最近，知名加密貨幣交易所FTX 突然崩潰，加劇了一場爭奪加密貨幣靈魂的戰爭白熱化。

在未來的一年裡，我們很可能會看到這場鬥爭在美國法庭和國會達到頂點，甚至決定金融行業的未來。

鬥爭的戰線很複雜，有兩個值得注意的方面。一是包括知名政界人士和監管機構在內的、一群對加密貨幣持懷疑態度的人。他們認為這是個充斥著欺詐、對消費者有害的行業，需要加以管控。FTX 的毀滅令這個群體更加大膽。

另一方面是“權力下放、去中心化”的擁護者。這個陣營的成員傾向於認為，像比特幣和以太坊這樣的加密貨幣網絡，因為任何有互聯網連接的人都可以使用它們，並且由公共網絡而不是公司、政府或銀行控制，所以對隱私和金融自由的未來至關重要。他們擔心，錯誤的監管嘗試可能會危及這些自由。

對這些人來說，FTX 的崩潰進一步證明了中心化控制是危險的，也提醒了人們加密貨幣為什麼存在。

他們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基於區塊鏈的金融體系，比傳統的金融體系更容易獲得，也更隱秘。他們認為傳統的金融體係受到監控和中間商的困擾。

事實是，早在FTX 崩潰之前，政策制定者就已經瞄準了加密貨幣。無論如何，我們將在2023 年看到美國出現更多的法庭鬥爭和國會辯論。

考慮到美國在世界金融體系中扮演的核心角色，這些鬥爭的結果將造成波及全球的影響。

對於那些認為開放的區塊鏈對金融行業的未來至關重要的人來說，他們面臨的風險從未如此高過。

他們能否堅持自己的立場，讓去中心化的金融體系擺脫傳統的監管框架？

或者政策制定者會不會通過實施某種程度的中心化政策來管控這些平台？這些問題已經存在於加密貨幣領域多年。終於，我們離答案越來越近了。

“我們創造的加密貨幣”

FTX 崩潰的細節很複雜，我們至今仍不知道全貌。該公司的創始人兼CEO 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在美國被控欺詐和洗錢。很難知道加密貨幣本身在這其中負有多少責任。

儘管加密貨幣愛好者現在大多與FTX 保持距離，但這一出大戲反映了“我們創造的加密貨幣”，麻省理工學院數字貨幣倡議主管尼哈·納魯拉（Neha Narula）說。

她說，首先，該行業過度依賴於FTX 等中心化交易所。但除了中心化，“它也代表了代幣化得得賭場經濟，”納魯拉說。

和許多加密貨幣機構一樣，FTX 也創建了自己的加密貨幣，名為FTT。2022 年11 月初，CoinDesk 報告稱，隸屬於FTX 的交易公司Alameda Research 的很大一部分資金以FTT 計價，這引發了連鎖反應。

報導稱，Alameda 雖然被認為擁有超過100 億美元的資產，但它是建立在“一個主要由姊妹公司發明的代幣的基礎上，而不是基於法定貨幣或其他加密貨幣這樣的獨立資產。”這一消息引發了一系列事件，最終導致FTT 的價值暴跌。

事實上，納魯拉認為，FTT 只是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整個行業已經在“突然”創造出的“定義模糊的代幣”之上建立了一個“以自我為參照的生態系統”，人們用“非常鬆散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他們應該有任何價值”。

這些代幣的模糊性，讓全球監管機構密切關注著加密貨幣領域中的一個概念：去中心化金融（DeFi）。

全都要去中心化

讓我們繼續以FTT 為例。在美國，人們不能在一個中心化的傳統交易所購買FTT。

這是因為，如果一家傳統交易所提供相關服務，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就會找它的麻煩。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職責是保護參與金融資產市場的投資者。它要求出售這些資產的公司向該機構註冊，並提交有關其財務狀況的全面披露。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加里·根斯勒（Gary Gensler）曾表示，他認為，流通中的許多加密貨幣都是證券，應該因此受到監管，這暗示著向美國客戶提供這些資產的機構可能處於違法的邊緣。

儘管政府可以阻止傳統交易所，但它不能阻止完全以區塊鏈方式運行的交易所，美國人已然可以交易這些虛擬貨幣。

去中心化交易所，或稱DEXs，是快速擴張的DeFi 世界的核心。其中最有名的DEX 叫Uniswap，日交易量超過10 億美元。

Uniswap 是一組智能合約，本質上是以太坊區塊鏈上存儲和執行的計算機程序，它允許任何能上網的人購買和銷售多種加密貨幣，無論監管機構如何對他們進行分類。

DeFi 的支持者指出，FTX 是最新的證據，表明人們需要的是另一種選擇、“開放的”、去中心化的金融體系。

DeFi 應用程序以密碼學手段驗證交易，所有內容都記錄在區塊鏈上，不需要中間人。

然而，去中心化的金融應用暴露了一個問題——至少在政策制定者眼中是這樣——如果真的沒有中間人，就意味著無人可以監管。

監管機構如何監管去中心化平台上的金融產品交易？他們如何確保非法資金不被使用？

該挑戰解釋了，為什麼美國政策制定者正在愈發關注“DeFi 前端（DeFi front ends）”這一熱門話題。

“前端”可以簡單理解為基於網絡的用戶界面。大多數人需要通過它才能訪問DeFi 協議，不然就需要一些專業的技術知識。

在Uniswap 的案例中，一家名為Uniswap Labs 的初創公司建立並維護了所謂的“前端”。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DeFi 前端是否需要獲得政府的許可才能運作。布朗·魯德尼克（Brown Rudnick）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也是該律所數字商務集團的聯合主席斯蒂芬·帕利（Stephen Palley）說，他並不這麼認為，至少不是在所有情況下：

“如果我創建了一個網站，它所做的就是讓人們能夠與全世界其他人創建的分佈式數據庫中的軟件進行互動，但他們原本就已經可以進行互動了，這怎麼能說是一個證券交易所呢？”

DeFi 在過去兩年裡非常受歡迎，但它仍然是利基市場，主要是交易員的玩具。它還沒有兌現它更理想化的承諾。

支持者認為，監管前端對DeFi 來說可能是致命的，因為這將增加區塊鏈本應消除的那種准入門檻。

幾乎可以肯定地說，監管機構是否能控制這個重要的DeFi 接入點，將對其底層技術的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帕利認為，即使我們看到監管機構很快採取行動，也不要感到驚訝。這場鬥爭很可能會在未來兩年內在法庭上進行，美國國會也可能參與其中。

“龍捲風”警告

當下，DeFi 的倡導者還在另一個方面與監管機構對峙，最主要的問題是隱私性。

對於去中心化的金融體系的未來，眼下最值得關注的是龍捲風現金（Tornado Cash）。

和Uniswap 一樣，龍捲風現金也是以太坊區塊鏈上的一套智能合約。它允許用戶將加密貨幣存入他人的數字貨幣池，然後從另一個地址取款，同時它使用了先進密碼學技術“零知識證明”，以確保存款地址和取款地址之間找不到公開關聯。

這意味著，這些資金不再在區塊鏈上與用戶過去的交易聯繫在一起，這使得資金的追踪變得更加困難，並提供了私密性。

2022 年8 月，美國財政部製裁了與該平台相關的45 個以太坊地址，有效地禁止了美國人使用該平台，嚴重打擊了其用戶基礎。

該機構表示，此次行動是因為龍捲風現金在過去幾年中被廣泛用來洗錢，金額高達數十億美元，其中包括疑似朝鮮黑客竊取的數億美元。

美國財政部曾制裁過與外國個人相關的區塊鏈地址，但從未針對過智能合同。美國政策倡導組織Coin Center 的研究中心主任彼得·範·瓦爾肯伯格（Peter Van Valkenburgh）認為，美國政府沒有權力這樣做。

Coin Center 指出，被美國政府制裁的許多合同，都不能被任何龍捲風現金開發者修改、阻止或關閉；他們的存在是不受任何人為乾預的。

雖然美國政府可以依法制裁某些人員和外國實體，但它不能禁止美國人使用龍捲風現金等工具。瓦爾肯伯格說：“國會立法，法律再賦予美國財政部權力，但它的本意從來不是告訴美國人，哪些軟件工具他們可以或不可以使用。”

Coin Center 已經對美國財政部提起訴訟，旨在推翻制裁，並阻止財政部“強行侵犯普通民眾不言自明的基本隱私權”。

除了認為美國財政部沒有權力禁止軟件工具之外，Coin Center 還認為這些制裁違反了憲法。廣受歡迎的美國加密貨幣交易所Coinbase 也在資助一場針對財政部的類似訴訟。

制裁落地後，GitHub 刪除了該項目的源代碼，該項目的網站“tornado.cash”也被封禁了。

為了配合美國當局，荷蘭也採取了行動，拘留了龍捲風現金的一名開發者，名為阿列克謝·佩爾采夫（lexey Pertsev），一名檢察官指控佩爾采夫協助洗錢。

佩爾采夫是龍捲風現金的創始人之一。但像大多數加密項目一樣，龍捲風現金是開源的，項目開發依賴於許許多多鬆散的貢獻者。另一位聯合創始人羅曼·塞門諾夫（Roman Semenov）沒有回應記者的置評請求。

所有的加密貨幣都在密切關注龍捲風現金的動態，因為無論發生什麼，都將塑造在線金融行業的未來。

納魯拉說：“開發者不應該僅僅因為編寫代碼，並把它放到互聯網上，而被當作金融中間商對待。因為在開源代碼和真正充當一個中間商之間還有很多個步驟。”

在什麼情況下，金融應用程序會從互聯網上的代碼變成一種服務？這也是這場有關DeFi 前端的衝突的核心問題。

在這兩種情況下，岌岌可危的是，我們在不獲得政府許可的情況下使用區塊鏈服務的自由。

但我們可以期待的是，加密貨幣的真正信徒會用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來維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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