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歡喜的事,是Co Co姐回來看我們。
暑假到了,希望Co Co可以輕鬆一些,把自己的身體,精神,情緒都照顧好,如此,她才能照顧身邊遠近不等的親朋好友。
第二件歡喜的事,是我們家老三因為課業成績優異,學校依照市政府的法令,要我們同意將老三轉學到英才學校就學。
這是因為,在高三的時候,要輔導他們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為市政府爭光。
老三的個性,和外子一個樣,屬於內向,做事拖拉,不愛外出,不愛交際,很死心眼。我經常生氣他的反應很慢,表達也很沒有邏輯,外子總是說,老三會找到他自己的路。我就說,那要看他娶到什麽樣的老婆。
我們家老大,得到我和外子的優點,沉穩主動,好勝自制,威而不武,如果要找個具體形象來說明,周恩來先生就是這種內斂型領導人物的最佳寫照。而老三,得到的是我和外子缺點的遺傳;他從我這裡得到的事做事很馬虎。我從小做事就很粗心,是在進社會後,慢慢改進的。他也很偷懶,這點是我的真遺傳 -- 我到現在也很犯懶,也不能怪他本身,要怪他的母親。他小的時候我沒有時間管他,他到了小學一年級下學期,寫一個漢字要15分鐘。我發現之後,將他從保姆的手裡拉回來自己教導,才算化了這個危機。這幾年,他的毛病都在我們全家近距離的掌握之下,他雖然很沒有自我規劃的能力,但是,如果我替他安排課程,他也總是完成,也得到好成績,像小提琴,畫畫,學習外語,跆拳道。最近要他跟著翻譯,他粗心還是一樣粗心,但是要他改進,他也是虛心的改進,一次比一次進步。
有兩年的時間,他沉迷于中國的網絡武俠小說,每天都要看好幾個小說。剛開始,我是想讓他培養中文閱讀,也沒有很干預,但是,這樣看小說,沒有進步,我就要他看中國古典小說,他說,還是現代的網絡小說好看。前一個月,我發脾氣,罵他被小說控制住了,他也很難過,把小說全刪掉。我告訴他,他每天要看新聞,上一下社區網站,之後再看他的小說。接著,我也幫他的忙,給他一些業務,讓他替外子收發電子郵件,也讓他陪老二忙翻譯的工作。
家裡五個孩子,讓我最不放心,又最會讓我生氣的是老三,他在學校的功課一直都是前幾名,但是我就覺得對他很沒有信心,現在,學校打電話來,校長要接見外子和老三,我總算比較放心了。
第三件歡喜的事,是我有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了。
大約十年前,我也有一部筆電,那時候才剛有網絡,所以我還上網讀了一些經濟相關的部落格。在公司,我的工作很少跟外界接觸,那部電腦也沒有收發過什麽郵件,總覺得普通電腦比較好用。這幾年,我需要什麽筆記型電腦?每天都在家裡,用桌上型電腦就可以了。
最近的翻譯工作,讓我覺得我們家裏面的每一個人都需要有一部電腦,不然,我下你上,把工作的情緒都打亂掉了。
買一台筆電不要很多錢,最重要的,我們要知道買筆電的原因,以及它能提供的價值。更正確的說,我們好期待我們有很多很重要的工作,必須要用到筆電。所謂重要的工作,就是能和我們事業有關的工作;和外界有關的工作。
我很努力的在思考,我到底要什麽樣的生活。
做事業要本錢,我們手上已經沒有足夠的本錢,如果要開工廠,必須找人合股,這不失一種選擇。但是,要賺錢只能開工廠嗎?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不能賺很多的錢,我要怎麼過我的日子。
第二個問題比較簡單,如果我不能賺很多的錢,我就開源節流,儘量省錢,直到把孩子們拉拔長大。在此同時,要出去找賺錢的事做,像翻譯啦,做貿易顧問。
我們山上工廠的左邊鄰居,租戶是一個上校,他哥哥和人合資開了一個小巴士裝配廠,他自己也想開一個大巴士裝配廠,結果呢,花了兩百萬美金,一天也沒有開張。他最大的問題,是找到一個很不誠實的總經理,不該花的錢全花了,最該做的事卻沒有做到 -- 車輛的標準合格書。再來,他們市場的操作也沒有搞清楚,汽車這種特殊行業都有幕後的大黑手在控制,他們也沒有跟人家取得承諾,自顧自的鬧起來,當然壯志未酬,身先死。我們工廠有困難的時候,我曾去找過他,但是他沒有說什麽,現在,我工廠的事處理好了,他反而要他的經理來找我們。由於有和前市長合作的慘痛經驗,我們學到一點,當我們自己氣勢很低弱的時候,沒有人會看重我們。這位上校也一樣,以前我們找他,他雖然覺得我們很有經驗,但是總覺得我們沒有吸引力。現在他來找我們,和他的經理談過一次,他們希望外子到他們的貿易公司上班,共商大計。
去年有人請我們幫忙,替他們成立一個鋼筋廠,忙了好幾個月,承辦人侵佔公款,這項目就卡住了,來自中國的供應商,很奇怪,也沒有通知買主,也沒有通知我們,信用證沒有收到就自己放貨。所以,他的貨也卡在海關。過去數個月我們爲了協助他,花了很多時間,精力,結果呢,畢竟是地方上的大項目,利益牽扯到很多當地的士紳,還是沒有結果。這下,原本要投資小煉鋼廠的中國商人,當然不願意投資。
有了這樣的經驗,我們對於選擇業主,還有他的團隊,很在意 -- 業主本身沒有相應的能力,到頭來,會害死很多人。所以,我們寧可將對方當成好友,不願意有生意上的往來。
過了半年,他們的貿易公司仍然沒有開張,上校自己打電話來邀請外子,請外子到他家單獨和他一談。
請外子到他家,表示他的誠意,如果我們再不去,就不禮貌了。但是,要怎麼談?他請別人轉過話,要用月薪5000美金請外子到他們公司上班,這是一個不錯的待遇,然而,外子不想去。我們的考慮很多,最大的擔憂還是,我們和他素昧平生,他對我們不會有相應的信心。現在全球的經濟情況這么差,如果我們不能讓他在很快的時間內賺錢,他會怎麼想我們。
後來他太太生病,這個面談就緩下來,直到最近他又頻頻來電。
如果我們要安定過日子,這是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
至於翻譯,我們替自由區翻譯的勞務費,必須有翻譯社的正式發票才能請領。
去年我曾經在一家語言學校教過中文,幾次之後,學生敗陣下來,我就沒有去了,這筆教學費我也沒有拿。這個學校的主任很年輕,他手頭緊,我幫幫他也不算什麽。這次要開發票才想到他,他一看發票上面的抬頭人是這樣的單位,一直問外子,這種業務我們是怎麼拿到的。這時剛好有人打電話給他請口譯人員,他好大膽子,獅子大開口的要價一天美金300元,對方問爲什麽這個價格,班主任說:“人家是政府的翻譯人員。”對方一聽,氣勢馬上矮了下去,連聲說好好好,等外子有時間他過來面談。
現在嘗到了何謂名氣的加持。
所以,要安靜太平的過日子,總算也有著落了。外子上班,孩子們翻譯,再加上好好的耕耘,我們還可以開發很多的機會。
然而,我們的心底,有一個聲音:不甘心啊!
花了好幾千萬買到的經驗,就這樣束之高閣嗎?
沒有我們這種年紀,是得不到如此的經驗;而我們的年紀,正是將這些珍貴的經驗好好實踐出來的時候,就這樣退下來,好可惜呀!
上個星期,自由區要我接另外一個翻譯案子,看到一筆錢可以入帳,我就要外子答應我:
要搬到一個寬大舒適的房子,我要有自己工作的空間。
我要有一台筆記型電腦。
外子自己也要有一台筆記型電腦。
大家討論結果,先買一台回來試用,之後再決定買通一種機型的還是其他的。
其實,買不買筆記型電腦,關鍵在于我們的心態:“我們要知道買筆電的原因,以及它能提供的價值。更正確的說,我們好期待我們有很多很重要的工作,必須要用到筆電。所謂重要的工作,就是能和我們事業有關的工作;和外界有關的工作。”
拿到新的筆記型電腦,我請外子坐下來,也請孩子們在旁邊聽我的“宣言”:
1. 到底我們要什麽? 答案很清楚,我們希望能擁有好工作,賺比較多的錢,讓孩子過 充實的生活。我們希望,我們的工作能傳承給孩子。
2. 翻譯是很好的歷練,我們可以繼續。
3. 到一家公司上班,我們最大的不捨是,我們的經驗無法盡情發揮。
如果要自己開一家工廠,一來,我們沒有足夠的資金,二來,外子的工廠管理實務不行,必須交給我,然而,我累了,我沒有辦法再帶學徒。三來,我一直在琢磨我們失敗的原因,最主要還是在銷售這一環。以前做外銷,靠景氣,糊裡糊塗的賺了錢,從來就不懂品牌的經營或銷售渠道,通路的建立,根據我們上述的第一點,如果要有什麽東西傳給孩子,銷售管道才是最重要的標的物,而不是工廠裏面的製造,管理。如果沒有強而有力的銷售管道,孩子們將承接一個非常大的包袱,而不是一個讓他們可以更發揚光大的事業。
所以,我們不自己開工廠,也不到別人的工廠去工作。
4. 一個人要做事業,有三個階段,第一,要有本領,之後,要有資本,最後,要能整合資源并經營人脈。我們有本領,沒有資本,所以,就要找有資本的人一起共事,而我們核心工作就是整合資源,經營人脈。
5. 以上校的公司而言,他有資本,他也有他的資源和人脈,他之所以看上我們,是我們有他欠缺的本領和資源。我們要做的,是確定他要什麽,範圍,時間,預期收益等等,以項目的方式和他簽約,我們可以項目計費,也可以以顧問計費,但我們不用到他公司工作。
6. 我們工作的計算單位,是項目。
我們現在也有很好的人脈關係,我們應該更上一層樓,學習邀請投資銀行,投資公司一起參與大型的項目,而不是以前,就只有一家工廠來投資。
這樣的工作,是我們定義的好工作 -- 我們可以不斷的學習,與外界同步吸收資訊。
聽完我的宣言,外子久久不能言語。知夫者,莫若妻。
把一個不善處理人際關係的天才型工程師放到處理人際關係的位置,對雇用者和受雇者都是災難,這也是外子一直不願意到別人公司的主因。
過去一年,外子一直找不到方向,不知何去何從。中高年失掉事業,如何爬起來?想到年紀,以及再創業的風險,總是要考慮到孩子們的前途。承蒙有人要我們去工作,但是要考慮到東家的期待,要考慮到對我們這種年紀,時間的重要性,還有就是心裏面那個聲音。
家裡的經濟已經穩定,孩子們翻譯的工作也繼續接,生活不成問題,我希望外子能放手,好好做一個專職的商業顧問。孩子們現在還沒有本領,術業也無專精,讓他們在旁邊跟著聽看學,等他們將來拿到學位,那時候,他們有本領,有人脈,又學會了整合資源這個核心技術,我可以預見他們的未來。
家庭會議結束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說:“我想買一部手機。”話才剛說完,幾個聲道同時發聲:“媽媽,您手機要打給誰?”
是哦,我要打給誰?我從來不用手機,也從來不接電話的也。
話說十多年前,當掌中寶剛上市的時候,外子買了兩部,讓我們兩人互通話,可是,我們兩個人除了上洗手間,浴室的時候會分開,其他的時候總是形影相隨,這手機從來就沒有派上用場。後來,手機就給公司的同事拿去用了。
爾後,又買過一次兩次,永遠是關機狀態,也忘了又轉到誰手上去了。
等這群監督我的人同意我買手機之後,我一定在本部落格公告此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