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NO一片最近引起極大風潮，我並沒有看，魏德聖導或監製的片如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雖然很紅，我還是沒看。這是否代表我對他個人有偏見所以不想看呢？坦白說，也不只他，如果有機會進戲院，「國片」或「台片」或「華語片」一向不是我的選項，大概是磁場不合吧，我也已經很多年沒進電影院了。至於影片人物使用的語言，無論是英語、德語、法語、日語，我都能接受，不存在看到日語就覺得媚日的想法。或許有人問，台灣人演電影講日語，不是媚日嗎？

我記得小時候看過一本書「海底兩萬里」（Vingt mille lieues sous les mers），其中有一個橋段，鸚鵡螺號是一艘超級潛水艇，雖然水手來自不同國家，但上面的人都只講同一種語言。有一天，某次任務中有個人不幸受難，被海捲走前用母語喊救命，有旁人說「最危險的時候會用自己最熟悉的母語」。其實語言是一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只要觀眾買帳、演員能演，台灣人演電影講日語，我認為沒關係。劇情究竟媚日與否，我沒有親眼看過，不能根據二手經驗來論斷。那我會不會去看？我十年來對國片、或台灣的影藝工業缺乏興趣，現在幾乎不看台灣本土電視節目，對岸的也沒興趣。當然，若KANO有免費票我又有時間，倒可以去看看。

很多人認為語言、影視工業涉及文化認同，所以很多人就對KANO究竟傳達何種意涵有所討論。我在facebook發現了一個爭議，也值得相提並論，那是蔡明亮在巴黎與影迷的風波。簡述如下：

《郊遊》巴黎的首映，在人未散場完成前，蔡明亮用中文向一位影迷抱怨：「就只有我們中國人喜歡拍照。」

影迷：「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

蔡明亮即指導著說：「你是中國人。」

影迷再重申一次：「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

蔡明亮：「就算你不是中國人，你爸媽也是中國人。」

影迷：「我爸媽不是中國人，他們是台灣人。」

蔡明亮：「好啦好啦，我們不要吵了...」

該名影迷決定離去，在門將關未關之際，蔡明亮又從後向影迷補了一槍：「反正不管你怎樣認為，你就是中國人。」

這個事件由佛國喬放在facebook上討論，有不少人關注，討論也一發不可收拾。不少人認同佛國喬的論斷「現在還會在公開場所指導別人應該作什麼國家認同的，大概都是殖民者之流的。…(來自馬來西亞的)新移民，以處於文化優位，逼著影迷自認為是中國人，這則是這個島嶼文化解殖還沒完成的象徵…」，陸續有網友質疑蔡明亮的性傾向罵他「賤畜」、「死gay」，然後對大馬華人開始批評如「開始了解馬來人為何要排華了…」。這其實可以讓很多人瞭解到，支持「多元成家」或性別平權的人，與民進黨、台獨、部份台灣民族主義者不能劃上等號。

這也可以思考，一個導演一句「你是中國人」就代表「以處於文化優位，逼著影迷自認為是中國人」，進而又是「這個島嶼文化解殖還沒完成的象徵」？想當年一群族繁不及備載的人拼命說林書豪是「台灣人」「台灣之光」，是否為「以處於文化優位，逼著林書豪自認為是台灣人」？連閃靈freddy、自由時報都這樣呢！但難道台灣殖民美國嗎？

說幾句話可以被認為是壓迫或殖民心態，又對其電影進行特殊解讀是一回事，參與討論者開始罵人死gay或更不堪入目的言論則必須譴責。只是又可以預測一件事，支持同志人權的人，大概不會介入這種爭議，因為台灣國族認同是很多人的神主牌，同志人權比得過台灣國族認同嗎？可這牽涉到一個問題，蔡明亮事件背後反映出的價值觀。

我一向不認同所謂「100％的言論自由」，涉及族群誹謗的言論絕不可容忍，這個態度從以前談本省外省、外籍配偶，後來談到范藍欽事件時均有述及。或許有人說，「100％的言論自由」指的是保證你可以說，負責任是另一回事！還有人會說自由並非放縱的自由，但自由為何還要設限呢？言論自由的定義不本就是如此嗎？？那言論自由加上100％，指的是什麼？看當年鄭南榕自焚的脈絡，有一說認為他是反對出版法。因此，鄭南榕版本的「100％的言論自由」指的應是事前限制的部份。

「100％的言論自由」指的應該是免於被事先審查的權利，事後懲罰呢？其實民進黨本身也認為某些話不可以說，說了就必須處罰。例如，郝柏村表示二二八死傷千人，民進黨立委陳其邁當年因此主張立法「若在公開場合，宣揚、否認、掩飾二二八事件者，處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罰金。」，從民進黨不斷推動限制某些言論的法律或對范藍欽言論追究可知，即使常宣傳「100％的言論自由」，民進黨仍認為事後仍必須負責。其實，為言論負責當然也是言論自由的一部份。

在此事件中，如果有人認為蔡明亮沒有說別人「你是中國人」的權利，那就表示他服膺了一個原則：言論自由是有界限的，即使在法律上不處罰，他也不應該說出口，他們該做的是以適當的方法評論他。但是，一旦用污辱性的言論攻擊蔡明亮，從他的性取向、從哪裡移民、到他所有的一切無一不辱，那就表示你所謂的原則根本不存在，因為這種不應該說的話你自己已經說了。不該說的話為何只有你們這批人能說呢？言論市場從此變成弱肉強食。

換言之，當這種情況一出現，這就不是人類文明的對話，而是叢林社會。佛國喬表示不認同卻又不刪，這也不是言論自由的表現，該網頁已經十足的呈現出針對馬華的種族歧視、針對同性戀的性別歧視等仇恨言論。後來，蔡明亮到這個充滿國族情緒、種族歧視、性別歧視的網頁「辯解」或「道歉」，佛國喬表示「既然蔡明亮大師都道歉了，事情應該算是有個美好的完結了，大家請就不用繼續罵了。」，是這樣嗎？那些仇恨言論仍然存在啊，這叫做美好的完結？是你們人多勢眾贏蔡明亮叫做美好的完結，還是蔡明亮親自道歉叫做美好的完結？

蔡明亮以「郊遊」勇奪威尼斯影展評審團大獎時，自由電子報說蔡明亮︰命一條 不怕中國封殺，蘋果日報說蔡明亮奪威尼斯評審團大獎 不屑中國謝台灣，台灣網友與媒體把他捧上天。半年後，同一部電影同一個導演，卻被網友圍毆？

我也沒有看過蔡明亮的電影，說實在，自李安的「臥虎藏龍」後，我看過的華語電影大概就是馮小剛被我罵的「集結號」與周星馳的「功夫」了。我對KANO媚日、蔡明亮「你是中國人」的看法是：無論你們喜不喜歡他們的言論或表現方式，都不應該用人身攻擊的方式來發洩你的情緒。

Written by blackjack 2014/3/13

Link：

論民進黨將對否認二二八與仇恨言論入罪

原來共產黨是這樣看待台灣外省人的！？從「集結號」到「內戰英雄」再到蔣介石、蔣友柏與蔣方智怡

30分鐘的影評＞「臥虎藏龍」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

林書豪讓閃靈Freddy再進化

蔡明亮 各位好，導演的補充回應如下，謝謝：

這也許就是我不想再做什麼的原因之一吧。我已步入老年，恐怕離死也不遠，回望生涯，因生逢的時代、際遇、自身性格，想想比起別人受的苦算少了，有人受好多苦，不是自找的，也非自選的，人皆受命運安排。電影好了，如果不是台灣，不是現代，你能選看或做你喜歡的嗎？大陸學生在台中市府辦公樓問為何我不去內地放片，我笑答：「問你的政府和片商，我沒問題。」真辛苦那個地方的人，不過也許看我電影才受苦吧。不缺不缺，大陸不缺電影，世界不缺電影，如要娛樂都不缺。

留法台灣女學生聽完我演說(胡說吧)，看完我詩意的現實電影，請我合照，她肯定不知我從進場就一路謝絕 (累、厭煩)，客氣地。都是年青人，我猜有台灣的也有大陸的，我深知他們喜歡我的作品，通常都是敏感小孩，我不配合拍照也有一種身教的心理，我以為他們會懂的。台灣女留學生，我想妳並非不悅我不合照，而是我一句話「看，我們中國人最愛拍照。」你回我不是中國人，我是懂的，但我再說，你是中國人我也是⋯⋯唉，一下子要如何說清楚這中國人的意思，我說你爸媽也是⋯⋯越說越不清楚了⋯⋯我有很深的悲哀，如妳及爸媽都不高興我很抱歉，我也許冒犯了，我當然知道你是台灣人，我忘了有些台灣人不喜歡被說他是中國人，沒錯，我也尊重。

多年前我在多倫多被一名中年台灣人嗆：「你怎不說台語？吃屎啦你！」我只會說國話，我連馬來話都不會，但想想那罵我的人也好苦，他想在國外聽台灣導演講鄉音，失望了，我懂。但，言語的表達真難，感到好多人受苦，這種苦我是不受的，想想少說再少說，我不會上網，同事告訴我網路罵我的PO文，因確有發生的事，我就來做一點說明，同事又說有人在我文中挑毛病，中國人、華人，隨便吧，沒力氣回應，如那台灣留學生不開心，我向她道歉。很多事無法一下改變，不急，今晚有月亮就抬頭看看吧，祝福大家。

P.S.：那些專愛罵我的，想想這人活不久了，就放過他吧。祝 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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