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找到工讀的機會，我問她是什麼樣的工作？女兒說是助理職，研究蜜蜂行為與疾病。啥？妳再說一次。

我說：「蜜蜂生病了，你們怎麼知道？然後你們要給生病的蜜蜂打針還是吃藥？」女兒不理會我的揶揄，開開心心去上班。

玩笑歸玩笑，從此我對蜜蜂多了一份心思。

出門旅遊看風景，目光卻停在關鍵字「蜜蜂」上面。瞄到盛水用、小小的花蕊杯和蜜蜂有關，默記在心，回家查資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自己對蜜蜂的認識實在太少了。比如說，蜜蜂飛到西又飛到東，一天到晚勤做工，我一直以為這一切忙碌都是為了採花蜜，從來沒想過蜜蜂也需要水。尋找水源、帶乾淨的水回蜂窩是工蜂的另一項重要工作。事實上，水的用途多，對蜂窩、蜜蜂影響頗大。每隻蜜蜂每天都需要與體積相等的乾淨水。

我開始在後院為蜜蜂備水，注意水質，杜絕因為水源不潔淨導致牠們生病，企圖營造友善蜜蜂的環境。我不知道女兒在實驗室裡能發揮多少作用，不過，我認為她已經對蜜蜂做出貢獻：影響身邊的人去了解蜜蜂。

網路上的資訊還告訴我：大環境裡有許多因素都對蜜蜂不利，除了眾人皆知的化學肥料會傷害蜜蜂之外，氣候變遷、不潔環境、疾病、天敵都會威脅到牠們的生存，喔，最新的研究又多了一項危機，手機輻射也會干擾蜜蜂回巢。細數無處不在的風險，真叫人為蜜蜂的生存捏一把冷汗。但是，看似脆弱的蜜蜂卻是朋友雁在異地生活時攀扶的一根浮木。

雁說她初到美國之際，水土不服，身體有恙。求醫問藥無效之後，突發奇想，食用在地蜂蜜來舒緩不適，她説蜜蜂四處採花蜜釀蜂蜜，等於是經由百花攝入一地的水土元素、有機物和酸鹼值，雁因此認定蜂蜜可以間接協助自己適應當地的風土。儘管醫界對於蜂蜜治過敏是否有效，眾說紛紜，沒有定論，但是蜂蜜已經成為雁每到一地適應新環境的重要依靠。

從小，我就有蜜蜂終日忙採蜜的印象，卻一直等到與兒女親子共讀時，才在童書中第一次看到蜜蜂採蜜的照片。初次見到的那當下有股電流穿過自己，原來蜜蜂採花蜜是這樣子啊。此後，每在院子裡遇到蜜蜂，我都會趨前盯注牠們穿越花間的身影，最初是貪看牠們後腿採蜜籃集滿花粉的那份飽滿，後來發現蜂蜜的顏色相當多彩，便好奇蜜蜂採得的花粉也是多種顏色嗎？是的，花粉的顏色真的有不同。

友人聽聞我與蜜蜂的距離常常不及一臂之遙，提醒我要小心，不要被蜜蜂螫了，她說她曾遭蜂螫，引發嚴重過敏，送醫，此後每到郊外都要攜帶腎上腺素同行以保平安。

我想起女兒初入實驗室，第一件事就是領到一套捕蜂衣，預防遭到蜂叮。沙漠的夏日，氣溫至少攝氏四十度，穿上捕蜂衣，全身包得緊緊的，簡直是受罪，女兒卻不以為苦。在我看來女兒的工作既枯燥又無趣，有時候是將成千上萬隻蜜蜂逐一做記號，方便日後觀察，有時候是清潔整理日漸失去生機的蜂巢，或是在冬天來臨前調整蜂窩大小，避免蜜蜂在冬日失溫死亡。事情瑣碎又單調，可是，女兒一直樂在其中。

工作得快不快樂，很重要。女兒，妳就留在實驗室，繼續與蜜蜂為伍吧。

本文曾發表於 Dec/31/2021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