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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法官遇到醫生
2019/12/15 14:29:20瀏覽101|回應0|推薦0

高明德不相信紅包。
他豈止是不相信;他對紅包這東西懷著壹種反感。他拒絕收受紅包,更不喜歡送紅包,以至於連過年過節送給晚輩們的壓歲錢也壹起厭惡了。他的侄子、侄女、外甥(包括他自己的兒子)從不記得從他那兒得到過這份洋溢著紅火喜慶氣氛的新年禮物。有那麽壹兩回,他老婆把包好的錢放在他手裏,說:“等孩子們給妳拜了年,妳把這錢分給他們。過節了,妳作為長輩,總得表示表示呀!”
“我不送!”他把手壹抖摟,那幾包錢都撒到地上,好像那紅鮮鮮的紙袋是燒紅了的鐵片似的。“送這玩意幹啥?妳愛送妳送!”
“妳有病啊!”老婆責怪說。“妳不送就不送,幹嗎往地上扔啊!”
老婆知道他這毛病,家裏也便形成了壹個慣例:每年送壓歲錢都是她的事。
根究起來,高明德對紅包這種高度敏感,很可能源自於他作為法官這樣壹種身份;這種身份使他形成了這樣壹種職業心理;這種職業心理又由公共生活領域侵入到了私人生活領域所致。
因此,我們可以想見得到,當他母親從胸外科的住院部病床上探起身,伏在他耳旁小聲說:“明德呀,我們是不是也該送了?”時,他心理是壹種什麽感受,臉上又是壹種什麽表情。

高明德的母親因肺癌住進了醫院。
高明德的脾氣是萬事不求人(當然也不希望別人求自己),有多大本事辦多大事;這樣做人很清爽,誰也不欠誰的,省得跟這個那個老有壹些扯不平的恩恩怨怨。老婆正好和他相反:壹有什麽事首先想到的是找誰誰誰。這次壹聽說婆婆要住院,她張口就說:“找陸天壹呀!”
陸天壹是她大學同學的老公,胸外科主任醫師,教授,已小有名氣,稱得上是醫院裏的壹把刀;據說“刀功”已十分了得。高明德和陸天壹在老婆們同學的聚會上見過兩面,彼此都十分客氣,禮數有加。這次母親要住院,壹聽老婆說要找他,高明德就來氣了。
“找他幹啥!這麽大個北京,就他壹個夫啊?”
他頂不喜歡老婆那壹套;在這類問題上,兩口子總是擰著。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壹下班,老婆就對他說:“我已經聯系好了,妳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高明德火又上來了:“妳說妳嘴怎麽就這麽快呢?我不是說不找他了嗎?”
“妳就低壹回妳那顆高貴的頭吧!”她說。“這可不像別的事,是做手術,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找個知近的人,心裏踏實。”
“看個病有什麽不踏實的?就他會做手術,別人都不會是怎麽的?”
“妳拉倒吧!我保證人家不求妳辦事,行了吧!瞧妳這小心眼!”
老婆壹語中的。就這壹句話,高明德當時就熄了火。
事實證明,老婆的做法是英明的。從住院到做檢查到確定手術時間,僅用了壹個星期。要不是有了陸天壹這壹內部關系,別說手術,恐怕連醫院的門還沒邁進去呢。瞧瞧那躺得滿走廊的等待手術的患者,妳得到的答復只有壹個字:等!等到什麽時候去?不知道。
當高明德幫母親拿著包拎著東西,陪她走進胸外科病房時,滿走廊的眼睛都向他們投來羨妒甚或是嫉恨的目光。他們還聽到了背後傳來小聲的議論:“這肯定是有人。沒人能這麽快?”知道是陸教授接收的病人,連護工也顯得格外親熱;她壹邊麻利地換著床單被罩壹邊搭著話:“大娘,有啥事您盡管說話。”
“怎麽樣!有人就是好辦事。”老婆得意地說。“陸天壹真肯幫忙啊!回頭得好好謝謝人家。”
                                                       
 三
母親提到的給醫生送紅包之事,並非空穴來風。只要患者壹住院,同病房的病友相互壹通氣,便全都清楚了。準備做手術的向已做過手術的咨詢;做過手術的向正準備做手術的傳授,這樣便形成了壹種口傳心授的慣例和傳統,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綿延不絕,以至於無窮。
關於給醫生送紅包,高明德早有所耳聞,可從未親身經歷過。但身為法官,司法界的紅包他是體會太深了。他發現了壹種怪現象:紅包無壹不是臉上壹邊笑著心裏壹邊罵著送出的。醫界紅包的情形也莫不如此,那神氣,仿佛他們在病中又遭了劫;壹個個怨聲載道。高明德就不以為然,覺得這都是患者自找的:誰也沒逼著妳送,何必送過後又滿腹牢騷?要擱他,他就不送。反過來說,醫生也有責任;人家送妳就收啊?要都自律壹些,這股風也刮不起來。作為法官,他覺得自己這方面就做得挺好;不管什麽來路的紅包,壹概拒之門外;要是遇到那種糾纏不休的,他就把“包公臉”往下壹抹,來個六親不認,問題便迎刃而解。他不想貪人這點便宜,背地裏遭人罵。壹切都公事公辦,清清爽爽。
不過,當母親跟他提起這事後,他心裏壹時有些亂,也有點好奇,便跟母親同病房的病友聊起來。母親對床的患者是個中年婦女,壹個機關幹部,剛剛做完手術,渾身插滿了管子,躺在床上不能動;她丈夫天天來護理。
“妳們送了嗎?”高明德問那位丈夫。
“當然送了!”他說,“還能不送!”
“怎麽個送法?”
“主刀大夫送壹千,麻醉師送五百。”那雙綠豆眼在厚厚的鏡片後面淡淡地笑著,壹副很老道的樣子。“副主刀嘛,我們沒送。”
“這個價錢是固定的嗎?”
“我也是聽人說的,大概就這個數吧。多少妳自己掌握唄。反正不能太少了,既然送壹回,也不在那幾百塊,還不送個踏實?”
“是不是找了關系的,這紅包就不用送了?”
“有關系也得送。”這時躺在裏邊靠窗的床位上的壹位年輕姑娘說話了。“陸教授還是我大表舅呢,不是照樣得送?”
“妳也是陸教授給做的呀?”高明德轉頭問道。
“是啊!”
“有沒有不送的?”他又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過不送嗎?”
“不送?”年輕姑娘笑笑,搖了搖頭。
“不送?”那位眼鏡丈夫反問道,臉上那副老道變成了困惑。“誰敢不送?”
“不送又能怎樣?”高明德追問道。
“別人都送了,就妳不送?”那位丈夫苦苦思索著這道難題。“那就難說了。該割的不割,不該割的給妳亂割壹氣,妳知道啊?”
“這是真的!”鄰床的壹位大媽說。“我們單位的壹個同事做胰腺癌手術,主刀大夫嫌送的少了,就沒給切凈,留了壹點。結果壹下子擴散了,不到壹年人就沒了。”
“妳們怎麽知道大夫沒給切凈,還留了壹點?”
“後來人家專家這麽分析的。”大媽壹本正經地說,就好像她自己就是專家。“人說他早期發現,即使不做手術再撐幾年也沒問題;但是壹旦手術,如果做不幹凈,就會發展特別快。”
“興許是壹次失誤呢;或者是大夫技術水平不行?”
“喲!那大夫技術特棒!那晚期的都找他做,都特成功。壹個早期的做不好?誰信啊?人說就是嫌沒送夠。”
“完全是無稽之談!”高明德說。
可就是這場無稽之談,就像壹根攪糞棍,在壹桶清水中攪了幾下,給他那原本清醒的意識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四
“明德呀,咱也送了吧!”母親說。
“我心裏堵得慌!媽,妳說咱憑什麽給他送錢?”
“哎呀,現在就這世道,妳就別較這真兒了。”
“不送!”他咬著牙說。
“明德呀,說實話,媽心裏很害怕。”
母親的話讓他心裏壹陣拔涼,望著母親那懇求的目光,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好吧,我回去跟敏珍商量商量;咱們是找了人的,看這種情況要不要送。”
回到家,高明德把這種情況跟老婆說了。
“那得送啊!”她說。“別人都送了,咱們不送,算怎麽回事啊?”
壹聽這話,他就又來火了。“這不還是那麽回事嗎?找了人還得送錢,妳說妳找人幹什麽?妳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這是兩回事,妳怎麽不明白呢?人家給妳幫忙了呀!白給妳幫啊?”
“我就煩妳弄這種事!”
“還不是為了給妳媽看好病?我就心思找個知近的大夫可靠點。”
“可靠個屁!”
“行了行了!紅包我來送,又不要妳送。以後妳的事我還不管了呢。”
“現在就不要妳管了。我自己送,不用妳送。”
兩口子急赤白臉地吵了壹回。這壹夜高明德沒睡好。跟母親病友們的那壹席談話、母親那懇求的眼神、還有他個人壹貫的作風,在他腦子裏亂哄哄糾結在壹塊,就像兩軍混戰似的。他壹直自以為明智、清楚的頭腦陷入了混亂:他感到了壹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恐懼開始還只是個模糊的陰影;隨著他不斷地推理判斷,那道陰影不但沒消除,反倒進壹步明晰擴張起來,最終將他整個吞沒了。他竟做了壹個荒唐的夢,夢見陸教授給母親做手術;他揮著手術刀,在她肚子裏亂割壹氣,嘴裏還壹邊叫著:“讓妳不給我錢!讓妳不給我錢!”他驚恐地醒過來,驚出壹身冷汗,發覺自己嘴裏還在告饒似的咕噥:“我給錢!我給錢!”
他原本的那點自信和勇氣蕩然無存;他已全線崩潰了。他不敢再固執已見,否則他就是在拿母親的性命去冒險,去下賭。“問題的關鍵是,”他壹遍壹遍地對自己說。“我怎麽能相信他?我憑什麽相信他?”而唯壹保證就是他壹貫不相信的東西:紅包。
                                

高明德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易事;他是經過了復雜的心理鬥爭、克服了重重心理障礙、下了大決心的;盡管如此,壹想到要給人送紅包,仍不免膽戰心悸:給人送錢,就像要從人家口袋裏往外掏錢壹樣,令他犯難發怵。
他腦子裏首先出現的是壹連串的問號;比如:人家要是拒絕了怎麽辦(即使是虛情假意地拒絕)?再比如:當時旁邊要是有人怎麽辦?或者:要是送錯了人怎麽辦?每壹個問題都像是壹座山似的橫在他面前,擋著他的去路。他只好去向母親同病房的病友們取經。
“咳!這妳都不用操心。”眼鏡老道地笑著擺手說。“不用妳去找人家,人家自會找上門來的。妳還擔心有錢送不出去?”
“他們什麽時候來?”
“壹般都是手術的前壹天,麻醉師和主刀大夫就會來找妳,問壹問病人情況了啦,交待術前註意事項啦,在責任書上簽字啦;其實這就是給妳暗示呢,妳借機把錢塞給他們就算完事。”
“旁邊要是有人,總不太方便吧?”高明德憂慮地說。
“妳放心,人家自會給妳創造壹個有力的時機。”
這壹天很快就到了。他把錢分裝在兩個紅包內:主刀醫生(即陸天壹教授)壹千元;麻醉師(尚不知為何人)五百元。他焦急地等待著。
果然,就像人們傳說的那樣,下午二點半鐘左右,麻醉師出現在了母親的病房中。來人是個中年男子,長得人高馬大的,臉色黢黑,壹雙燈泡似的眼睛來回直逛蕩。其實高明德也無從知道他是不是麻醉師,他自稱是,他也只好就認為他是。最起碼他那身打扮看起來像那麽回事:壹身綠色手術服,把渾身上下裹個嚴實;胸前散布著壹些暗紅的斑點;光腳穿了壹雙拖鞋;壹個跟手術服同樣顏色質料的口罩吊在他脖子上。他給母親量了量血壓,又問了問有沒有心臟病、糖尿病什麽的。
“妳是患者家屬吧?”燈泡眼逛向他問。
“我是!”
“那妳跟我來壹下,簽壹下字。”
自打確認了麻醉師,高明德就開始心跳不止,就像是壹個初次行竊的小偷盯上的第壹個下手的目標。麻醉師那張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壹絲人們所謂的暗示。高明德心跳明顯加劇了,他看了母親壹眼,母親會意,說:“那妳就去吧!”
他跟著麻醉師來到醫生辦公室;壹路上他神情慌張,竟有些賊頭賊腦起來。壹走進醫生辦公室(幸好裏面沒人),他便隨手把門關上了。
“這是壹份責任協議書,”麻醉師從文件夾中抽出壹張單子,臉上仍沒有任何表情。“麻醉可能造成的意外傷害都寫在上面;妳要是同意麻醉,就在上面簽個字。”
接協議書的手不停地抖,弄得那張紙窸窣地響;血直往腦門子上撞,兩眼直發花,根本看不清紙上到底寫的什麽。“是時候了,不能再拖了。”他心下暗想,便毅然從口袋裏摸出那事先準備好的紅包,顫顫地往眼前的綠色手術服上那個口袋裏塞;聲音也顫顫地說:
“壹點小意思,請妳笑納。”
“瞧妳,這是幹什麽!”那張黑臉上現出壹絲驚訝。
就是這樣壹句輕描淡寫的責備險些把他擊垮;他立即奮起自衛反擊,壹副決心制服對方的架式,揮起壹只手臂來抵禦預想中的反抗,另壹只手加勁往那口袋裏塞:“沒什麽,沒什麽!就是壹點小意思而已,請多多關照啦!”
然而對方並沒有任何拒絕的表示,只是胸脯在手術服下挺得很胞滿,以便於接受饋贈;那口袋的開口也足夠大,以便於往裏填塞。即使是這樣,那只紅包塞了半天也沒塞進去。麻醉師那黢黑的臉上終於現出微笑,說:“算了,妳給我吧!”
他接過紅包;等那只手再出現時,紅包已不見了,拿著的卻是壹只簽字筆。
“妳瞧,妳關門幹什麽?要是讓人撞見多不好,把門打開!”
高明德打開醫生辦公室的門,深深地松了口氣,只覺得後背汗津津的。
 
 六
陸天壹教授並沒有像預期的那樣,按時出現。時間在壹分壹秒地過去,高明德像熱鍋上的螞蟻壹樣,焦躁地等待著。他坐立不安,在病房裏,在門外的走道裏來回地遛;不住地看著表;時間每向前移動壹分,他的焦躁便加劇十分。他不停地自問:“這個陸大夫怎麽還不來呀?明天壹早就進手術室了,這眼瞅著就下班了!”
他壹時拿不準陸天壹到底什麽意思。他不要這個錢?可是別人的錢他都收了?這個想法叫他越發地惶恐不安,心裏更加沒底了。要真是這樣的話,這錢他還真非送不可。另壹種可能是他太忙了,壹時顧不上給忘了?或者礙著老婆的面子,不好意思太主動?反正不管是哪種可能,這錢今天是鐵定得送出的。
“這個陸大夫怎麽還不來呀?”他焦急地說。
“明德呀,”母親說。“我看妳別傻等了,妳得去找壹找了。”
“對,妳得去找找。”那位眼鏡丈夫說。
要找陸天壹教授,談何容易!母親住院以來,高明德只見過他兩面。第壹次見面是入院當天,他來病房打了個照面(純粹是禮節性的);第二次是片子出來後,他約他去看片子,向他交待母親的病情,敲定手術計劃和時間。
“妳可真夠忙的啊!”高明德感嘆說。
“忙!”陸教授笑著說。“太忙了!真是沒辦法!手術壹臺接著壹臺;教學部那邊還給我排了那麽多課,還得帶研究生。這壹天下來,我連坐這兒抽支煙的工夫都沒有。”
此後,他又找過他幾次,回回不在:不是在手術室,就是上課去了;要不就不知他人在何處。
他出了病房,直奔教授辦公室。教授辦公室的門(永遠都是)鎖著;他又來到醫生辦公室,這裏倒總是人來人往,顯出壹片繁忙的景象。
“陸教授啊,”壹個年輕大夫回答他說。“沒看見。妳到教授辦公室看看。”他往走廊那邊壹指。教授辦公室跟醫生辦公室隔著壹個過道。
“我剛從那邊過來,沒人。”
“那就不知道了。”
他打他的手機;手機關機。他只有等待了。他就在教授辦公室和醫生辦公室之間來回來去地遛。很快就到下班時間;壹下了班,他不知該怎麽辦。也不知在下班之前能不能碰見他。他只覺得惶惶然,見到壹個醫生就問:“妳看見陸教授了嗎?”
“陸教授啊,剛還看見他呢,”終於壹個女醫生給出了肯定回答;她回身往後壹指。“瞧,那不是?”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陸天壹的身影玩捉迷藏似的,在走廊轉彎處壹晃就不見了。高明德立馬追了上去。轉過彎,就瞧見陸天壹在前面急急地走。
“陸教授!”高明德呼哧帶喘地在後面追。“陸大夫,等壹等!”
他終於聽見了,收住急匆匆的腳步,轉回身來:“是高法官啊!”
高明德跑上前去壹把抓住他的胳膊;由於這通小跑,更由於內心裏壹陣急增的緊張感,他幾乎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哎喲,陸教授啊,妳叫我好找!見妳就跟見皇上似的。”
“啊,”陸天壹往上扶了扶眼鏡。“今天我特別忙。怎麽,找我有事啊?”
“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妳怎麽沒來呀?”
“說好了?什麽說好了?”
“不是,那什麽。”高明德壹時語無倫次了;臉漲紅起來。“明天我母親不是要做手術了嗎?是妳親自主刀,對吧?”
“是啊!”陸教授親熱地拍著高法官的背。“這都是定好了的,不可能隨意改變的,妳只管放心好了。”
高法官隨即賊眉鼠眼起來,偷眼住四下裏壹瞥(走廊上正好闃無壹人),迅速掏出早已攥出汗來的紅包,往陸教授那白大褂胸前的口袋裏塞。可能是陸天壹人太瘦的緣故,胸脯遠不如那位麻醉師那麽結實飽滿,白大褂底下空落落的,且口袋裏插著壹只筆礙事,再加上他手的顫抖,塞了好幾下也沒塞進去。他馬上把他的手推開了。
“高法官,妳這是幹什麽!這多不好!”
“哎呀,壹點小意思嘛,妳何必在意呢?”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妳就拿著吧!”
“妳快拿回去!這兒這麽多人,叫人看見了多不好!”
“現在沒人,妳快收下不就完了嗎?”
兩人妳來我往地推搡了好幾個回合也不見分曉。也不知是那紅包的口沒封住還是怎麽著,就在他們兩人拉鋸似的來往推搡的當兒,紅包裏那壹小疊錢壹下子散落出來。恰好就在這時,有兩個護士從旁邊經過,她們就像撞見了某種不能見光的場面似的,臊得滿臉通紅,緊貼墻邊跑過去了。那疊百元大鈔散落了壹地,紅壓壓壹片,分外刺眼。兩人壹時都呆住了。陸天壹看了看地上的錢,又看了看高明德,扶了扶眼鏡,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高明德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擊垮了,兩腿軟得差點癱在地上。他慢慢伏下身,喃喃地說:“真糟糕!這下全完了!”
                                                                                              2008年5月~6月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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