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一直沈浸在心中那甜美的心情，似乎又被喚醒，我立刻跟自己說只是懷念的心情而己。約好下個星期六，就掛上電話。

手機從臉頰拿開時，我發覺自己的右耳仍有些溫熱。

高中三年級時，身為世界史教師的葉山老師，來到我們學校。

三年級新學期開始前一天的星期日，因為社團練習，下午來了學校。由於集合時間快到了，因此，我盡可能地在走廊裡，加快腳步的方式跑著。一早就下個不停的雨，在玻璃窗上不斷地流下一道道痕跡。即使是白天，在沒點燈的校園裡，也顯得過於昏暗。

此時，走廊的另一側，似乎有個像是老師的人走過來。我放慢步伐，短短地打了個招呼。對方也在一瞬間看了我這邊，並點頭簡單的回禮。

仔細一看，是位沒看過的老師。他穿著灰色的西裝外套，裡面還穿著淡藍色的襯衫，並沒打著令人窒息的領帶。

將視線移開一會兒後，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將頭抬了起來，這次視線剛好對個正著。感覺是一個相當高的人啊，突然看著地板時，看到他的影子長長地延伸著，再次感到他是個個子很高的人。不過當然，我們沒有交談，就這樣擦身而過。

一到了教室，身為社長的黑川，立刻大聲地罵了「太慢了！」。而我，則是不斷地道歉到被原諒後，從包包拿出劇本的同時，想起剛剛在走廊遇到像是老師身影的男性。

隔天的開學典禮中，介紹了新來的世界史葉山老師。第一堂課結束後，葉山老師就被好幾個學生圍著聊天。我不想混在那群學生裡，而遠遠看著的時候，突然，葉山老師居然朝我這裡望了一下，隨即露出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的表情後，離開了教室。

很久以後，我問了問他，是否還記得在走廊裡擦身而過的事，他回答說不記得。

原來，只有我記得他的事而己。

黑川穿著橘色的襯衫、淡咖啡色及灰色的直筒牛仔褲。從臉到脖子的輪廓，比以前更有成熟的感覺，給人一種犀利的感覺。

「這個季節要曬黑還太早吧？」

我一邊看著他的側臉一邊說著時，他正輕輕地在右眼搔癢。

「前天跟全家人去了沖繩。」

「前天？那不是在黃金週之前嗎？」

「當然啊，因為旅費很貴，所以特別避開黃金週的。正要出發前的夜裡，葉山老師突然打電話來，讓我嚇了一跳。那個人第六感怎麼會那麼準啊？」

「真不知該說打電話的時機是好還是不好啊？」

「就是啊，我畢業後，才不想再看到像工藤一樣粗魯的男人婆。」

這傢伙還是一樣口無遮攔，不過我已經不想再回嘴了。兩個人稍微聊了一下後，一打開空教室的門時，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有人在合唱生日歌。

桌上有一個長方形的蛋糕，兩個學弟妹坐在椅子上。從灰色折裙下可以窺見細長腳踝的柚子學妹，看到我們來了，像是嚇到一般，立刻站了起來，說了聲好久不見。

「誰的生日呢？」

「正確來說，昨天才是新堂的生日，18歲的慶祝會。」

柚子學妹展開她豐潤的嘴唇，露出笑容說著

「原來如此，那麼重要的主角新堂呢？」

「新堂因為身體不舒服，中午之前就先離開學校了。不過，這個蛋糕頂多只能放到明天。」

柚子學妹邊笑邊回答著

「又不是葬禮，本人不在的話別辦什麼慶生會啦。比起這個，你們有好好練習嗎？」

黑川這樣問著

「沒有耶，老實說，完全沒練習耶」

立刻回答這句話的人是伊織。伊織身體相當的壯碩，因為每天早上怎麼也剃不完在嘴邊的鬍鬚，讓他一點也不像是高中生。不過，他的內心是相當單純的，總是將有趣的事情，若無其事地說出來。

被黑川裝兇地罵著的伊織，以一點也沒有反省的口吻，說著「對不起」道歉。

我把椅子搬過來後，柚子學妹將把蛋糕分裝在盤子裡後，把冰紅茶倒進杯子裡。

黑川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後問說：「為什麼在教室裡舉辦慶生會啊？不會有人罵嗎？」

「黑川學長，你在說什麼啊？這個蛋糕是早上買來，直到剛剛一直放在冷凍庫裡，葉山老師說這樣比較不會壞。」

「社會科準備室裡怎麼會有冰箱呢？」

「應該是地理老師夏天的時候搬來的。幾乎是放飲料專用的小型冰箱。老師們通常拿來冰茶或是飲料。」

這麼說明後，我好像也被請過這冰箱裡的麥茶，印象還很深刻。

「資深或是目中無人的老師也就算了，像葉山老師那麼資淺，這麼隨意的話，沒關係嗎？」

「真的沒關係嗎？那個人好像擁有滑雪指導員的資格，萬一怎麼樣的話也沒關係。」

「這算哪門子的沒關係啊？」

伊織跟黑川交談之間，我吃著蛋糕。朵普斯的巧克力蛋糕的奶油裡，放進了核挑，咬下去的話又香又甜的味道，在口裡散了開來，相當好吃啊。

突然注意到，柚子學妹蛋糕碰也不碰

「柚子學妹為什麼不吃蛋糕啊？」

她說一點食慾也沒有。

「身體沒怎麼樣吧？」

這麼說來，最後一次見到她，大概是一年前左右，與那個時候相比，覺得她瘦了不少。原本有點豐腴、透出令人憐愛感覺的臉頰及手腳，現在穿著白色毛衣的肩膀及袖子的部分，都有點鬆垮垮的感覺，明顯地體型變化了許多。

「柚子學妹，妳瘦了不少耶，該不會身體狀況不好吧？」

「一直以來都很努力的在減肥，不過現在有點覺得好像感冒了。」

回答的時候，她的笑容跟以前完全沒變，我稍稍地安心了。

「那麼，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黑川這麼一說，柚子學妹望向他那邊。

「總之，成員就是我、工藤、山田志緒畢業生三人。因為平常時間我們很難過來，所以我想只有週六的時候，我們可以全員到齊。所以，早點決定劇本後，就可以開始練習。至於劇本要怎麼決定的話，之後再跟葉山老師試著討論看看。」

「這麼說來，志緒呢？」

我臨時想起來問道，黑川搖著頭：

「今天因為大學有事，所以不能來。那傢伙，參加了聲樂的社團，感覺相當忙呢！」

「聽你這麼說，果然如此呢。我一直以為她會大學的參加劇團呢。」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不過她自己說過想要唱歌。比起這個，我更擔心妳的狀況，既不常練習發聲，身體又整個變得遲鈍了對吧？剛剛在走廊的時候，從背後就看出走路的姿勢很糟。」

「我至少有去大學的劇團觀摩過喔！不過很難融入像是體育系般激烈的氣氛。高中的時候，因為葉山老師的關係，總感覺大家的步伐很緩和對吧。只有黑川，像是指導老師一樣，那麼地嚴格。」

「當然啊，那個老師總是隨意地丟出一個想法後，其他細部的工作，就交給我。如果把事情都交給投出一球後，就丟著不管的人。我們真的能正式演出嗎？」

如此斬釘截鐵說完後，黑川像是作結論地說著：

「所以，下次的會議，就決定在黃金週結束後的週六。今天就到這裡解散。」

伊織學弟滿嘴蛋糕地回答了聲是，這讓黑川有點不高興。我趕緊拉著黑川，向伊織學弟及柚子學妹說再見，走出教室。

走在灑滿落日陽光的樓梯時，從訪客處借來的拖鞋，發出「啪答啪答」的聲響。想起高中的時候，每當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是校外人士的聲音。

黑川稍微走在我前面幾步，到了樓梯口回過頭對我說：

「對了，妳為什麼還會來社團活動啊？」

突然被這麼說，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算了，工藤看起來就是一副閒閒沒事的感覺。」

「你很囉嗦耶，是因為葉山老師拜託我，我才來的。」

「果然，你對那個老師就是很沒輒。」

「我不知道你說的沒輒是什麼意思。」

「妳們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總覺得妳被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耍得團團轉，感覺不是很好聽的話耶。」

我嘆了一口氣。

「算了，不知道該說是妳被老師調教的很聽話，還是某種程度上，該說是妳們之間的溝通比誰都來得順暢。所以，那個人的指導之下，工藤進步得最多。比起我一直鞭策妳，只會讓妳又緊張又戰戰競競的吧！」

我含糊地回答了一下，心裡想著或許的確是這樣的關係吧！

即便好久沒見到，黑川還是如同以前一樣沒變，讓我覺得很感動。就像隨時都在練習貫口一樣的說話方式，讓我不禁懷念起高中時代。

在樓梯口換好鞋子後向校外走出去後，像是帶狀的夕陽，直向遠方延伸過去。

「黑川你跟志緒還是一樣嗎？」

「還算可以吧，最近她很忙，很少見面。」

「話說回來，黑川到了大學為什麼不繼續演戲呢？」

從學校到車站中間，有一大段上坡路，走著走著，就開始喘了起來。

「我今年秋天決定要留學了。」

驚訝地追問後，他才清楚地告訴我要到美國留學。

「這麼說，志緒知道這件事嗎？」

一問之後，黑川皺著眉頭說：

「這不是廢話嗎？我怎麼可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先告訴妳，而沒跟志緒說。」

「我想也是啦。」

他對我總是兇巴巴的，不過，從高中開始就對交往的志緒很溫柔，我喜歡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樣子。

「不過黑川不在的話，志緒就會變得很寂寞吧！」

「會這樣嗎？很早之前決定時，一次也沒被反對過啊」

不知什麼時候，隱約透明的月亮悄悄地在月空中昇起，距離平交道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在車站跟黑川說再見後，一邊在候車亭等著公車，想著明天星期日的時候，把以前用過的劇本找出來，試著練習發聲好了。

夜裡，在黑暗中醒來。背後及肩膀的關節非常的痛。看樣子只能敷著毛巾，在反覆地讀著舊劇本中睡著了。

正猶豫著是不是就要這樣去床上睡時，整個人卻清醒過來，走向桌子後，打開檯燈只照亮眼前的部分，我打開抽屜，拿出信紙，拿起原子筆開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