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炆姊出殯前一天晚上，到她家與她的二個姊妹、的家人一起做蓮花折紙到凌晨二點。 

早上九點的公祭，8：40pm素顏淡粧，選一件前片下擺繡暗紅色小花的黑色上衣、七分反摺農夫褲，一身黑，戴上適合的首飾，穿上黑絲絨鑲白珍珠裝飾的高跟鞋，騎小折，問路，停車上鎖，往會場走，莊重卻不悲傷，這是第四次參加親人的喪禮，二十多年前祖母94歲過世，記憶已模糊，接著是我的哥哥和爸爸在十年前後相繼離去，已不太記得多悲傷的心情，當時要一肩扛起去打理，阿炆姊乳癌復發後，又病了快二年，剛好是我搬回家前後的時間。今天端詳她低儀容，她在過逝前一天住進長庚醫院安寧病房，那天下午去探視她，隔天凌晨五點就走了，沒有了呼吸的臉，上粧只為告別親友的儀式，撐起的軀體，顯得很瘦小。 

儀式是空的、冰冷的，讓親人的情感進入到思念裡面，如時光機器般回溯憶往。 

告別式主持人流暢的聲音如機器播放的一樣，很公式化，一股腦兒唸了一長串聽不懂的話，二名助手，導引跪拜者讓儀式順暢進行，穿著滑溜溜的黑西裝，背後一大片皺巴巴、灰灰的摺痕，顯得工作忙碌又匆促，阿炆姊的高中同學翠洪姊哭得傷心無助，樂隊四人，似有若無地吹著平平板板的旋律，偶而出現一絲絲傷感情緒時，不適合的曲子，打斷了對親人該有的傷悲，注視會場的每一個動作，樂手有氣無力的吹著“你問，愛你有多深．．．．”，很敷衍的應付著這樣的場合，輓聯稀少的垂掛在禮堂前的一小排，可能六十歲太年輕，或太收歛，每個人用她的方式，寫完人生故事。

斯蒞姊夫在會場傷痛地來回踱步，蓄著鬍鬚的臉，神情憔悴，上前擁抱，在他耳邊說了幾聲『對不起』，沒有為他分憂而自責，今天出殯後才跟斯蒞姊夫告白：『近半年沒去探視她，氣她不勇敢抗癌，任生命自行結束她』。我好像在看播放的帶子，專注在影像發生的始末，似旁觀者一般地冷靜，亦或，褪失了情感的依戀，不再被駕馭了。仍然，很少眼淚，想著人生，勇於往前走，勝於恐懼『怎麼辦？』，“人不被情感駕馭情緒”在這還算年輕的生命中是一件喜事，或說：生命裡在深層的最愛，當你不可控制時，惟放心間，紀念那曾經的美好，是永遠的幸福。阿娥轉述著，斯蒞姊夫最怕回應阿炆姊在生病的過年期間問他：『爸爸，怎麼辦？』，明瞭，那是一種無助的告白。

阿炆姊的告別式在11：00am結束，堂姊妹們正準備收拾祭品之際，老三意外出現，趕來送香奠吧！阿琴堂姊在那頭招呼她，我和叔叔在收禮台這邊，她一轉身看到我，瞳孔散發著銳利如仇人一般的眼神，狠狠瞪一眼，手拿著便當，立即消失在廳與廳的盡頭，那摩托車飆速而去。

我頂著大太陽騎小折回家，一進門看到老三和我媽在客廳，表情不好。脫下汗水濕透的上衣，進浴室沖涼，再帶娃娃下去二樓。阿琴姊在廚房準備下午祭拜要用的食物，她們的舅舅準備要把阿炆姊睡過的床拆掉，人多好辦事，一陣騷動，又恢復平靜，拆床是為了避免阿炆姊回來的習俗，阿娥跟我聊到阿炆姊住院的始末，3：20pm KeiKei、老三和媽一前一後都進來，叔叔又到。回家煮綠豆湯，才進門不久，老大大在外叫門，告訴她：『媽在二樓』，過一會又上樓，她說不方便去阿炆姊家，我走下樓去找我媽回來，她來付我媽代包香奠的錢，我進入了臥房，把門關上。

前天，我媽電話通知老三阿炆姊要出殯的消息，她來，哭訴狗兒子死掉的事，我媽去年中風出院後，在今年又開三次刀，二月開白內障左眼，四月再開右眼，六月做膝關節開刀，肥肥胖胖的狗狗「妞妞」上個月被車撞死，她十個月未曾探視過中風出院後的老媽媽，人與狗的感情，比媽媽重要許多。後來，大約五點多，她端一碗米苔目上來，隨後，端了綠豆下去，她詢問：『要請我喝酒』，後來她下樓買了八大瓶啤酒回來，沒想到阿琴姊也是一個酒量好的人，正好藉酒打散一些不好的情緒吧，斯蒞父子近六點才回家，客廳擺滿吃剩的菜飯早已冷了，兒子回房，招呼斯蒞姊夫坐下喝啤酒，他臉上的線條才緩緩放鬆了下來。

老三又掏出500元差我去買酒，回來，再用找零的錢，去買了二盒現煎鍋貼給斯蒞父子二人吃，才剛進門，老三飆酒的本色，一瞬間把這場子給搞翻了，才在極High的狀況，立即又現出極激烈的情緒，桌上散落著好幾瓶全被打開未喝的啤酒，好不容易，把老三送走，腦子裡仍停留在那一幕狼狽叫車的局面，不知老三回家的路，照著身份證的地址跟車行談價錢，我跟斯蒞姊夫扶她下去，下樓碰到鄰居圍著一桌喝啤酒的朋友，老三一屁股坐下不肯走，強拉上車，解決斯蒞姊夫不知要將車開往何處的為難………。打電話問楊明輝老三女兒的行動電話，久等他查號碼，再打，電話關機了。9：00pm，一陣混亂，計程車載走了老三，她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追酒的人容易讓熱情失控。

一條電話線、一扇門，可以很輕易地連上線，也可以很輕易地關上門，拿千元大鈔買二打酒，把自己喝得酩酊醉，一覺醒來，除了少一些眼淚，傷心依舊；早已不買酒，圍坐把酒的快意早消散遠離許多年，沒有眼淚也沒傷心的情緒，在這親情挫折的大起伏中把情感收服了，人、事、時、地、物，可以寫個幾年滄桑，思緒如影格，秒速愈快印象愈模糊；秒速減慢，影像清晰如昨昔，或快或慢，腦子主決意志，關了它吧！把熱情化掉了，淚水沒了，困惑也沒了，在這還算年輕的生命中是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