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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29 17:13:53瀏覽322|回應0|推薦9 | |
話說我在家裡極不得長輩緣,除了我媽護著我之外,家裡的長輩大概都被我得罪遍了。我爸常怪我媽,說她寵我。但嚴格的講起來,就我的觀察,這家子的偏頗太明顯,以致於有人的選項和他們不同時,總會換來反對。 就如台灣的選舉文化,當你周邊都是某一色的支持者時,你最好不要發表反對言論,台灣的民主素養還不足以包容不同的聲音,所以明哲保身很重要。 但我媽沒得選,孩子是她生的,當全家都討厭這孩子時,她這個當媽的,也只能保這孩子了。 其實,我從小就討厭和別人共用東西,因為,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大人沒錢買給每個孩子東西,就會美其名說這是共用,但是每每當我要用時,就偏偏那麼巧,別人也要用,然後就得讓給別人。不是說好人人都可用嗎?為何我要用時就得讓給別人?而且小孩有一個很討厭的特性,當你要玩的時候,其他孩子就會想要玩,當你不玩的時候,也沒有人要玩。所以,家裡總有吵不完的事。 我只上了幼稚園一個學期,就上了小學。反正家裡對這個賠錢貨也沒啥大期望,所以當我上小學的第一年,也沒有人管我。就這樣順順當當的讀了一學期,期末領了一個「熱心服務」獎回來。我也不知我何時熱心服務了,反正老師說我要領獎,我就去領。 休業式當天,有些人被叫到沒反應,以致廣播了好幾次。這狀況讓老師們很尷尬,因為負責唱名的,是一個鄉音很重的老師。於是老師趕緊走到我旁邊,千交待萬交待,記得喊到名字要大聲喊「有」然後小跑步上台。結果,我還真沒聽到我的名字。只聽到教務主任喊著「央腫令、央腫令」老師就趕緊推推我:「唉喲,剛才不是說要大聲喊有。」 我一臉無辜看著老師:「我沒聽到我的名字啊!」 被老師冤枉,我感到十分委屈,上台後主任把獎遞給我,我就告訴主任:「主任,我叫楊仲玲,不叫央腫令。」 接下來主任又用著我聽不懂的話嘰哩呱啦的說:「我是喊央腫令沒錯啊!暱不是央腫令,誰是央腫令啊?」 頒獎的速度很快,來不及向他辯解,就下台了。 這就是早期一堆隨著軍隊來台的外省老伯伯,就業輔導就來到了學校。學校一邊推行著國語運動,不准使用閩南語,但校園裡的老師各個都操著一口濃濃的鄉音。這群來自不同地區的外省長輩,因為溝通不良,常常講話就愈講愈大聲,還得配上比手畫腳,才能達到溝通的目的,遠遠看儼然一副幫派火拚的架勢。所以我有不少同學都覺得眷村的人很可怕,三不五時就在吵架,這真是誤會大了。 回家後,把獎狀和寒假作業拿給媽媽,然後就出去玩了。基本上,我不知道獎狀的作用是什麼,姐姐也常拿獎狀回來,所以我一直以為獎狀就是會和作業、成績單一起發的某種文件,每個人都有。 我娘收了我的獎狀,也沒啥反應,只說了「很好!有獎狀啊!」接下來又繼續過著沒日沒夜的加班生活。而我在學校裡開始有了新朋友,出去玩的時間比待在家裡的時間多。 反正家裡人也不待見我,我出去玩也沒礙著誰,所以就開始從這一村玩到下一村。有時還厚顏無恥的待在別人家裡大半天才回來,我也是那時開始,才發現我家和別人家不同,絕大部份的同學家,都是一戶挨著一戶,前面只有一個小院子。我最要好的好朋友是小惠,住我家隔壁,也和我家一樣是獨立戶。全村的大戶(就是沒有和別間靠在一起的)一共只有三間,我家、小惠家及她家隔壁的老胡家。我家對面有兩戶也挺大的,但有相連。我家門口的小路是全村最寬的路,寬到可以會車。所以賣零食、爆米花、豆花的車都可以開到家門口。 話說那時斜對面姓羅的奶奶,她生了七個女兒,沒有兒子,號稱七仙女,每個女兒嫁得都不錯,還有幾個嫁到國外去了。 那年寒假,她女兒帶了一個外孫女回來,個子小小的,樣子漂亮極了。羅奶奶來找咱們家的孩子去陪她外孫女玩。就這樣,我們三不五時去羅奶奶家玩家家酒,羅奶奶好脾氣,總會準備小餅乾給我們吃。所以,我們也樂的當她的玩伴。她們家和我們家很不一樣,她們家好安靜,每個人講話都很小聲,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誰在睡午覺,所以不能大聲喧嘩。 每每我們要回家時,那個洋娃娃就會哭,躲在她奶奶的懷裡,不想讓我們回去,直到答應她明天會再來,才停止。不過,嚴格的講,那孩子的家教不錯,就算哭,也不會是咱們這種哭天搶地嚎啕大哭,真是小家碧玉的哭法。幾天後,她回美國去了,心裡還捨不得她呢。 同樣的,在村裡也有別戶人家的孩子,回來過寒暑假。例如:住在村後的阿寶就是。他奶奶非常寵,所以玩了一次、兩次後,我們就決定不和他玩了。每次玩他都要贏,輸了就打人,打輸了就哭。然後他奶奶就會出現,要求我們讓讓他。所以久而久之,我和弟弟妹妹就決定,就算只剩咱們三個也不和他玩。沒多久,我們發現村子裡的其他孩子,竟然意外的有默契,大家都不想和他玩。 有一天,他奶奶竟然帶著他找來咱們家了。阿寶先是在後門,嚷著要我們開門,咱們不理,接下來前門就有人按門鈴,開門的是奶奶,他奶奶笑著說阿寶想來找我們玩,門才一開,阿寶就衝進來,看到我弟就追打,自己笑得很開心。我站在兩個大人旁邊,直接就說:「我們不要跟他玩,他很沒家教,亂打人。」當下我奶奶的臉垮下來了,阿寶奶奶的臉也綠了。 奶奶笑得很尷尬一直拉著我:「小孩不要亂講話。」 我回頭指著阿寶:「你自己看,他在打我弟耶,沒家教。」我又重複了一次,而且更大聲了。其實,我並不知道沒家教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家裡人都用這話罵我,說我修理弟弟妹妹叫做「沒家教」,所以當阿寶當眾行凶時,我就原封不動的送給了阿寶。 這下換阿寶奶奶尷尬了,趕緊帶著阿寶離開。還四處跟村裡的人講,楊家二丫頭,嘴巴利得跟刀一樣。當然,當天晚上我就被投訴了,奶奶又把這事告訴我媽,要我媽好好管管我。我就反問:「是你們大人自己告訴我的,打人很沒家教,怎麼又改了?」還有:「要玩,你們自己和他玩,我們不想當沙包。」 這和現在許多家長提起小孩被霸凌的情形很像,自己的孩子,做了一些別人不能接受的行為,如果大家都不敢恭維敬而遠之,家長就向學校提霸凌。那些脾氣火爆卻身手矯健的小孩,三不五時動手動腳,誰想跟他玩啊?被大家霸凌也是剛好而己。小孩的世界,不是大人想像的那麼單純。每個人都是通過一場場的考驗才長大的。 到了第二學期,學校的生活,也是一場角力。但再怎麼樣,有了咱們楊家的家庭角力訓練,學校的世界反而相對單純多了。學期末,我的老師又請假了,來了一個代課老師,老師在結算成績後,特地跑來告訴我,我可以領「熱心服務」獎,我實在不了解,我何時有熱心服務了,但因為才小一,所以老師給什麼,我就領什麼。 但不到一星期,老師又把我叫去,說她算錯了。我應該領第三名獎。其實,我不了解這之間有什麼差別,需要老師大驚小怪的來告訴我這件事,不就一張紙嗎?所以,學期末我就換了一張紙回去,這張紙上印了第三名。(上一張叫熱心服務)我還記得那代課老師臉上的表情,一臉興奮的拉著我。從來沒有一個大人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過,所以一時間還不明所以。後來我推想,大概第四名以後,學校就給個熱心服務獎,以茲鼓勵吧!大人以為我在意,但其實沒有。 這次我媽認真的把我的成績單拿出來看了,發現我的單子裡有一堆的優和甲。說真的,我當時並不會看成績單,也不明白優和甲乙丙丁之間是怎麼算的。總之,那次我媽很開心。隔幾天,她買了兩個小皮球,一個藍的給我姐,一個紅的給我。那是我第一次拿到專門買給我的禮物,心裡十分開心。每天總要把它拿出來拍個幾下,然後藏好。 但是,有一天,我在睡午覺時就聽到拍球聲,敏感的神經馬上觸動,立刻衝到院子,我的球被弟弟妹妹拿出來玩了,當下我非常生氣,拿了球就要走。這時他們開始放聲大哭,哭到在睡午覺的老爸被吵醒,馬上跑來院子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我又被投訴了,說他們玩到一半,我跑出來拿走球。我抱著球說:「這是我的,媽媽買給我的,我不想借。」 那個稱之為爸爸的人卻說:「誰說的,誰先拿到誰就可以玩。」 我當下死都不放手:「我的,我不借。」開玩笑,這可是我第一件禮物,我才不要給別人哩。 那個男人直接就一把搶過去,用力一甩把我的球從家裡的院子甩出去,甚至有三層樓高,直接飛進學校裡,並且警告我:「再吵就通通別玩。」 這時,換我大哭,憑什麼,明明是我的東西,還得要給別人玩。 我媽也被吵得跑出來看,問他怎麼了,他就先告狀說我霸道,不讓弟弟妹妹明明是他們先拿到的。 我媽冷冷的跟他說:「這是我買給老二的,她得全班第三名的禮物。」 當下那男人尷尬了。 我媽沒有理他,就叫我出去找球。我跑到學校的操場,有人撿到了,看到我臉上還掛著眼淚,二話不說的把球給了我,我也忘了有沒有向他說謝謝。總之當時對我而言,外面的人都比家裡的人友善多了。 我回到家時,看到我媽把我的成績單拿出來給家裡的人看。我從來不知道那張薄薄的紙,他們那麼在意。 這次事件之後,我在家裡的地位開始翻轉。還莫明其妙的,奶奶和爸爸也分別買了禮物給我。那是第一次從這兩個人手上拿到東西,還真是稀奇,這些人不會因為妳是他的血親而在意妳,而是因為一張薄薄的紙,真是太可笑了。而且,從來都把我當空氣,何必在我懂事之後再做這一手?但其實,我一點也不稀罕巴掌後的糖果。大人以為錯待你之後再施以小惠,所有事都可以一筆鉤銷。也許吧,對於大多數的孩子的確如此,但對於一個脾氣拗又記仇的孩子來講,這有點難。通常你賞我的是巴掌,我討回的也必須是巴掌。 只是,從那次開始,我有了新的領悟,要在這個家裡生存下來,還真的得有點實力。楊家人的愛是有條件的,如果要得到楊家人的認同,就會像爺爺對著叔伯們那樣,一個沒有盡頭的漩渦。要不就像我爸,擺爛一輩子;要不就像阿叔,接受後把自己逼瘋。那時的我,並不清楚,要不要也傻傻的投入追求功名的行列,把自己逼瘋。只知道上帝對我是很好的,我早產卻沒有變成日癡,我不喜歡讀書,成績卻意外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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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