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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23 08:34:06瀏覽420|回應1|推薦60 | |
鄉下外婆家古厝外的竹林中有一座古井, 每到了半夜都會發出嗚嗚的哭咽聲, 媽媽總是告戒她平時不要靠近, 但看過很多書的她, 總是相信那是晚風襲過井口時所激起的共鳴聲。 直到這晚她帶著自己年幼的孩子返鄉, 她躺在床上聽著孩子沉睡時平穩的呼吸, 並伴著那熟悉卻又淒涼的啜泣, 不住地從窗戶外的竹林深處傳進房中。 好奇心被那莫名的泣音喚起, 她開始認為那不再是風聲, 於是她悄聲地穿上鞋,推開房門, 往林中的古井慢慢走去; 因為這燠熱而無風的夜晚, 並沒有在竹葉間揚起一絲刮擦的聲響。 月色在林梢上反射成深淺不一的青光灑在地上, 為那座隱沒在乾枯竹葉下的古井更添陰沉, 她鼓起勇氣上前向井口中一探, 卻赫見漆黑的水面上浮著一張綠色的面龐! 驚嚇之餘,她又定睛向井底再看了一眼, 這一看,讓她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那張青面只是她那被井水反射的月光所照亮的臉頰。 然而,就在此刻, 水面的倒影上又慢慢地伸出另一顆綠色頭顱, 正與她頭頂對著頭頂。 這麼說,是有個人在對面, 同她一樣正探頭往井裡看? 她敢不敢抬頭瞧瞧究竟是不是人站在她對面? 還是永遠就這麼樣俯身望進水井? 然後,她透過水面和那個人看了個對眼, 那個人就這樣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 或許,最讓人背脊發毛的,正是那人沒有任何動作的瞪視吧。 她感覺到冰冷的汗珠,豆大豆大地自臉頰上滑落, 混著她狂亂的心跳共同震撼著井底水面, 然而漣漪中的倒影雖然破碎, 卻沒有模糊了那人的目光, 更無法打破她們之間的對峙, 接著,水面上,另一張青臉從她側面探出, 這突來的變故打斷了她與那人之間的僵持, 她閉上眼睛放聲尖叫, 同時雙手在井緣上一推、雙腳用力一蹬, 另她整個人向後彈出,仰倒在地面那層軟爛的竹葉上。 她一個翻身從地上躍起,頭也不回地往宅子奔去, 沿路不停地喊出駭人的驚聲尖叫。 這翻騷動驚擾了家裡的每個人, 但在有人能出聲安撫她的情緒之前, 她卻先一路喊著她孩子的名字並往房間衝去, 因為她在逃出竹林後, 這才回神想起剛剛最後探出來的那張面容, 雖然在水面上無盡扭曲, 但她卻在腦海中逐步拼湊出來, 而那正是她本該在床上睡覺的孩子啊! 在房間中的,只有一張空無一人的床, 於是她又領著家人跑進竹林, 最後卻是見得她的孩子, 孤伶伶地倒臥在古井旁,全身溼透,早已沒了呼吸心跳。 往後幾天,家人們互相叮嚀著, 要把像失了魂的她看緊, 但萬萬沒想到幾天後的深夜, 她獨自一人溜出去, 隔天清晨,才被人發現她倒在古井旁,還在淌著水,沒了氣息。 事後警察接獲報案,前來勘察現場, 他在古井四周仔細地繞了好幾圈, 因為他似乎認得自己在稍早什麼時候看過這個地方, 但也是到了那天晚上,他獨自坐在廚房裡喝酒, 這才想起來在五年前他剛調回來前半個月, 那古井旁也發生過兩起溺斃的命案, 他是在接手這件案子時,從卷宗裡看過那現場的! 「怎麼啦?幹麻那麼激動?」 他太太從客廳裡大聲地問他, 看來他剛才應該是不自覺得拍響了一下桌面。 「沒什麼,只是想起張家早上那起命案而已。」他說。 「你是說阿慈嗎?唉,可憐的女孩啊。」他太太嘆著氣說。 妳也知道了嗎?他想著,那臭婆娘的消息也真靈通。 「是自殺的嗎?」太太繼續問道。 幹!他在心裡罵著, 淹死後卻躺在地上,這怎麼可能是自殺!蠢女人! 「看起來不是。」但他嘴上卻心平氣和地這麼講。 「那會是誰殺的?」那女人再問。 如果問下去,我就會先殺了妳! 他悶頭又灌了一口烈酒。「妳還記得之前張家二媳婦的事嗎?」他反問。 「你說的是阿忠他老婆嗎?」他太太喊回來:「怎麼了?」 「那妳應該知道阿忠他太太和孩子發生了什麼事吧?」他試著平心靜氣地說: 「五年前,她們母子兩也被先後發現陳屍在竹林中, 兒子先死,幾天後是媽媽, 兩人都在淹死在井裡。 事後檢察官以孩子失足落水,媽媽傷心投井自殺結案, 但張家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單純。」 「夭壽喔!」太太驚呼道: 「難不成是那對母子在抓交替唷, 沒怪哦,我們還在想, 為什麼阿慈和他兒子會無緣無故掉到井裡呢。」 「或是有人懷恨在心,」他試著點醒他太太:「因為阿忠堅決相信他太太不會自殺。」 他太太沈默了一下,「所以你是說,阿忠想要報復?」 看來她終於消化了她先生釋出的信息: 「因為五年前是阿慈害死他的孩子與太太?」她自行做出案情連結。 警察不再說話,只是持續地把酒杯倒滿、喝乾, 然後他聽著他太太無心地看了一會兒電視, 接著便拿起電話,悄聲地對著那頭的某個三姑六婆八卦了起來。 很好,你這個死八婆, 最好去跟妳那堆大嘴巴的手帕交分享妳謂的「重大發現」吧, 講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最好傳到這鬼村子晚上都不缺嗑牙的材料, 鬧到張家永遠不得安寧最好。 他如此想著。 這樣張家人才不會細問阿慈為何會突然想要回老家, 這樣他的同僚才不會懷疑他早上在命案現象徘徊的真正原因, 這樣村子的人才不會追究他五年前突然請調回來, 是因為阿慈堅持要揭發他們之間的不倫戀情, 是因為她不想再當自己的小三, 是因為她偷偷地懷了他自己的種。 這樣才不會有人發現是他親手將他的骨肉推下井底, 不會有人發現是他親手將那賤女人溺斃, 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不是嗎? 他又乾了一大口酒, 沒有人會知道, 除了阿慈,和她的兒子,是吧? 他將杯子倒滿,向廚房深處的陰影中敬了一敬, 那兒正站著一對母子, 臉上滿是哀怨, 身上不停地滴著水。 深夜,太太將她醉到不醒人事的先生拖出廚房, 並不斷地碎念著他究竟是如何把地上弄出那麼一大攤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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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