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妳問我有沒有五百元？妳說是借的，妳一定會還。我當然知道，妳是不可能還的。

當時的妳只剩下一個苟延殘喘的軀殼，妳連基本的生活都是一件痛苦的煎熬。無法想像，妳竟還想到外面去追逐跑跳碰。我們無法理解妳深藏在體內的火焚有多劇烈，妳的表情總是讓我們意會，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向妳就是很能忍，忍痛、忍病、忍傷、忍悲，忍許多外在的苦楚。我們常說，妳根本是個沒有痛感神經的怪物。燒滾滾的湯妳喝的比誰都快，針筒剝開妳白嫩的皮膚，跑出一條紅絲帶。內心不確定的恐懼感，及傷口撕裂的夾殺下，妳卻還能顰笑置之。妳真的很能忍，總算讓妳忍出大病了。

妳自私的想在有生之年，極速快樂的度日。妳唯一可以揮霍的資產，就是妳充滿病源的身體。而妳快樂的泉源竟然不是我們，我們始終是扳著臉孔的阻止妳出門。不懂妳為什麼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任性、叛逆、自私，這些從未發生在妳身上的缺點。此刻，妳怎麼會發揮的這麼淋漓盡致呢？

妳像一個被禁足的孩子，引首盼望著外面的世界。不敢面對妳乞求的面容，更不敢讓妳看出心軟的痕跡。所以，妳問我有沒有五百元？我又恨又氣，早已厭倦妳像個討債鬼一樣，動不動就要錢的樣子。心想，妳是一個病人，不好好休息，竟然還這麼的浪費身體最後的能量。枉費家人的祈禱。我不再濫用同情心，不再盲目的心軟。我大喊，『沒有！』雙手發抖的緊扣著口袋裡的三千元。

   我知道自己發飆的樣子有多嚇人，妳躲進了房間去。妳連出門都要靠假髮來掩飾妳是病人的身份了，我實在無法體會妳迫切的消耗，到底是什麼樣快樂的境界呀！

仍然婉惜著，如果妳早點保重身體，也許妳還可以多活三年、五年、十年，或是更久。過多的也許，貪婪的期望，都只希望妳還在。

不再記怨，妳為家裡挖了多少的錢坑。全家人，心甘情願為妳填補錢坑，像要填滿對妳的虧欠。

縱然怨懟，總還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