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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2/13 23:00:22瀏覽473|回應2|推薦12 | |
那年,高中都還沒來得及畢業,爸爸的事業就宣布倒閉了,忙碌了半生的心血被法院的封條劃上了休止符,當時在台中潭子鄉公所工作的二堂哥知道到了馬上北上來幫忙善後,然後除了留下還在唸大三的哥哥繼續完成學業-他是父母親最大的希望,不可以放棄,我和爸爸、媽媽、妹妹就跟著二堂哥搬離了台北,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住了將近20的家,揮別了我的童年和青春,茫然的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 二大爺跟爸爸的感情本來就很好,當時因為當兵打戰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所以腰是S型的,來台灣之後找不到好的工作,只有在朋友的介紹下在醫院幫忙打掃做清潔工,一家五口(我有3個堂哥)全靠他一份微薄的薪水過日子,大堂哥國中畢業就去跑船了,二堂哥勉強唸到高中畢業,雖然考上了大學但是家裡根本供不起,那個時候我才唸國小家裡的環境還算過得去,所以二堂哥大學四年的學費全部都是爸爸提供的,或許是感恩吧,而且那個時候堂哥們都長大了,生活很穩定,他們知道我們有困難,當然就義不容辭的挺身相助了。 二堂哥退伍以後就考進了潭子鄉公所,既然三兄弟都有了穩定的工作,就讓大爺退休了,在潭子買了一棟說是別墅啦,但是窮鄉僻壤的躲在半山腰,出入一點都不方便,但是這個時候他們肯伸出援手、讓我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們就很感激了,在他們家住了一陣子,我們總不能長期的寄人籬下啊,堂哥就在附近幫我們租了一棟小房子: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只有二個房間,一間爸媽和妹妹睡,另外一間就用衣櫥隔成二半,裡面一張床我睡,外面一張床就留給偶而回來的哥哥、和當時還在唸軍校的弟弟了。 房子雖然又小又舊,但總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哥哥在台北爸爸的一個好朋友家裡當家教,除了有學費收還管吃住,爸爸心裡明白人家是有心幫我們,所以就要哥哥好好的教人家的孩子唸書,自己的學業也不可以荒廢,將來還要繼續唸研究所、然後出國留學,一定要頂著博士的光環回國,這個重振家風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他了,而我當然也想唸書,但是哥哥不在我最大,養家、照顧父母的責任就只好由我來扛了,至於自己的未來,再說吧! 那時爸爸的意志很消沉,整天就拿著一根柺杖、帶著大爺家的狗滿山遍野的亂逛,不然就是跟大爺喝酒聊天、什麼事都不做,媽媽去找了家庭代工,一天賺不了多少錢,而我只有高中畢業一點專長都沒有,只好到潭子加工區當作業員去了,心裡雖然覺得委屈,但是最少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勉強可以養家活口。 那個時候還是加工業的鼎盛時期,我隨便找了一家工廠就去應徵了,當一個作業員根本不需要什麼條件,所以馬上就被錄取了,一個月基本工資只有6000.- ,心想早知道要當一個月賺6000.-的工人,那個時候死命的想拼大學幹嘛?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心中的落寞與無奈是當然會有的,但是我也告訴自己:烏雲過後總會見到陽光的,就這樣我的人生轉了180度,開始了另一種全新的生活。 那是一間日商公司,專門做電話機的,話機版面的零件都是機器自動插配的,一般的作業員就是看著流水線機器的運作,我被分配到的是第二道程序,就是零件全部裝好了以後還要由人工檢查一次,看又沒有漏掉的、插錯的、或是穿過版面的線(那是哪種金屬材質我也不懂)太長了就要剪掉,太短了也不行要拆掉重裝,我只是個新手,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把我分配到這個部門,我看到幾個跟我一起去應徵的都在流水線看機器而已啊,一台電話上有幾十種零件,雖然有模子讓你套進去對照,可是還是滿難的,剛開始我看的眼都花了,一小時檢查不到幾片,還好班長人滿好的,告訴我慢慢做、久了就熟悉了。 第一次在這樣子的環境工作,所有的人、事、物對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加上一時還不能調適這樣子的環境轉變,我變得很沉默不太跟人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專心的工作,吃飯的時候就一個人躲在衣物間裡默默的吃,後來熟了才有同事邀我到餐廳去,看他們說說笑笑的樣子好快樂,我只會偶而點點頭回報一個微笑,除非是工作上的需要,我很少開口,原本活潑開朗的我一下子變的自卑又近乎自閉,有一次無意中聽見一群同事在閒聊:『台北來的就那麼跩喔,連話都不說,臭屁什麼啊?』「聽說她名校畢業的耶,會不會有毛病啊?不然怎麼會來這裡工作?」『搞不好是沒考上大學很丟臉,才躲起來的吧!」我只有當作沒聽見默默的走開,她們閒著沒事聊八卦,我沒有心情去理會,只想安分的工作,這裡只是個休憩點,總有一天我會展翅高飛、回到自己的天空的。 沒多久大學聯考放榜了,我躲在廁所裡偷偷的看榜單,同學的名字一個個的浮現在我的眼前:台大、師大、政大…,最差的都有輔大、東吳,但是就是沒有我!眼水幾乎把報紙濕透了,不該是這樣子的啊,台太外文系上應該有我的名字啊,怎麼會這樣呢?我的心情幾乎要down到了谷底,可是我只敢偷偷的掉眼淚,不敢哭出聲,我怕爸媽知道了一定很自責,別哭了吧!擦乾眼淚,撐過這一段日子,總有一天我的名字一定會出現在榜單上的,我發誓! 調適好心情還是要去上班,我想最多二年,等到哥哥畢業、弟弟下部隊,家裡的情況就會好一點的,就忍一忍吧,我本來就是個很樂觀的人,想通了就沒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工作賺錢,其它的以後再說吧,本以為一切就這樣子塵埃落定了,但是老天爺卻就喜歡挑戰我的意志力、磨練我的耐力,才上班不到一個月工作上就出事了。 那天課長推了幾箱貨進來:因為機器調整錯誤、所以有一個零件的根留的太長了裝不進話機裡,你們要全部檢查過,太長的就剪短,這個型號以前做過很多,所以長度你們應該知道,然後他又交代班長一些細節就出去了,雖然我才來不久,但是這個型號我也檢查過,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問了旁邊的前輩一次,她剪了幾個給我看,我記住了大約的長度,就開始工作了,還好錯的不多,我們加了一小時班就全部搞定了,班長抽檢了幾個都沒問題,大家就下班了。 沒想到第二天一進工作間,課長就氣呼呼的跑進來了:昨天是怎麼交代的?這種型號又不是第一次做,怎麼搞的亂七八糟的,你們自己看,有的都剪到根部面版了,這樣子怎麼交得出去?全部重新檢查,沒做好不准下班!然後又氣呼呼的甩了門出去了,班長馬上走過去看,有的真的剪的太短了,我是不懂電子的原理啦,可是可能太短了會接觸不到,那整台電話就失靈了,QC測試的時候一定過不了關,但這不是我研究思考的時候,因為班長正在破口大罵:倒底是誰那麼不小心?又不是第一次做,怎麼會出這種錯?「不是我喔,我沒那麼笨,」『更不是我,我可次老手耶,』「別看我,問題絕對不在我,」大家七嘴八舌推來推去的,最後把眼光全停留在我身上,「我昨天還特別問過阿春姐的,而且這個我以前也做過啊,」我急著解釋,『別說了啦,妳最菜不是妳是誰?』說話的叫美貴,她平時就很會欺負人、說人長短,標準的八婆,上次說我的人就是她帶頭的,『真的是妳嗎?妳跟我來,』班長就把我帶到課長辦公室去了,冤枉啊、誰來救我? 『我知道妳是新來的,一般我的課裡是不用新手的,當初看妳是高中名校畢業,想說學習能力一定比較好,我的課裡又缺人,所以才把妳調進來,不懂慢慢學沒關係,這次做壞了我也不會怪妳,當然我也不是認定一定是妳做的,只是做錯事了要承認,以後更小心、更努力就好了,而出了問題我總得對上面有個交代,當然實際的情況我還是會查清楚,不會白白冤枉妳的,我這樣子說妳懂嗎?』我一句話都沒說只有點點頭出去了,反正擺明了找我背黑鍋頂罪就是了。 出了辦公室,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哭,不可以掉眼淚,這麼一點小事打不倒我的,公道自在人心,不是自己做的就不是,我咬著牙走回工作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工作,別人的眼光、私下的閒言閒語我都當作沒聽到、沒看到,如果這一點苦我都承受不了,我有什麼能力去面對將來,現在的我不是工廠裡的大小姐,不是名校裡的高材生,而只是一個小小的作業員,把妳的驕傲和自尊全都收起來,認命吧! 後來大家開始趕工,仔細的又檢查了一次,但是到下班時還沒有檢查完,『今天有誰要加班?』班長例行公事的開口問,平時只要有加班的機會我一定會舉手,因為可以多學習又有加班費,而且如果沒有到餐廳吃晚飯的話工廠就會發泡麵跟麵包,我總是不去吃晚餐,然後把泡麵跟麵包帶回去給爸媽和妹妹吃,而今天我也不例外,一下子就舉手了,但是又有聲音出現了:「今天的貨不知道是誰做壞的喔?還敢加班,想要害我們明天又挨罵喔!」又是她,那時我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臉色一陣慘白,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真的不是我的錯啊,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子的屈辱,已經憋了一天的委屈,真的好難過,幾乎要忍不住崩潰了,這時候課長突然走進來:『美貴,說話不要那麼刻薄,我已經查清楚了,這批貨是第二班做的,不是你們的錯,妳不要隨便冤枉好人,我知道妳平時話就多,要節制點,』然後他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沒事啦,不要想太多,好好的做吧!』然後就走了。 他走了以後我跌坐在椅子上,這算什麼?你們不分青紅皂白的羞辱我、誤會我,把錯全推給我,然後拍拍肩膀就沒事了嗎?我看了美貴一眼,她撇著嘴一臉不屑的就回到位置上去了,連一聲道歉都沒有,而其它的同事也都散開了,跟沒事一樣,只有班長走過來問我:「妳還要加班嗎?」我搖搖頭沒說話,收拾了東西就打卡回家了。 回到家裡我躲在棉被裡狠很的哭了好久,這個時候我應該留長了頭髮、穿著大學服抱著原文書穿梭在校園裡,上課、到圖書館查資料、參加社團、聯誼、交男朋友談戀愛才對啊,為什麼我會穿著工人的制服坐在一張小椅子上,每天面對著那些冷冰冰的機器零件,還要受到別人的誤會和排擠,以前的我活潑外向能言善道人緣超好的,到哪裡都可以交到朋友,但是現在為了家,我只能忍氣吞聲的好像是個受盡欺淩的小媳婦,這就是我的人生嗎?這就是我的宿命嗎?我真的無言以對好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樣。 事情過了,工作還是要做,有過上次的事件以後,班長和課長都對我特別好,其它同事也比較不會排擠我了,我很感激在冰冷的工作間裡,總算感受到有一絲絲的溫暖,但是平靜的日子才過了沒多久又出事了。 那天班長來收貨,準備推進倉庫,點收後轉交QC部檢測,剛好是美貴跟我一起把貨搬到推車上,裝面板的箱子是訂做的,一排幾個、一箱幾排都是設計好的,因為怕碰撞所以每一排之間都放著一片隔板,最上面的隔板一蓋上就剛好是一整箱了,就在搬的時候我看到美貴放上去的一個箱子很明顯的少了一排,我想她大概沒注意吧,就把它又搬了下來推到旁邊去準備補上不足的數量,『ㄟˋ妳幹嘛!我放上去了妳又搬下來,妳吃太飽了喔?』「不是啦,這箱數量不對,我要補足了再放上去,」『不對?妳”起肖”喔,那是我放的怎麼可能不對?妳是不是頭殼”秀逗”了啊?臭三八,找麻煩喔,』也不知道是哪裡得罪她了,還是八字真的不合?她找到機會就修理我,「可是…,」『可是什麼?妳再囉唆我揍妳喔,老娘心情不好妳別惹我,』真是個不講裡的惡婆娘。 這時班長聽到她高八度的叫罵聲,趕快跑過來:「怎麼回事?」『她啦,神經病!我把貨搬上去她又搬下來,還說我放錯了,她是不是故意找我麻煩啊,』「是嗎?哪一箱?推過來我看看,」我把那一箱貨推到班長面前:「就是這一箱,」班長只看了一眼:「哎呦!阿貴啊,妳也幫幫忙,老鳥了還這樣子,妳自己看,隨便瞄一眼也知道少一層啊,如果不是她發現了補上去,到時候數量不夠要誰負責啊,妳賠嗎?同事間有話好好的說,妳不要動不動就”洽北北”的,小心嫁不出去喔,」糟了!這可是她的死穴,因為她已經快30歲了,每天到處放電、但是就是沒人看得上眼,班長這一說她反而惱羞成怒了:『好啦,好啦,都是我錯啦,賠就賠嘛,什麼了不起,反正妳們就是看不起我,笑我沒人要,』然後哇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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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