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家。

「妳回來啦！拖鞋。熱茶？」

她沒有理會媽媽臉上『燦爛無比』的笑容，面無表情的穿上拖鞋。暮秋媽見女兒滿面怒容，更是極盡能力討好。

「這次又要幫爸來和我做什麼交易？在門口等我準沒好事！我決定要去領養一個弟弟或妹妹，當獨生女太可憐了，早晚被你們整死！」

「哪有！」媽學著可愛的童音還搖著屁股：「妳誤會人家了啦！達令......」

「我今天不想玩。有什麼事快說！」她進房，扭開燈。

「好啦！」暮秋媽坐到床上：「需要什麼東西沒有？想去哪裡玩？辦個派對怎樣？」

「留級還買名牌啊！留級還去夏威夷啊！留級還開慶祝派對啊！」

她拔尖嗓門，媽受不了的摀住耳朵，不知從哪變出一條小手絹，裝模作樣的擦淚。

「別這麼兇嘛！妳爸爸他也是爲妳好啊，我們商量很久耶！」媽一副小媳婦跟婆婆商量的語氣，輕聲。

倒顯她是惡人囉！哼！惡就惡到底！

「你不要躲！出來！」她抱胸瞪著門邊：「早就看你偷偷閃進來了。」

「妳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爸從門後跳出來，怒氣沖沖的走到她身邊，揚起手。

「怎樣？今天讓我在全校老師面前丟臉還不夠嗎？」

暮秋爸聽完女兒的話原本還吹鬍子瞪眼，不過在她意料中下一秒立刻轉為溫馴綿羊，抓著她的手臂又要來周星馳那套。

「達令，可憐可憐爸爸，求求妳原諒爸爸，達令......」爸抱住她的腿：「妳乖乖重唸一年，爸爸不會虧待妳的。妳只要聽爸爸的安排......」

「就知道你會來這招！好啦！你們兩個都出去。我要先洗澡，吃飯的時候再叫她。」

「遵命！達令......」爸站起來，和媽破涕為笑：「妳答應要聽我安排，不准生氣反悔......」

「再說啦。」她將兩人推到外面，鎖上房門，進浴室放熱水，接著打開衣櫃。

欸？剛剛發生什麼事？她怎麼妥協了？

欸？欸欸？她癱坐在床上，看到鏡裡的自己。

明明就有這麼多件泳衣，偏偏今天拿到這件！

如嬰兒般細緻柔軟？她摸著嘴唇。

歡慶說真的還是假的？偏偏自己又感受不到。她壓壓嘴唇又親親手背。

「我不是喜歡彼得潘喔！」她對鏡中自己搖搖手指：「我只是不能輸給別人！那絕對不是比得潘的初吻，我可不能被其他女人比下去！妳不要誤會，知道嗎？」

她朝鏡子點點頭。

泡了個舒服的澡，把所有的不愉快蒸發掉，她擦著頭髮，三歩併做兩歩下樓，到廚房拿了罐飲料。

「媽，可以吃飯了嗎？媽～」

居然沒有回應。那兩個人一定又看電視看到忘我了！

「媽～」她衝到客廳，尖聲說：「我餓了啦！」

「暮秋，我們正和潘老師談妳的事。過來坐這。」媽媽突然變成溫柔賢淑的家庭主婦，爸爸變成正經八百的上班族，反而她像任性的小孩。

「謝謝老師百忙中過來，我們家暮秋就是這樣，以後就麻煩老師多多關照。快過來啊，暮秋。」

她只好嘟著嘴過去，爸還要她坐彼得潘隔壁，她心裡扭捏一會，又怕被發現。坐定，她跟彼得潘打了招呼。

「李先生，李太太，其實我覺得......」彼得潘開口：「留級要不要再考慮？暮秋......暮秋不是那種貪玩的學生，你們也了解，所以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一次失常浪費一年。」

聽到彼得潘喊她暮秋，她心裡那股從早上就持續到現在的異樣情緒再度活絡，蔓延。

不！她想抗拒那股不安。

這時她腦子裡的邪惡小天使跳出來，在她附近飛來飛去，轉的她頭昏眼花。

他一定有缺點！趁這機會好好觀察他！比方袖口沾到墨汁或是胸口有乾掉飯粒、還是領口沒洗乾淨、石門水庫沒關、有可怕又大塊的頭皮屑等等。

妳快找！

缺點？彼得潘！

依照指令，她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看著，但找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可以扣彼得潘分數的地方。

不論是髮型、身材還是談吐，彼得潘都無可挑剔。

天啊！這兩年她是瞎了嗎？原來彼得潘這麼可口！

當然找不到了！換成善良的小天使在她身邊。彼得潘可是男主角耶！如果讓妳找到缺點不就遜掉了？如果他有口臭或香港腳誰還看這故事？想想看什麼條件的男老師才有資格被學生愛上？這是為妳寫的故事，男主角當然也是為妳量身訂做！

什麼條件？她的白馬王子？

不要亂說！邪惡小天使想趕走善良小天使，張牙舞爪的。

全都走開！她才不要談什麼師生戀！全都消失！她拈掉邪惡和善良小天使。

「我們明白老師的意思。」暮秋爸嘆口氣：「但我們還是希望暮秋每個禮拜六都去老師那邊複習功課，費用方面我們絕不會虧待老師。就這麼說定了，謝謝老師！」

說定什麼？她疑惑的看著眼前三個大人。

「我想，」彼得潘看著她：「還是暮秋願意比較......」

「老師留下來吃飯吧！」暮秋媽微笑的拉起彼得潘：「我們邊吃邊聊。」

她突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好像被賣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