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的啞女、失語、與控訴。


【送孟東野序】開頭的一句話:【凡物不得平則鳴。】任何人對於他人施加自己的不公不義，都會有所抗議與反彈。但世界上的惡人為何還是橫行?這就與【功夫】的啞女橋段有很大的關係。一般人認為啞女【阿芳】不過是硬湊的角色，至於【老兔子】斷氣前的呼喊，以及【阿星】被打成重傷的【棒棒糖】血書，都被【房東先生】湊上【說中文好不好?】的冷笑話；大抵以為這些都是笑料?實則不然、且待在下說明。


西方哲學史有個極富創意的說明:認為世界上的知識因三種情形而失真與阻礙。第一、有些事物無法被認知。第二、有些事情有法子被了解，但無法被傳遞。第三、有些事情可以被了解與傳遞，但無法使他人明白。各位若明白這幾個層次，對接下來的說明就會更加清楚。


人盡皆知:【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基本上【阿芳】的苦並非寫在甜美的臉上，而是她的存在。舉個例:【現行犯】的追捕，要有【追呼】為犯人的情況。一個弔詭的問題就來了:那啞巴要追犯人，不是沒法呼喊?又如何及時求救?她的被【阿星】搶劫的事件:是上述第二層次，他人可以理解，但無法及時得知。接著、【老兔子】的廣東語呼號，則是第三層次；通曉粵語的人可理解與使用，但無法使用【普通話】的大眾了解。再來、【阿星】被火雲邪神打成重傷，所畫的【棒棒糖】則是他從童年以來，最大的牽絆【阿芳】。也是第三層次的情況。凡此種種，總結而言就是【苦痛】的無法傳遞。


更進一步談:啞女【阿芳】的意義，是隱含她的弱勢地位。每個老一輩的人，都看過【奧黛莉赫本】的【盲女驚魂記】。家裡侵入一位匪徒，正常人可以簡單求救或反擊的種種動作，對盲人而言卻如此困難。本片【阿芳】雖僅口不能言，但若遇上心懷不軌的匪徒；可能會有更悽慘的遭遇，而非區區幾個銅板與兩瓶汽水，足資脫困。而【老兔子】的粵語，更點出一個不平:難道呼救還分語言通曉與否?【奇士勞斯基】的藍、白、紅三部曲【白色情謎】，身為波蘭移民的丈夫，到了法國的法院，說出一段話:【難道我法語講得不好，就不配得到正義嗎?】戳破了外國人一視同仁的謊言。再來、阿星用鮮血畫的棒棒糖，無寧說像個【問號】?為什麼是如此的結局?位什麼好人難做，歹路也難行?總之、上述種種說出以下疑問:因為表達不清、語言隔閡，就該否定悲哀與控訴的存在?捫心自問、他們絕非無病呻吟!


當然、本片亦有【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強出頭的橋段:星爺被毒蛇纏身時，聽他胖子死黨的建議:【聽說吹口哨，可以嚇跑蛇?】吹了沒幾下，嘴巴就慘遭蛇吻。不也是種【三緘其口】?唯一發聲的機會，也慘遭象徵【惡者】的毒蛇封殺；這就是歷代廣大人民的無處訴苦，無法抗議的真相!

引申閱讀: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