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吧，列寧般的謊言！


政治，是一個讓人類社會得以享有文明進步發展的名詞，也是一個讓古今中外的老百姓嚐盡各種無奈荒謬歷史悲劇的名詞。無論好或壞的政治，始終有它死忠的擁護者，不管是否真心效忠或是盲目遵從的都有。

　　聽到『再見列寧（Goodbye, Lenin）』這個片名，或許會以為那是一部題材嚴肅沈悶、只有莒光園地才看得到的政治電影，但，實際上它確是一部以輕鬆溫馨的方式描寫當時嚴肅歷史背景的通俗喜劇，上星期日看完這部充滿母愛與親情的電影之後，讓我有很多很深的感觸。

　　大致劇情是說：身處東德的男主角亞利，因為爸爸拋棄他們、投奔自由逃往西德，媽媽不堪受刺激，一時精神崩潰而住院，出院後因此對資本主義懷恨在心，誓死效忠共產主義。然而事隔多年，長大後的亞利政治傾向與媽媽背道而馳，不滿共產主義的種種限制。在一次參與抗議政府、爭取媒體自由的遊行中被逮捕，而媽媽正好目睹，竟然心臟病發而昏迷。在昏迷期間，正好發生了社會主義瓦解、德國統一的歷史事件，但她完全不知情。甦醒後，健康情況並不樂觀，心臟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孝順的亞利為了母親健康著想，只好編謊言企圖不讓媽媽發現東德早已不在、德國早已統一的事實…

　　我覺得電影對德國當年歷史情景的描述應該算是蠻中肯的，共產主義的思想壓制、專權迂腐，以及資本主義的開放自大、無孔不入的競爭等等。電影一開始都在描述東德的生活，爸爸投奔西德，情治單位三不五時就來偵訊媽媽（Katrin Saß飾），媽媽因此憂鬱而失憶，痊癒後積極投入共黨活動，成為黨中央的模範，一天到晚和她的黨同志寫一些思想改造與批判的文宣，在大家看來是非常可笑的，可是這確是共產社會下習以為常的例行工作。

　　劇情在後來亞利（Daniel Brühl飾）因參加抗議遊行而被捕，媽媽心臟病發昏迷後開始戲劇化轉變，柏林圍牆拆除、德國統一。一堆有趣的畫面也開始出現，大都是東西德社會的相異處，男主角見識到西德自由開放的一面，譬如他發現一堆護士們有著美麗的小腿肚等等。

　　然而媽媽在昏迷八個月後醒來，劇情提供了一個轉折，原本就嚮往西方自由生活的男主角亞利，為了不讓媽媽受刺激危及生命，必須聯合其他親朋好友一起編織謊言，努力追回一切以前亟於逃離的東德生活型態，於是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為的就是要讓媽媽以為現在還是她所效忠的東德。電影出現許多有趣的笑點，包括尋找東德以前的食品、報紙、新聞節目等等，這裡劇情對西方資本主義的面目著墨較深，譬如推銷有線電視、傳統市場的式微、可樂漢堡食品的入侵以及尋找存摺兌換西德馬克等等，讓男主角也見識到資本主義無孔不入的猙獰。

　　最後劇情急轉直下，原來事實並非男主角及所有人原先所想像的（包括爸爸拋家棄子、媽媽效忠共產主義…等等），原來那是媽媽在共產主義下求生存不得不的選擇…。電影看到這裡，我忽然強烈地感覺到，原來亞利和姊姊（Maria Simon飾）在爸爸出走後就活在媽媽言不由衷的謊言之中，而昏迷後甦醒的媽媽卻同樣只能活在兒子女兒孝順的謊言之中，謊言的共同點就是：『東德』！當媽媽的骨灰灑向天際時，象徵著謊言的結束，也象徵著東德的生活從此消失。

　　集權制度下的人民就像過著用謊言包裝的生活。用政府過濾外來的訊息（譬如封鎖新聞自由、亞利的好友丹尼協助錄製斷章取義的假新聞等）、用美化的共產主義文宣教育人民（譬如媽媽的黨同志在黨中央的可笑工作）來圓謊，縱使謊言一再地受到考驗（譬如可口可樂的看板、拆除列寧銅像等）而媽媽竟然還是相信謊言，無不諷刺社會主義下人民不能憑自由意識求知的悲哀。明明稱西德為『階級敵人』，東德卻處處排除異己（譬如亞利的醫生爸爸不見容於共黨社會）；無產階級的齊頭式平等讓人民因循怠惰（譬如東德瓦解後酗酒的校長、失業的黨同志心態等等）…等等。忽然間，我覺得生活在自由的國度是何等的幸福！至少自己有權力選擇自己想要相信的，而不是只能相信別人企圖讓你相信的，尤其，當男主角的俄籍女友拉荷（Chulpan Khamatova飾）說：「我覺得你媽媽（只能生活在謊言之中）好可憐！」時，感受至為深刻。

　　電影中一直出現一些東西德有趣的對比，譬如在東德思想教育下的男主角一直以為投奔自由到西德的爸爸（Burghart Klaußner飾）是一個腦滿腸肥、在自家游泳池旁邊大口吃著漢堡的形象，但最後他所見到的爸爸卻並非如此。這就讓我想到一個笑話，以前台灣的我們總是認為大陸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大陸同胞卻認為台灣人民可憐到吃香蕉皮過日子…呵呵…集權時代真的是一堆『謊言』！

　　『再見列寧』電影甫一推出，即風靡全德國大街小巷，是德國票房唯一超越『鐵達尼號（Titanic）』的電影，此外又囊括了本年度德國金像獎、歐洲影展等各大小獎項，『再見列寧』無異是一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其電影用輕鬆詼諧又帶點諷刺的方式來看待歷史的創意可媲美義大利的『美麗人生（La Vita è Bella）』、波士尼亞的『三不管地帶（No Man’s Land）』或是捷克的『分道不揚鑣（Musíme si Pomáhat）』等等奧斯卡外語熱門片。至於『再見列寧』本身的題材，其實很容易引起有相似歷史背景的我們（像是台海兩岸、南北韓、東歐等國家）的共鳴，只不過我們台灣編劇一旦碰觸到這種嚴肅的題材時，不是拍得很無奈、就是走悲情路線，讓人看了很沈重，不如學學外國人笑看歷史的豁達觀，因為歷史，充其量不過就是政治人物玩弄出來的故事罷了。

　　個人覺得，『再見列寧』非常值得一看！！也很期待哪一天台灣能將類似的歷史片段拍出這樣歡笑中見溫馨的黑色政治喜劇。


附註:您看到照片的是啥食物?猜猜看!下篇文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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