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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早晨 Lundi matin – Monday Morning
2011/08/14 22:07:20瀏覽685|回應0|推薦0

威 尼 斯 早 晨     Lundi matin – Monday Morning

2002 法  ∕ 義35mm,  Color,  120min / 導演 -- 歐塔伊奧塞里安尼 Otar Iosseliani   

在前往威尼斯火車上盡興飲酒
過氣威尼斯男爵的"偉大"肖像來源

第五屆台北電影展,總共看了六部,由於時間關係,痛捨『金閣寺』、『天使消失的年代』等誘人的片子。  

之前介紹的『911事件簿』,是基於事件之大,乃「必然」之「不得不」,而若要說及發自內心的喜愛,則「不得不」要介紹這部親切、但「空氣很不清新」的2002柏林影展銀熊作品『威尼斯早晨』。它同時獲影評人「費比西」獎--” For his very professional and elegant portrayal of the absurdity and boredom of everyday life.”。  

在台北電影展的DM 上如此介紹著:「每個星期一早晨,是所有循環的開始,起床、吃早飯、開車上班、進工廠前把煙熄掉、午休、下班回家、吃飯睡覺、定時做愛…。難道沒有其他節奏了嗎?男主角決定到巴黎跟父親拿筆錢,然後去威尼斯,美麗的水都向他召喚藝術人文的豐美,但星期一一到,他發現意氣風發的新朋友竟也重複他在法國的刻板生活。歐塔舉重若輕地諷刺文明秩序的僵固卻毫不說教,大師風範沁人心脾。Every Monday morning, Vincent begins the same monotonous routine. One and a half hours of non-smoking transit to an uninspiring factory job. Back at home, family obligations always get in the way of his passion for painting. Vincent is fed up…」  

這部片子形式上像極了2001 大獲成功的義大利片Bread and Tulips『逐夢鬱金香』,亦即敝人曾介紹過的金馬國際影展觀眾票選最受歡迎影片『麵包鬱金香』,述說平凡家庭主婦因連串意外,決定放自己一個長假的動人自覺歷程,地點也發生在「威尼斯」,獲得德國藝術電影協會最佳外語片、義大利奧斯卡大衛獎9項大獎、義大利電影記者協會5項大獎。『麵包鬱金香』敘述女性放棄平淡無味追求自我,卻一路被原來的生活牽絆,甚至最後還是認命回家,直到Bruno Ganz 像那肥皂劇男主角般,搶了人家的卡車、出了多年不曾離開的威尼斯,衝去向她求婚,最後眾人歡樂的回到水都歌舞昇平……。說實在的,這故事裡,女性的自覺短暫而不堅決,男性的自覺誇張不真實,結局雖然有趣,實在有點令人失望又沒說服力。  

反觀『威尼斯早晨』,正確的譯名應是『星期一早晨』,花了一半的時間描繪教主角失望的法國家鄉與枯燥的工作、冷淡的家庭,再花三分之一的時間把他去威尼斯的經歷,作了有趣又對比式的描述。法國人只知品酒,威尼斯人卻能飲酒作樂;在法國遇搶時被痛毆一頓,到了威尼斯被扒,口袋空空也就算了;法國家庭的老人只有無趣的打牌,而威尼斯據說是男爵的父親老友,裝腔作勢地要維持昔日排場、盛情而古怪的招待他。男主角Vincent 平日唯一嗜好「繪圖」,往往抹上三兩筆便被家居瑣事打斷,而在有如是業餘畫家天堂的威尼斯,他終於能閒適的依著水畔,拿著「扮成女人當酒館廁所服務生」的朋友贈送的蠟筆,畫將起來,筆下化學工廠煙囪外的世外桃源,海天一線上一點帆影的夢想,終於成真。
 
其實全片攝影新鮮的色彩非常「義大利」,劇本對白鮮見的乾淨、冷靜,也像是「新寫實派」作風,甚至有點「荷索」Herzog 風格,即使前半在法國部分,看來倒像是一群「說著法文的義大利人」。生於俄國、長大於美國喬治亞州的義裔導演Otar Iosseliani,2002拍攝此片時已68 歲,他自80年代起多待在法國拍片,本片則為法、義合資。說他「已68 歲」,是因為拍片這麼多年,他的才氣一直未曾被影壇「高度重視」。

Iosseliani 的風格一向講究簡單、細膩。個人以為,他與荷索有兩個共通點:
【1】 講究「意象」,視覺語言遠高於對白 --他使用 ”Image”,而荷索則用 ”Vision”,前者格局或者不如後者大,但仍是堅持影像自會說明其中寓意,對白過多反而壞事,「否則我就去寫小說了。」,導演如此形容著 。這種意念使他的片子有著「半紀錄片式」風味,針對某個主題作多面向、反覆的影像陳述,捕捉其間不同的色調差異,加以他特有的輕淡幽默,形成一種細緻的、野心不大的陳述景緻;至於荷索,”Vision”則是成了他說「偉大寓言」的利器。
【2】 使用非職業演員 --荷索一直喜歡尋找社會邊緣人來強化他想表達的主旨,而同樣使用非職業演員(至少不要有名演員參與)的Iosseliani,卻是為了「淡化」角色本身的衝擊性,他希望一種接近面無表情的懶散喜劇風格,而他認為職業演員無法在他的片中適應此種要求(我想,是因為名演員都很難說服吧?近日來我仍不免想到,把 ”The Hours” Woolf 在火車站的戲演成如此歇斯底里,導演、劇本、演員,到底是誰的主意?)。
 
飾演『威尼斯早晨』男主角Vincent 的Jacques Bidou,是個從未演過戲的製作人,這次飾演五十多歲的焊接工人,果然有種深沉的「非藍領階級式」的憂鬱與漠然。導演說,“I admire Jacques Bidou for the work that he has produced and his uncompromising stance. Most of all though, I admire him as a person, so felt he was the most suitable choice for the part of Vincent.”。當然,對於餵不飽肚子的藍領階級而言,煩惱家庭溫飽的Vincent老婆才是比較真實的寫照,但,again,任何電影都需要以某些「超越寫實」的對照,來「強化」導演的主旨,這就是戲法「巧妙各自不同」囉!要說中年男性如何嘗試脫離無法與週遭溝通、單調反覆的日常生活,『威尼斯早晨』採用藍領階級,其「反思」的程度當然超過白領階級,甚而給了他們新的、原先不被注意的細微情緒,即使,Jacques Bidou的確一路恰如其分的來個面無表情。當然,以放棄生活的程度而言,對於「所有」本就不多的藍領階級,其實財物損失也不那麼多,所以,我們會更體驗到那種「強大旺盛的精神需求」壓倒「微渺物質要求」的強烈合理性。  

導演的手法其實更讓我立即想到『狗臉的歲月』,為了勾勒這個法國小鎮的怪異趣味,他放入許多特別的角色,對門老罵老婆的開推土機的莽漢,每天與Vincent 幾乎同時間出門卻互不打招呼; Vincent夢想自己製作腳踏車的小兒子,顯然欠缺天份卻夢想製作滑翔翼、到教堂畫「聖喬治屠龍」壁畫的大兒子,二人對自己父親下班時的問候都只有冷淡的哼哈兩句便各自忙去;固定用蒸氣偷看信件、兼職到墓園抓蛇的郵差;用天文望遠鏡偷看莽漢老婆更衣的神父;找大兒子代筆寫傻情詩追求鎮上女孩的黑工人……,到了片子的後三分之一,這些怪異轉成趣意橫生的小細節。你一定以為我算錯了,1/2 + 1/3 +1/3 > 1 ? ,因為整部片在後半,穿插於威尼斯與沒有Vincent的小鎮間過渡到結尾,其實無法真正區隔。我們看到大兒子打摩斯密碼給暗戀的女同學,看到黑工人快樂地用稻草車載走新娘,看到莽漢的兒女大方贈送小兒子一輛腳踏車,雖然不久後就被隨後趕到的小氣爸爸再急忙偷偷用推土機運回家;小兒子、女友都權充模特兒,「聖喬治屠龍圖」終於完工,而那之始終畫不像的龍,有了吉普賽人走後留下的鱷魚當參考,也大告成功!沒有Vincent 的家,日子雖然拮据,祖母竟然也能由院子挖出一罐錢幣紓困!故事至此,還真得愈來愈「超寫實」了。  

這真像是成人版的『狗臉的歲月』,英格瑪在異鄉才逐漸意識到的,而Vincent 原本似該垂手可得,那「歸屬的幸福」呵,他卻要在千里跋涉的尋覓之後才會看見, 也才會在回家之後感覺「被看見」。  

或許有人會覺得結尾看似正面卻仍然悲觀,Vincent 又回到他一成不變的單調中,就算enlighted 又如何?的確,導演有種「熱中帶冷眼」的特質,與荷索「冷眼中發熱狂」的特質相反。但套用導演自己的詮釋(很難得呢!想上回Jiri Menzel 半天都不肯吐幾個字兒。): He added that Vincent left his life, job and family behind because he wanted to escape his monotony, and not being able to communicate properly. Otar adds, “When he gets to Venice, this neutral place, he finds his problems are still the same, but he only learnt this by going. When he saw his friend was in the same position, it was confirmation for him.”說得真好,生命本就是邊走邊學的旅程罷了。
 
「你們知道享受酒的快樂,而法國人只品味酒。」Vincent 一開始以為是民族性、環境不同,使他在威尼斯有了前所未有的快活與解放。然而錢包被偷,待在新朋友家中過夜的他,星期一早晨,看到這群週末一起快樂的工人,和在法國小鎮的他一樣,崩緊神經、轉好發條,認命上工去啦!此地工人也和他整個家鄉小鎮一樣(我想可能全歐洲除了西班牙工人都一樣?),不但人手一煙,而且上火車前,不得已,熄掉一地煙蒂,一下車,馬上人人點煙;上接駁車到工廠時,同樣的景象又上演一次。工廠門口,總是有等到最後一刻才熄煙進場的人,工廠內,總是有偷偷抽煙的人。「香煙」,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此片「空氣不好」了吧!我好像又聞到了歐洲最獨一無二的味道。   

Vincent 發現威尼斯人的快活也只能在假日,而威尼斯朋友雖和他一樣喜歡坐在高處眺望家鄉,他把夢寄託在遠方的天空,威尼斯人卻把夢放在威尼斯的屋頂上。  那麼,為何他們能如此放鬆享受人生,而他卻覺生活無趣?更進一步,導演在後面鏡頭穿插過渡「威尼斯」、「法國小鎮」兩地時,給的問題其實是,「為何其他人都能如此放鬆,而你卻覺生活無趣呢?」   

所以,我們覺悟了的、但沒錢回家的男主角,搭上德國貨輪,打工回家囉!  
 
大兒子載著女友,從山頭一躍而下,滑翔翼成功地在小鎮高高低低的翻騰,遠遠一個小點愈來愈清楚,一個穿著紅襯衫白西裝的人在綠野間ㄔ于獨行著。「那不是你爸爸嗎?」。是的,「尤里西斯」回家了,而且老婆也還在等他!沒有激烈的衝突場面,住家正面牆壁上,他離家出走時未修好的斷裂水管,已閃亮亮的換好新管等他,這是兩個兒子的傑作。媽媽提醒他上去安撫每信必撕的老婆,而老婆什麼都沒多說,兩個兒子什麼都沒多說。   

次日早晨,「尤里西斯」一如從前起床,看見老婆無言地為他洗去滿佈塵埃的藍色小車,他也無言地,穿上拖鞋步過花園泥地,再小心翼翼地把拖鞋放在車門旁,剛剛好是他回家倒入庫後可以穿到的位子,恭謹得就像片頭的那個早晨一樣。「尤里西斯」又開始了一天的儀式,開著"藍色小車"去火車站。 
 
對面的莽漢親熱地與妻擁吻後,也緊接著開著"紅色大推土機"出門,妻子幸福的揮手道別,此時,兩位對門女人互相看了看,露出會心而滿意的淺笑。
 
不知怎地,我通體舒暢地笑了。而一種輕輕淺淺、似有若無的清新,也在向我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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