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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25 01:16:42瀏覽4112|回應22|推薦79 | |
之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於澳洲國家廣播電臺聽到專訪一中國記者,後來還特別到書店去讀了這位記者寫的書,並且在本格子寫了一篇讀書、聽演講的心得未曾謀面的中國母親捎來的訊息(書名:Message from an Unknown Chinese Mother)。作者是中國知名資深的電臺主持人薛欣然(筆名:Xinran欣然),她後來於1997年,年近40歲時移民英國;在英國她根據她在中國以記者的身份在鄉村的訪問紀錄先後寫了五本英文書,在英文出版界非常暢銷。第一本書≪中國好女人≫於2002年以英文在英國出版,兩週內就登上排行榜首。中文簡體字版曾經在中國出版,但是同年的中全會前夕,在政黨當局的『河蟹』下,又被列為禁書,不准出版。倒是臺灣的出版社大塊文化,至今仍有傳統字體版銷售。臺灣媒體及出版品言論自由,由此可見一般,這是臺灣民主化多年累積的資產,令人引以為傲,也值得大家珍惜、維護!。 ≪未曾謀面的中國母親捎來的訊息≫是欣然最新的作品,在此之前,她於2008年出版了≪見證中國 ~ 沉默一代的聲音≫,我覺得她這本書就像是大陸版的≪大江大海≫。她起身旅行訪問當事人、寫書的出發點,竟然也與≪大江大海 1949≫的作者龍應臺類似,都是從小人物的家庭故事去看中國近代歷史的洪流,都是想在老一輩逐漸凋零之前,記錄他們的人生故事;不同的是欣然寫≪見證中國 ~ 沉默一代的聲音≫沒有引用任何文獻註釋,但是她說她在『見證歷史』;而龍應臺寫≪大江大海 1949≫,全書末附了五、六頁的文獻註釋,她卻說她在做『文學上香』。很顯然的,這兩位人生閱歷豐富的作者,對於歷史的詮釋是謙遜的,對於所謂的『歷史真相』的界定是有保留的,不是黑白、是非二分法的。兩人的書都在2009年的德國法藍克福書展中展出,一為英文版、一為中文版,一為大陸作者、一為臺灣作者;兩者寫的都是1949中國內戰後的父、祖輩的經歷;兩者的書都在海外華人讀者引起非常大的迴響;兩者的書在中國都被列為禁書,不准出版;兩者的書在中國都被盜版,下載;兩者的書都在臺灣出版(龍應臺的早在2009年在臺灣發行,薛欣然的也由臺灣大塊文化取得正體字版權)。我覺得這兩位內戰後出生的女性(臺灣俗稱的四年級),又同是擁有母親身份的作者,有中國男性作家筆下所看不到的對人性的敏感度與觀察歷史不同的角度。 老實說,中國作者寫文化大革命的題材,在英文書籍裡不勝枚舉、多如過江之鯽;我也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閱讀這類儈炙人口的書籍,例如Wild Swans(後來發行中文版:≪鴻≫,在中國仍是禁書)之類。可是我發現後來的作者能將文化大革命這段私人經歷寫得不流於陳腔濫調或者不寫得只剩下一連串的鬥爭事件與人名的越來越少,讀這類題材就覺得缺乏血與肉。但是,欣然的≪見證中國 ~ 沉默一代的聲音≫卻讓我感受到中國人,更明確的說應該是中國女人,的堅忍不拔,非常的傳統與宿命,但是又充滿了生命力、包容力與愛。正如欣然所說的: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的經濟成就,實在是靠中國文革那代沈默的女性奠定的基礎。 曾經聽一位澳洲智庫學者分析中東情勢的演講,講到中東的歷史,他引用一句大家耳熟能詳的說法『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並且打趣的說:十四世紀英法百年戰爭初期,英國征服法國,法國曾經輝煌的歷史就只剩下空白的一頁!『勝利者書寫歷史』不僅發生在敵對的國家之間,更常見於同一國家之內的改朝換代、政權轉移。≪見證中國 ~ 沉默一代的聲音≫所描述的一段歷史是當代政權極力企圖抹去的時代記憶,許多當事人在今日的時空顛倒的環境下,不僅羞於將年輕時的自己公諸於世,甚至懷疑起自己存在的價值。這點≪李慎之:風雨倉皇五十年≫讀來尤其令人動容。 欣然做田野深度訪問,著手寫書時,驚訝於八〇後出生的年輕一代、受高等教育的大學生根本不清楚六〇、七〇年代發生過整整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因為學校的歷史課教科書只以小篇幅輕輕帶過;而從文革走過來的一輩,在今日的政治正確下,許多人是不願意提起自己終生奉獻黨國,卻被子孫認為是『愚蠢』的行為,更不用說文革時拋棄子女的愧疚。這樣的心歷路程,其實在海峽的此岸也比比皆是,雖然時空背景不盡相同。中國歷史的銜接出現斷層是欣然於2007年再度回到中國鄉村做研究專訪、寫書的動機。 中國仍然有78%的人口,也就是超過10億的人口是居住在鄉村﹝註﹞,教育程度不高的農民,海歸、臺商或中國沿海城市居民們以自己居住的華洋外派(expatriates)中國的社區生活方式,來代言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自然無可厚非;但是要說城市生活是廣大的中國的全貌,那恐怕就是以偏概全了。作者欣然在加州柏克來大學演講時便說:中國幅員廣大及人口複雜,是在她走出她所居住的城市、深入鄉間訪問時才真正感受到她在中國生活了近四十年,卻並不真正認識中國;她說她不是中國通,她看到的中國只是部份的中國,即使她曾經走訪大江南北,訪問許多中國女性,包括新疆與西藏。這點我一點都不懷疑,想想看臺北市與以外的其他臺灣縣市、城鄉的差異,再放大百倍、千倍,大概就能理解了,更何況我也曾經在北方沿海省份的山溝裡住過幾個星期。正在讀欣然的另外一本書≪天葬≫ Sky Burial,寫的就是一名漢人女子與一名西藏女子在『世紀屋脊』西藏找尋失蹤的愛人的命運交織的故事,非常感人;同時也在令人驚訝的漢、藏文化與宗教的衝突之中,清楚的勾勒出人性善良的共同情操。 欣然筆下的中國,讓人看到城鄉差距幾乎是一個世紀,這也是中國認為『不方便』出版的原因;諷刺的是,這也正是此書在西方國家暢銷的原因。因為西方讀者想了解的中國是全面的、是有歷史深度的、是哲學層面的、是思維邏輯層面的、是現實的、是具象的,而中國官方過濾出來的有關13億人口的資訊太簡化、太商業化、太單一、太整齊劃一,就越讓人想探索更深的層面。中國宣導的富裕先進,是復製西方的城市,這些西方讀者都看得到、也不乏親身經驗(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但是欣然筆下的中國是外界看不到的,甚至是中國人自己都沒看到的。如果中國不刻意過濾隱藏,除去了神秘的面紗,欣然的書也許就不會如此在西方國家暢銷了。 在網路搜尋欣然的資料時,非常訝異有許多有關中國的好文章,居然都是中國作家在西方媒體發表的;這倒不是說中國內地缺乏好作者、好文章,而是這個現象背後的涵義是西方國家及讀者想了解的中國並不是只局限於經濟、工商業議題,也不是只關心中國政治的『改朝換代』或只會搖旗抗議中國的人權狀況;而是想從中國的近代歷史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瑣事中了解中國的一般人,特別是比例佔多數、又相對沈默的中下層老百姓是如何生活、如何思考及其對未來的展望。這個層面的了解,除了深入當地生活慢慢了解之外,學術交流、交換留學生、文學藝術的交流、、、等等,所謂的『軟實力』的溝通就很重要。但是,現實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例如,上週五月16~22日舉辦的一年一度的雪梨作家節(Sydney Writers' Festival)邀請的中國作家廖亦武,被當局拒絕核准出國演講的許可,無法前來雪梨演講與介紹其作品,澳洲的藝文界與讀者失去了透過中國的當代詩人作家了解中國的機會,真是大失所望!因為這是中國在澳洲及其他西方國家砸重金廣為設立的『孔子學院』,所無法提供的『軟實力』 Soft power。
老實說,我覺得欣然寫的當代中國小老百姓的故事,正在幫中國的外交部對外國做一個很好的溝通;她使得許多外國讀者看到中國百姓的韌性與堅毅,從人性的基層牽動讀者的同理心 Empathy,而不是只看到中國的城鄉差距或是文化大革命的瘋狂,更不是只看到所謂的『和平崛起』這樣華麗而空洞的官方說法。每個國家都有其曾經難以面對、啟齒的黑暗歷史,包括澳洲、英國、德國、美國、日本、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 然而,能夠誠實、公平的面對黑暗歷史、把歷史還給人民的國家,才能贏得他人的尊重。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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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引用欣然演講資料,經格友左岸之指正,有關中國城鄉比例是一直隨經濟發展在變動的數字,相關資料網路可查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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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