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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線上小說 三嫁鹹魚 節錄 3 作者比卡比 ----謹呈謝忱
2022/01/17 20:04:03瀏覽184|回應0|推薦2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汽帶走了夏日最後一絲殘暑。雨落堂前,堂中擺了一方大水缸,雨水打在水面,颯颯之聲不絕于耳。

花露路過書房,見窗戶開著,里頭還點著燈,以為是少君在書房看書,走進去卻發現那個伏案于桌前的竟是她家大少爺。

花露再三確認,眼楮都擦了幾遍,確定自己沒看錯,問︰“大少爺,您在書房做什麼?”

大少爺只有想煩少君的時候會來書房,可眼下少君也不在啊。

陸晚丞生無可戀道︰“我在解題。”

“做題?”花露湊上前看了眼,紙上一堆亂七八糟的,反正她是看不懂。她伸手想把窗戶關上,被陸晚丞阻止︰“我腦子暈,想吹會兒風。”

“不行啊大少爺。”花露強硬地關上了窗,“少君說,您現在不能吹冷風。”

陸晚丞把筆一丟,癱在輪椅上︰“頭疼,好累,好煩,我不想思考了。”

他已經認真思考半個時辰了,高強度的腦力工作實在讓人心力交瘁,讓他想起了上學時明明厭學還要花時間敷衍功課的悲慘日子。

花露體貼地把收起筆墨紙硯︰“少爺若是累了,就先去睡會兒罷。”

陸晚丞看向窗外,濁雲滿天,秋雨瀟瀟,確實是最適合睡覺的天氣。他已經勤勉了半個時辰,是該躺平了。

林清羽洗完澡,剛換上里衣,就听見開門的吱呀聲,濕潤的冷風也隨之灌了進來。林清羽轉過身,撞上來人的眼眸,淡道︰“回來了。”他長發只擦得半干,垂落在胸前,將里衣浸濕。里衣為了貼身舒適,均是由絲綢制成,遇水易透。

林清羽雖然被迫嫁了人,到底只有十八歲,身形比二三十的成年男子縴細青澀不少,一塵不染的身體在半透的絲綢下若隱又若現。

陸晚丞微微一怔,而後移開目光,道︰“大白天洗什麼澡。”

林清羽也知自己現下穿著不怎麼莊重。他本來還有些不自在,但看陸晚丞比他還不自在,他反而自在了一些︰“侯府有規矩,說白日不能沐浴?”

“沒有啊,但白天洗澡容易被人看見。”陸晚丞頗不正經地調笑,“這不,你就被我看見了。是不是好氣?”

林清羽越發淡定︰“不氣。你我同為男子,又是結義兄弟,我不介意。”

陸晚丞捂住胸口︰“你再提‘結義’二字,信不信我吐血給你看。”

林清羽眼眸閃了閃。以陸晚丞現在的身體,一旦到了吐血的地步,就真的到了該為他準備後事的時候。

“好,不提。”

陸晚丞頓時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林清羽見他臉色不好,便扶他上了床,給他探了探脈。“你近來似乎睡得不怎麼好?”

“那不是咳疾犯了麼,能睡好才怪。”

林清羽看破不拆穿,只道︰“久病之人最忌憂思。晚丞,無論是什麼事,你都要放寬心。”

陸晚丞笑道︰“我盡量。”

秋雨過後,天清氣朗,陸晚丞的身體也稍見好轉。陸氏旁支在南安侯府住了小半月,終于要走了。陸白朔特意來藍風閣向兩人辭行,稱他們明日就要動身回臨安。

陸白朔頗有感觸。去年他來南安侯府小住的時候,陸晚丞沒病得這般重,時不時還能邀他一道出府游玩。臨別之際,還在京中最負盛名的錦繡軒為他踐行。

錦繡軒是河川邊上的一座樓外樓,一道招牌的“渾羊歿忽”讓當時初來京城的陸白朔驚為天人。陸白朔回到臨安後,四處尋找北方大廚,想還原那道渾羊歿忽,味道卻總是差那麼一點。

陸晚丞听得好笑︰“六哥簡直是把‘快請我去錦繡軒’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陸白朔慚愧道︰“哪里哪里,我就是那麼順口一說。不過,不瞞你們說,我昨日確實去了一趟錦繡軒,卻被店小二告知雅間已經被預定到了三日後。唉,不愧是天子腳下,我應當早些去的。”

林清羽問︰“你有沒有說你是南安侯府的客人?”

“這倒沒有。”陸白朔吃驚道,“吃個飯而已,還需要自報家門嗎?”

林清羽道︰“天子腳下,遍地權貴,捧高踩低之事常有,尤其是在錦繡軒這種達官顯貴聚集之地。你若真想去,可讓小侯爺相陪。”

陸白朔期待地看向陸晚丞︰“可以嗎?晚丞的身體……”

林清羽道︰“仔細看顧即可。”陸晚丞近來心思明顯變重,不利于養病,能出去散散心也不錯。

還有便是,此時再不出去,陸晚丞恐怕……就再沒有出去散心的機會了。

陸晚丞想了想,笑著問︰“清羽,我們是不是從來沒有一起出去逛過啊?”

林清羽點頭。婚後,他只和陸晚丞出去過兩次。一次是回林府,一次是去長生寺,一路上坐著馬車。京城的繁華,他也許久未曾見到過了。

“那我們一起去錦繡軒用晚膳?順便給六哥打包一份渾羊歿忽回來。”

“可以。”

陸白朔向兩人道了謝,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林清羽推著陸晚丞出了門,還帶上了歡瞳和侯府的幾個護衛。到了永興街口,林清羽便讓馬車停下︰“這里離錦繡軒不遠,我們走過去。”

陸晚丞道︰“可是走路很累。”

林清羽無語︰“讓你走了?”

“我不是怕你推著我累嘛。”

林清羽頓了頓,道︰“還好。”再累,也不過最後兩三個月了。

陸晚丞低笑一聲,道︰“清羽,你最近好溫柔啊,我都要不習慣了。”

林清羽淡道︰“你最近話少的也讓我不習慣。”

陸晚丞靜了一靜,笑道︰“我有嗎?”

林清羽不置可否,推著陸晚丞走進人潮之中。

此時離用晚膳的時辰尚早,各家鋪子前都高高懸掛著幌子,小攤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來來往往的路人中既有平頭老百姓,也有不少衣著光鮮的富家大戶,任誰見到了一個神仙般的美人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高門貴公子走在大街上,都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

好在兩人都習慣了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並不覺得如何。歡瞳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少爺,你有沒有聞到炒栗子的香味?”

林清羽道︰“想吃就去買。”

歡瞳喜道︰“我這便去!”

陸晚丞也跟著動了動鼻子︰“我怎麼沒聞到?”

重病之人,五感消退是常事。林清羽遲疑片刻,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兩人來到一處攤販前。攤子賣的是各式各樣的首飾,用料雖廉價,款式卻多種多樣,不乏新穎特別之作,其中也有男子用來束發的玉冠和簪子。陸晚丞以為林清羽要買玉冠,用心幫他選了兩個。林清羽沒理他,拿起一支女子用的步搖,稍作掂量便付了錢。

陸晚丞問︰“你這是要送給岳母?”

“不是,送你的。”

“送我?”

“步搖和筆差不多長,以後你若是想轉筆,便轉這個罷。我不想再半夜三更被吵醒還要去換衣服。”

陸晚丞笑著接過步搖,還真拿在手上轉了轉,調侃︰“林大夫再如何溫柔,仇還是記得這麼清楚。”

幾人走走逛逛到了錦繡軒。店掌櫃得知他們是南安侯府的少爺和少君,二話不說就命人帶他們去雅間上座。

錦繡軒共有兩層,最好的位置莫過于二樓靠窗處。向外可觀河川之景,對內正對著戲台。戲台上,三兩個伶人正撫琴奏樂。琴聲泠然,松沉曠遠,撫琴的女子亦是清雅靈秀,豐姿綽約。

歡瞳听得起勁,看姑娘看得更起勁。他問林清羽︰“少爺,你覺得穿藍衣服的姑娘,和那個穿粉衣服的,哪個更好看?”

陸晚丞以為林清羽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沒想到林清羽卻道︰“都不錯。”

陸晚丞︰“……”

林清羽見陸晚丞表情有些復雜,問︰“怎麼。”

“沒事。”陸晚丞幽幽道,“差點忘記你是喜歡女孩子的了。”

林清羽道︰“這和好男好女有何關系。欣賞之心,人皆有之。”

陸晚丞一挑眉︰“那我們靠近一點欣賞?”

“也好。”林清羽沒什麼興趣,但陸晚丞想看,看看也無妨。他推著陸晚丞走出雅間,立于圍欄之側。

他這麼一站,二樓的客人曲不听了,姑娘也不賞了,紛紛朝他看來。好在他們也知在二樓的客人非富即貴,不敢看得明目張膽。隔空坐在兩人對面的是一位玄衣男子,林清羽對上他的視線,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陸晚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問︰“那是誰?”

“太子。”

陸晚丞懶懶散散的眸子驀地睜開。

太子名蕭,是當今聖上的長子。聖上和南安侯一樣,子嗣緣薄,縱有後宮三千,平安長大的皇子也只有寥寥數人。好不容易盼到皇後懷孕產下幼子,怎料卻生下一個痴兒。然皇子再如何少,都免不了儲位之爭。蕭和他母妃多年謀劃,最終成為最大的贏家,于三年前入主東宮。

蕭不加掩飾地打量著林清羽,嘴角勾著,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他就這麼看著林清羽,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而後招來侍衛,囑咐了些什麼。

林清羽收回目光,道︰“我們進去罷。”

陸晚丞道︰“不急,我們就靜靜地看著他裝。”

那侍衛捧著蕭用過的酒杯,繞了半圈來到兩人面前,道︰“見過小侯爺,林少君。這杯酒,是太子殿下贈與少君的,望少君笑納。”

林清羽瞥了酒杯一眼,只覺得髒了自己的眼楮︰“笑納就不必了,我不喝酒。”

侍衛神色一變,道︰“林少君,恕我直言,你以為你拒絕的是誰的酒?”

“自然是太子的酒。”陸晚丞哂道,“難不成還是天神的酒?”

侍衛臉色愈發難看︰“小侯爺和少君當真要拒絕殿下的一片好意?”

陸晚丞笑了聲,那笑聲令人通體生寒︰“你回去告訴太子,就說——靜淳郡主嫁去北境,已有三年了罷。”

靜淳郡主?

林清羽記得這個名字。靜淳郡主本是尚儀局的一名女使,因容顏姣好,明眸善睞,三年前被遠道而來的北境王看中。北境王對靜淳一見傾心,當即向天子求娶之。

北境乃邊疆部落,多年來和我朝大小紛爭不斷。為了邊境穩定,聖上親自賜婚,並封靜淳為郡主,將其許配給北境王,甚至讓太子主持二人的大婚典禮,以示誠意。

——陸晚丞為何要在太子面前提及此人?

侍衛只好回去帶話。蕭聞言,猛地抬頭,死死盯著陸晚丞的臉,他想從中看出點端倪。可無論他怎麼看,都只能看到一個嘴角帶笑,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

幾人回到雅間,歡瞳極是不安道︰“小侯爺,少爺,那可是太子啊……未來的皇上,我們這麼得罪他,以後會不會被他砍頭啊?”

陸晚丞故意嚇他︰“很有可能。不過那個時候我早入土了,砍頭也砍不到我身上。”

歡瞳快被嚇哭了︰“小侯爺……”

林清羽忽然道︰“確實。所以這件事,你不用操心。”

陸晚丞靜默片刻,懶洋洋道︰“行啊,听林大夫的。”

經此一事,兩人再沒了游玩的心思,草草地用了晚膳,帶著份渾羊歿忽回到府中。在外待了半日,陸晚丞早已體力不支,洗漱過後便躺在床上休息。

時辰尚早,林清羽沒什麼睡意,就去了書房。他最近對香料有不小的興趣,一直在嘗試還原那日在鳳儀宮聞到的燻香。

不知何時,外頭又開始下起了雨。夜雨茫茫之中,林清羽忽然瞧見窗外有一道人影。

林清羽推開窗,只見陸晚丞披著披風,扶著窗柩,長發散落,呼吸急促,仿佛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從臥房一路走到這里。

林清羽愕然︰“你怎麼……下人呢?”

陸晚丞答非所問︰“我做不到。”

“什麼?”

“其他的事我可以不管,我也懶得管。但這件事,我做不到不操心。”陸晚丞看著他,沉聲道,“你生來應為高山,即便你惡事做盡,我也絕不能讓你淪為草芥。”

林清羽睜大眼楮。

寒氣侵體,陸晚丞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再也站不住似的,靠著牆壁緩緩滑落。林清羽快步走出書房,用身體為他擋住風雨︰“別說了,先回房。”

陸晚丞抓住他的雙臂,低聲喃喃︰“所以這道題,我一定要找到一勞永逸的最佳解法。”

林清羽沉默不語,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陸晚丞,仿若被無法掙脫的枷鎖纏身,和那日在廊下悠然自得,吹著口哨的少年判若兩人。

他一直嫌陸晚丞太懶,心太大,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現在,他反而希望陸晚丞能和過去一樣,沒心沒肺地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陸晚丞的手倏地收緊,打破沉默︰“清羽。”

林清羽道︰“我在。”

“我想,”陸晚丞眸光暗暗,凌厲而深沉,可他終究是個病人,面色蒼白,嘴里含著血腥氣,雙唇染血般殷紅,“……要蕭的命。”

林清羽胸口微微發著熱。他反手握住陸晚丞微顫的手腕,溫聲道︰“嗯,需要幫忙嗎。”

太子,一國儲君,未來的天子,想要他的命無異于弒君謀反,事情一旦敗露,即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只有兩個人,一個病重將死之人,一個困于深院的男妻,想進宮一趟都非易事,遑論去要深居東宮,出入皆有影衛隨行的儲君的性命。

或許,他們是在以卵擊石,自尋死路。但陸晚丞想要蕭死,他也想要蕭死,那就去做好了。前朝宮女尚且能暗殺睡夢中的帝王,他們為何不能要區區一個儲君的命?

在此之前,林清羽沒想過對太子下手,他最多就是對皇後動了一點心思。太子和賜婚一事無關,也不在他記仇名單上。但今日在錦繡軒的那一杯喝過的酒,實在惡心到了他。

他身為男子,自然知道太子看他的眼神俏蹲攀裁礎<薷陸晚丞當男妻也就罷了,若是旁人敢對他強取豪奪,即便對方是一國儲君,他也決不能容忍。

陸晚丞活著,蕭礙著南安侯的面子,應該不會做得太過分。一旦陸晚丞病逝,蕭極可能對他下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

表面上是他幫陸晚丞,實則是陸晚丞在幫他。

感受著林清羽手上的溫度和他身上淡淡的書卷味,陸晚丞的氣息漸漸平緩了下來。一時之間,除了風聲雨聲,兩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聲。

直到歡瞳發現臥房的門開著,本該在床上睡死的小侯爺不翼而飛,輪椅還在房中放著,慌慌張張地跑到書房門口找到了二人。

歡瞳長舒了一口氣,問︰“小侯爺怎麼跑書房來了?輪椅都沒坐……”

林清羽定了定神,對陸晚丞道︰“你不能吹風,我抱你回房。”

在陸晚丞的過去,謀財害命對他來說是永遠不可能的事。他還沉浸在下定決心的洶涌情緒中,冷不防听見這句話,情緒瞬間更洶涌了,只不過換了個洶涌法。他難以置信道︰“你抱我……?”

“嗯。”陸晚丞病弱如斯,林清羽雖然未練過,好歹也是一個正常的男子,抱陸晚丞走幾步路算得了什麼。

林清羽抓著陸晚丞的手往自己的肩膀上搭︰“抱緊。”

……還是公主抱?

陸晚丞猛地將手抽回︰“不不不。咳,我自己能走回去。”

林清羽一看就知陸晚丞那無用的男子自尊心又出來作祟了︰“等你自己挪回去,天都要亮了。”

大晚上從臥房一路走到書房,陸晚丞來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才發現自己真的是一滴都沒有了,想要站起來都難。他被迫妥協︰“那讓歡瞳背我回去。”

臥房里,門窗緊閉,隔絕風雨。歡瞳伺候陸晚丞換下被雨水打濕的寢衣。陸晚丞躺在溫暖干燥的床上,臉色依舊如紙般蒼白,嘴里一股腥味。

花露煮了碗姜湯。陸晚丞一臉嫌棄地喝完後,便讓歡瞳和花露都退下,屋里只剩下他和林清羽。

林清羽方才听花露說,她是見小侯爺已經睡過去了,才回了自己房中。如此說來,陸晚丞應該是從睡夢中驚醒,才不管不顧地去了書房。

林清羽坐在床側,問︰“你是做噩夢了?”

“這你都知道。”陸晚丞的語氣恢復成他一貫的輕松愜牽“我做了一個噩夢,快被嚇死了。”

“什麼噩夢?”

陸晚丞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是真真切切完好的。過了一會兒,他露出笑容,問︰“唉,我剛剛是不是特丑,特狼狽?”

林清羽實話實說︰“狼狽有,丑不至于。”陸晚丞這樣的心性,即便容顏有毀,怕是也丑不到哪去。

陸晚丞“嘖”了一聲︰“好煩,我想在你面前帥一點的。”

和陸晚丞待久了,林清羽逐漸能適應陸晚丞突如其來的陌生字眼,並根據說話的語境推斷出陸晚丞想表達的撬肌U飧觥八А弊鄭應該是瀟灑風流之類的含義。

林清羽便道︰“我覺得你剛才挺帥。”

陸晚丞一怔,而後慢吞吞地滑進被窩里,抓起被子擋住了自己的臉。

這夜過後,在書房里密謀干壞事就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林清羽對蕭的了解僅限于兩次會面,對他的印象也只有油膩二字。陸晚丞雖是蕭名義上的表弟,因常年臥病在床,和他的接觸也不多。可陸晚丞似乎非常熟悉蕭,尤其是在私事和細節上。

林清羽讓陸晚丞把他知道的有關蕭的線索一一列出,陸晚丞回憶了半天,道︰

“蕭常用的表情是‘勾唇冷笑’,‘似笑非笑’,‘舌頭頂頂臉頰’——就好像牙縫被韭菜塞了一樣;他說話的時候大多‘慢條斯理’,‘好整以暇’,一言不合就喜歡挑起人的下巴說……”陸晚丞刻茄溝蛻ひ簦模仿蕭的語氣,“‘看著孤’。”

林清羽︰“……”

“在外,他是殺伐果決,狠戾無情的太子殿下;但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他卻眼眸猩紅,嗓音低啞地說‘親我一口,命和江山都給你’——真特麼油膩他娘給油膩開門,油膩到家了。”

林清羽︰“……”

“對了,他還有一個癖好,就是給喜歡的人取外號。別人明明有名字,他就是不叫,哎,他就是玩兒,就是要叫別人‘小孩’,‘小妹妹’,‘弟弟’……”

林清羽打斷︰“夠了。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陸晚丞笑道︰“最有用的,我早就說了啊。”

林清羽稍作思忖︰“靜淳郡主?”

陸晚丞打了一個響指︰“機智如你。其實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蕭幼時和靜淳在宮中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靜淳不過一介女使,如何能匹配皇子妃之位,兩人只能秘密交往。後來,北境王中薔泊荊兩人被聖上賜婚。當時的蕭還不是儲君,為了聖心,他屁都不敢放一個……我是說,他不敢造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靜淳遠嫁,再尋得靜淳類卿,聊以慰藉。”

林清羽問︰“兩人交往之事既是秘辛,你又從何得知?”

陸晚丞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信我便是。”

“那我又是哪里像靜淳。”

“眼楮。靜淳的左眼眼下,也有一顆淚痣。蕭的眾多侍君侍妾,或多或少都有些像靜淳。”

林清羽道︰“這麼說,我只要把自己的眼楮毀了,蕭就會對我失去興趣?”

“可能。”陸晚丞道,“但你應該不會那麼做吧,我喜歡你現在的眼楮。”

“當然不。”林清羽冷笑,“即便我對自己的臉無感,我也不想為了一個狗東西傷害自己。”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有什麼撬肌R就要他毫發無損地看著對方受盡折磨,生不如死,痛苦求饒。

蕭對遠嫁的靜淳郡主情根深種……他們能利用這件事做些什麼。

兩人陷入沉思。不多時,一個眠月閣的婢女來求見林清羽,稱有事稟告。林清羽傳她進來之後,她道︰“今日一大早,夫人便帶著二小姐出了府,到傍晚時分才回來。姨娘讓我去找馬夫打听了一番,得知夫人和二小姐竟是進了宮,還帶了不少厚禮去。然後我又去找了庫房的管事,管事說夫人未從庫房拿什麼東西,想必那些禮都是夫人自己的嫁妝了。”

“知道了。”林清羽道,“回去代我向姨娘道謝,她很細心。”

此次進宮,梁氏和陸念桃顯然不想張揚。上次他們三人一道進宮向皇後請安謝恩也就是不久前的事,皇後還對她們母女二人視若無物。她們此番進宮,難道是為了討皇後的歡心?

林清羽說出自己的想法後,陸晚丞道︰“梁氏嫁入侯府又不是一年兩年了,她若能得皇後的歡心早就得了,哪還需要等到現在。”

林清羽頷首贊同︰“不是為了皇後,那就是為了別人。”

“皇宮里,可不是只有皇後一個主子。”

命婦入宮,除了去鳳儀宮,偶爾也會去受寵宮妃那請安問好。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陳貴妃。”

林清羽回想起那日在鳳儀宮梁氏和陸念桃看太子的神態。所以,梁氏失了夫君的信任,管家之權旁落,兒子又絕了後。眼看在侯府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她才不得不在外尋找靠山。

皇後膈應她續弦的身份,自不會幫她。後宮之中,除了皇後,最有權勢者便是太子的生母,陳貴妃。而南安侯在前朝一向謹小慎微,獨來獨往,從不參與黨爭,若他知道梁氏私下討好陳貴妃定會勃然大怒,所以她們只敢悄悄地去。

太子的東宮,皇後的鳳儀宮,陳貴妃的長樂宮……以及梁氏和陸念桃。

“晚丞。”林清羽緩聲道,“我想回林府一趟。”

陸晚丞想也未想道︰“好,什麼時候?”

“現在。”

“我和你一起。”

林清羽剛要以“你身體不便再出門”為由拒絕,又听見陸晚丞說︰“剛好讓岳父大人幫我看看我還剩多少時間。”

林清羽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陸晚丞的身體,已經快到脫離他掌控的地步。縱使他再如何天賦異稟,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普天之下,醫術勝于他者,他只知道兩個人——恩師和父親。陸晚丞那張續命的方子便是他父親給的。父親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能再給陸晚丞多爭取些時日。

高門之中,妻子想要帶夫君回娘家需要得到主母的首肯。如今除了南安侯,林清羽便是侯府當家做主之人,他要去哪無須向任何人稟告。但他想帶著陸晚丞在林府小住幾日,還是象征性地求得了南安侯的同恰K說要帶陸晚丞回林府治病,南安侯知道林院判的醫術無人能敵,自然點頭應允。

于是,林清羽便帶著陸晚丞,歡瞳和花露回到了林府。

他此次回家回得突然,給了父母幼弟莫大的驚喜。林清鶴還記得陸晚丞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大哥哥,童言無忌道︰“晚丞哥哥,你瘦了好多呀。”

林母臉色微變。陸晚丞卻坐在輪椅上笑︰“小清鶴也長高了好多呀。”

林清鶴害羞得躲到母親身後。到底是親兄弟,林清鶴眉眼間和林清羽有五六分相似。看著他,陸晚丞有種在看翻小版林清羽的愉悅感。

林母松了口氣,笑道︰“你們回來得正好,再晚一步,你父親就要走了。”

“走?”林清羽看向林父,“父親要去哪。”

林父道︰“雍涼。”

雍涼位于大瑜西北,與西夏接壤。西夏本是大瑜的附屬國,近幾年逐年壯大後生了叛亂之心,峭及諭汛箬さ牟倏兀並取而代之。

林清羽問︰“西北邊境正處于戰時,父親為何此刻要去雍涼?”

林父神情嚴肅︰“半月前,顧大將軍在戰場上不幸身中毒箭,拔箭後余毒一直未清,軍中軍醫和雍涼名醫皆束手無策。奏本上言,顧大將軍因余毒日漸虛弱,再耽擱下去恐怕凶多吉少。聖上命我即刻動身,日夜兼程趕往雍涼,為顧大將軍診治。”

陸晚丞自己都快死了,自然也不在乎別人的生死︰“雍涼離京城那麼遠,即便馬不停蹄,至少也需要半個月,這來得及?”

林父輕嘆︰“但願顧大將軍吉人自有天相。”

身為人子,林清羽私心不願父親在此時去戰亂之地。然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身在大瑜,一輩子都要向皇權低頭。而顧大將軍……亦是值得一救之人。

林清羽道︰“還望父親萬事小心,千萬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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