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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6 22:20:43瀏覽448|回應0|推薦5 | |
雖然拜訪君華老家只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但接下來的細節旋即被我淡忘。 我依稀記得是兩個心靈上各有傷痕的人,就那樣站在大門前寒喧一些漫不經心的瑣碎事,像大家都不願觸及到對方的傷痛。 最後我走了,我帶著勾起老人家不快回憶的歉意,還有君華埋葬的墓園地點離開。 我想去花店買一束淺紫色的鬱金香去君華墓園弔祭,誰知店家笑著對我說,鬱金香不常有客人,而價格又很昂貴,所以需要三天前訂購。 最後我買了一束鮮紅色的玫瑰花。 有人說鮮紅色的玫瑰花代表了熾熱的愛情,所以最多人喜歡,而且很容易就在街上泛濫。但我並不喜歡玫瑰花,雖然玫瑰花很幽雅,而鮮紅色往往容易使人聯想起那顆熱烘烘鮮紅的心;但玫瑰花獨有的倒刺實在太像愛情,很容易傷人。 我總覺得送玫瑰花的人和收玫瑰花的人都應了當小心,一不留神指尖被玫瑰花的倒刺螫傷,指頭會流血,指尖連心會很痛,幸好這種傷口通常不會太深。和玫瑰跟有七八分相似的薔薇,倒像沒有玫瑰的倒刺因而缺少了那份淒美的格調,氣質像是被比下去了。 當然,如你執意用力執著玫瑰花束把它當作狼牙棒般到處揮舞,或不停在自己身上鞭撻,甚至織成花冠為自己或他人帶上,那種痴狂的人就誰也不能幫上你甚麼忙。 「基督已死在十字架,有人用玫瑰花的花技,編織成冠冕為耶穌戴上……」我腦海飄過幾句沒頭沒腦的句子。 突然我想起我年青時好像寫過幾首關於玫瑰花的詩,模模糊糊的,記得不很清楚,彷彿有一首是這樣的: 「傳說中,玫瑰絨紅的花瓣內, 是我寫的嗎?是為女孩子而寫的嗎?是寫給君華的嗎?我不大確定。 山嶺上的墓墳接連不斷,每一個丘墳都像訴說著他們生前的故事,只在乎你肯不肯停下腳步來留心傾聽。 我沿途打量著墓碑上的名字、相片和死亡時的年齡。 墓碑上相片大都隨著墓墳的年齡褪色,墓碑上的照片應該都是墓中人生前所喜的罷,最少一定是他身後他的親人所喜的,當中自然又以老人家的照片居多。 從老人家的遺照中,我想起了禪話中的一句:「父死、子死、孫死。」 凡人總是要死,「父死、子死、孫死」,黑頭人送白頭人,原是人間最吉祥的祝福,像君華這麼樣在二十二、三歲風華正茂時離開,她父母該是最痛心的人,更惋惜的是她生命中最美麗動人的樂章仍未展開。 「我生命中最精彩的章節有展開過嗎?」 到了,我看到君華的名字,也看到她的照片。 那是一幀笑臉如花的照片,笑容很甜美,樣貌稚氣而動人,怎麼會和我記憶中君華有這麼大的分別? 「微微抿著的嘴脣,冷漠笑容,像是掛在嘴邊淡淡的嘲諷……」 「為甚麼差那麽多?」我心中納罕。 我腦海慢慢浮起我和君華分手的情境,那晚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即使我重臨亦無法重認的地方,自那天晚上兩條往後延伸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就展開了。 「這是我真實的記憶,還是虛假的記憶?」我疑惑中。 我只記得君華臨走前像是說了一句:「你是一個最不溫柔的男人。」 我像是乾笑了幾聲,目送她抿著的嘴脣淡淡的冷笑離去。 就是那個眼神,我記起了。 自從那天晚上……一片空白,我什麼也記不起來。 我有點驚愕,頭也痛得很。 我茫茫然把鮮花放在墓前。我好像從沒有送過鮮花給君華,今天才是我第一束花束,喜歡淺紫色的鬱金香的人好像是我,而不是她。 我記得那時我常說紫色是古代貴族的顏色,我不喜濃紫,喜歡淡淡一抹的淺紫,如一個末落的貴族被貶謫到民間;而對於鬱金香,我記得我很喜歡它的名字,這名字聽起來像是一股憂鬱的芬芳,不知從何時開始我愛上了憂鬱的氣紛。 花語說鬱金香還代表著博愛、名聲和愛的告白;名聲和博愛都是我的恩物,至於愛的告白;我有作過愛的告白嗎? 我倒真的忘了。 我用指手指輕輕抹拭去碑上了君華照片中的灰塵,君華的臉龐逐漸清淅起來,我的指尖在君華的眼晴、鼻子、嘴脣一直在打轉,指尖如森林迷路的斑鹿,動作如同她昔日躺在我懷裡時一樣。 我本應該很傷心,但不知為何我心底裡卻似在暗地慶幸,我自私地慶幸君華現在是長眠於泥土,而不是躺在別人的懷裡。 我甚至有一個殘酷的想法:君華死的時候是在充滿我的思念而離開。 我用指手指在君華相片一直打轉,淚水緩緩的滑落。 我知我錯了,我寧可你躺在別人的懷裡,我寧可你是一大群孩子的母親,腰姿粗得像鐵筒,而不是要你永遠美麗長埋在泥土和記憶中。 粗糙、冰冷的石頭廝磨在我臉脥,石頭的廝磨帶給我痛楚,而痛楚的感覺像告訴我我還活著。 我忘了我哭了多久,直到我耳邊聽到一句:「孩子,別哭了,事情已發生了這麼多年了。」 我抬頭就看到君華的媽媽,和她濕潤的眼眸。 我分不清是我扶著君華的媽媽回家,還是伯母扶走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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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