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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遺留在樹椏上的孩子(二)
2009/10/25 10:08:21瀏覽326|回應0|推薦2

我在電話中問到了紫菱身處的位置和醫院的名字,匆匆忙忙和小妹交代了幾句便趕赴了醫院。

當我和紫菱在臥龍居士的相命館中巧遇時,我曾給她我的名片,她也留下了她的手提電話號碼,放假那天我曾經有過衝動去找她,但結果還是放棄了,電話號碼結果還只是在皮包裡。

沒想到我和紫菱的第三次見面是在醫院。

醫院裡是一個的白色世界;白色的牆壁、白色的醫生、護士袍、白色的床鋪;但當一切陳舊時看起來就像抹上一層淺淺的灰色,有如記憶。

醫院的氣味就跟往常一樣,空氣中充斥著難聞的藥水味;也許唯有在等待被拯救的人,才會喜歡這味道。

我踏在醫院的長廊,腦海浮現著我桌上一張張的災難圖片,特別是那遺留在樹椏上的孩子,他那絕望無助的眼晴一次又一次在我的腦海出現。

長廊的轉角是幼兒科,紫菱正站在長廊的窗口,似在寒冷的北風中,凝望著剛飄過的雲彩。

紫菱的背影雖然纖弱,但臀部很渾圓,是屬於少婦的身型;今天的君華也擁有如此豐滿的臀部嗎?

我突然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很過份,最近我好像常常注目著到女性的身型線條。

我站在紫菱背後不遠,她似仍不發覺我的存在。

「有甚麼我可以幫忙嗎?」我柔聲問道。

紫菱轉過身來,我清楚地看到她臉上兩行潸潸的淚線。

紫菱瞬即撲向我懷中放聲豪淘痛哭起來。她的手臂如兩根八爪魚的觸鬚,用力把我纏得緊貼,雖然隔著厚厚的衣服,我仍然感覺到她胸部柔軟的燙熱,和紫菱急促的心跳。

「他不要我們,把我和孩子丟下!」紫菱傷心地痛哭著,雙臂把我纏得更緊更有力量,如我就是她心中思念的人。

我左手輕放在紫菱的背,提起右手在她髮背上輕輕撫著,安慰她說:「放輕鬆點!不愉快的事情,總是會過的…….」

我覺得自己是一塊飄浮在水中的木頭,而紫菱像是在海嘯中遇劫的求生者。

接下來,在和紫菱簡單、斷續的交談中,我知道孩子仍未渡過危臉期,正在觀察中。

紫菱由始至終沒有從我懷中離開的意思,我又想起遠在印尼被那孩子抱著的大樹,我覺得我就像那棵大樹,可是我卻不曾目睹那一幕悲劇的發生。

時間過得真漫長,窗口剛飄過一片枯葉,白雲正在不停地變幻,有點像君華冷漠的眼神。

終於有醫護人員從裡面走出來。

「孩子的情況終於穩定了。」一個穿著灰白色醫生袍的男人說道。

我和紫菱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那穿著白袍的醫生卻一直盯著我的臉:「書獃子,是你嗎?」

「書獃子」是我從前的綽號,己經很久沒有人如此叫喚我,我驚訝此時此地有人竟有人如此稱呼我,我凝望著說這一句話的白袍醫生臉孔,但卻無法尋找到一絲屬於他的記憶。

「我是陳國輝,大學時代就住在你宿舍房間的隔壁,是醫學院的學長。」

我努力從記憶搜索我大學時代宿舍房間的隔壁是甚麼同學,很奇怪,我竟無法記起任何一個大學時代宿舍鄰居的樣貌或名字。

「你能過來聊幾句?」國輝說這話時用眼晴我暗地示意。

「好。」我望一望紫菱,她像不捨般離開我懷裡,如一個依戀母親的孩子。

紫菱在我襟前留下了一大片的淚水,淚水濕透的襯衣了是冰冷的,特別在驟然失去紫菱温暖的擁抱更甚。

「紫菱也會這樣感覺到嗎?」我在想。

我柔聲對紫菱說:「想不到孩子的主診醫生是我舊同學,看來你不用擔心了。」

「這邊走。」國輝示意我要跟他進辦公室。

辦公室的大門關上了,房間內沈默中充滿了異樣的空氣。

「很多年沒見了。」國輝說。

「嗯,多年沒有互通消息,大家彷彿就像空氣消失了。」對於一個沒有留下任何記憶的朋友,我只能如此應對。

「嗯。」國輝也點頭贊同。

我問:「孩子的情況怎麼樣?」我最後決定還是從孩子的病況聊起。

「很糟糕。」

「很糟糕?」

「嗯……我在想,怎麼可能是你?」國輝似在思考中,他思考時眉頭緊皺起,這模樣有些熟悉,我該見過……

但對於國輝的說話,我不很明白,於是問道:「請問,你的說話是指甚麼?甚麼怎麼可能是你?」

「我說孩子的爸爸怎麼可能是你?」

「噢!我不是孩子的爸爸,我是上個禮拜才認識孩子的媽媽,才不過見過一、二次面。」

「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只見過她一、二次面……」國輝又沈吟著:「那該怎樣說……」

國輝慢慢地說:「孩子很虛弱,我推斷是營養不良,再加上照顧不週,我懷疑孩子受到虐待。」

我無言以對。

「孩子這年來他是我們醫院的常客。」

我無言,只能在聽。

「孩子剛在病中昏迷的時候,還喊著:『媽媽,你為甚麼不理我?』」

我的心不知為何像被針尖猝然刺痛了一下。

「你對孩子的媽媽了解有多少?」國輝問道。

「不多。」我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訴國輝。

「……她或許把自己對婚姻的挫敗、不信任感,反應在孩子身上,間接造成兒子生病……」國輝沈吟著。

「孩子受虐還有其它証據或蹟象嗎?」我問道。

「沒有,孩子一甦醒過來還嚷著要見媽媽。」

「平常孩子送到醫院會病得很嚴重嗎?」

「還好,大多是營養不良或是疏忽照顧,算這一次發高燒最嚴重。」

「院方會安排社會工作者或心理專家跟進?」我問道。

「我們會先報警,警方接手後才會安排社會工作者跟進。」

「這是唯一的做法嗎?有沒有其他選擇或辦法?」我問道。

國輝緊皺起眉頭,這緊皺起的眉頭……我記起來了!國輝他比我早二年進大學,住在我宿舍房間的隔壁,很文靜、沈實,平常在宿舍喜歡泡茶看書直到天亮,我還喝過他所泡的烏龍茶……

「你知道嗎?孩子自從來我們醫院求診,我們一直只曾見過她母親,沒有其他人出現過,你是第一個。」

我腦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些曾和國輝發生的瑣碎事,那記憶既新鮮又洶湧,為何剛才我一直記不起他?我不禁問。

「……你有其它的看法和意見嗎?」國輝問道。

「國輝學長,你比起從前胖了一點,樣子也比從前更成熟、沈實。」

「……」國輝學長在沈吟著。

「能再給她多一次機會嗎……也許,我想試試能不能了解、幫助她……」

「……」國輝學長的眉頭緊湊。

我懐著沈重的心情回到幼兒科深切治療部的長廊,紫菱正孤零零地在的長椅上。

我默不作聲地坐在紫菱的旁邊,紫菱也沒有作聲,她側起頭在我肩膀上伏著。

時間就在寧靜的空間中一分一秒消逝。

「孩子的病很快就會好,這一次回家要好好照顧孩子。」我輕聲說。

「嗯。」紫菱應了一聲,我感覺到她又開始抽咽,淚水又湧向我的肩上直淌。

庭院深深,迴廊寂寂;我驀發覺到自己的心情已很久沒有如斯的寧靜;平常家中雖然安靜,但我會形容那叫空白,但這一刻我的心卻出奇地得很寧靜,我只想放鬆自己,最好此刻有一張温暖的床,能讓自己安詳入睡。

我緩緩地閉起了雙眼……

風聲似很平和,呼吸的氣息也很安詳……

我彷彿做了一個小夢……

夢中有花香、青草和泥土混合的獨特新鮮味道,有蝴蝶和蚱蜢在追逐肥皂泡,相思樹下還有笑語、笑聲在一個隱隱約約的少女笑靨發出。

我很想看清楚她的臉容……我悄悄地走近,然後靜待她的轉身抬頭……她終於牽起了頭向我站立的方向望過來;那是一張很冷漠的臉容,薄薄的咀似藏著一絲絲不屑的微笑,深邃的眼神帶著些神秘,像是君華又像是紫菱又像是一個我所熟悉的臉龐。

「海嘯來了!快逃命呀!」突然有人在呼叫。

混亂中她牽著我的手向前狂奔,海水瞬霎吞噬了如詩的夢境,旋即浸到我大腿之上。

她用力把我抱起、推到大樹幹頂,只吼叱了一句:「抓緊!」然後她就隨海水走了。

我在喊:「不要留下我!」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她卻只是跟隨著大水走得更快。

「為甚麼她不要我?我做錯了甚麼?」抱著樹幹的我向天大喊!

「不要把我遺留在樹上!」

「她不要我,把我留下!」

我哭了,原來我是那個被遺棄的孩子,在多年前,被人遺棄在樹椏之上。

夢中我哭了。

手提電話的聲響把我從夢中喚回現實,紫菱仍伏在我的肩上淺睡。

電話的來電顯示那是砲王打來的電話。

「喂,找我甚麼事?」

砲王的聲音很低沈,嗓子有點沙啞地說:「有空嗎?過來陪我喝酒。」

我瞥一眼身旁的紫菱,細聲說:「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砲王在電話筒中大聲叫道:「是我朋友的,現在就跑過來陪我喝酒。」

聽聲音語氣,砲王像已喝了不少,我連忙問道:「有甚麼特別事情發生嗎?」

「沒有什麼!只是今天我老婆跟別人私奔跑了!」砲王在電話的另一邊叫嚷,叫聲有些像哭聲。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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