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的源起

「相信網戀嗎？在虛擬的空間裡一切都是虛幻的，緣分就在你身邊悄悄的進行，回電郵給我，我只會在你上線時愛你……你的甜心。」

「神經病！」我咒罵了一句，忙於清理我的垃圾電郵。

網上的聰明過濾軟件不見得如何聰明，依然是垃圾電郵一大堆，但有用的電郵有時倒會分類到垃圾電郵匣裡，所以我不得不偶到垃圾匣裡撿垃圾。

今天對着電腦螢光幕，寫不出甚麼；半夜的時候，我就改在睡房裡繼續寫我的小說，最初我是想寫一個有關於網上情緣的故事，構思不見得高明，我把小說開了頭就接不下去，我不禁自問：「網上能有甚麼情緣？人都看不見，戀愛的元素都跑掉了，只剩下一個獨自的軀殼在幻想，怎能說是愛情。」

我再想到這會是一個無聊透的故事，拙劣的構思加上我粗率的文筆，我不敢想像寫出來的小說會有多糟糕，怕只怕最終只會留給自己作唯一的讀者；說不定還要不敢在白天裡看，要等到夜闌人靜，關上了燈，像一個大男生瞞著家人看色情刊物，要大被蒙著頭才敢偷偷地拿出手電筒來偷看。

我一直覺得：「真正的愛情就要愛得有血、有肉、有聲音、眼神、指尖、體温、嘴唇、要是那種熾熱火燙的嘴唇，還要是濕潤的嘴唇；不！不止濕潤，最好是要如春潮泛濫，或是如驟雨、颶風、暴雨那一種。」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感地望向床邊熟睡的她。

妻子正在熟睡，有點醜，尚幸不是極醜，突然想到已經很久沒有和她激情地吻著，像兩條乾旱將死的魚用濡沫來互相滋潤的那種熱吻。

我有些衝動想去吻她，但想到她已熟睡，而且睡姿真的有點醜，於是燃起的衝動瞬即熄滅了。

我改用指尖輕輕撫著她的身體，從她的指尖掃到她的臉龐，我的指尖就如森林自在的遊鹿，而且那是一隻迷路的遊鹿。

她熟睡得如一個孩子，雖然歲月在她眼角留有些痕跡，而且睡姿真的很醜；但她在我心中卻仍然美麗、白天的笑容仍是天真無邪的那一張嘴臉，就如我初相識她的印象、那是一種帶有甜味的記憶。

我的指尖遊到她眼角的魚尾紋前打圈，這兒是她最不喜歡我碰到的地方、有時連凝望都不可以。

沒有女人會喜歡人家注意她身體上任何部份的缺點，即使只是一點點的缺點。

她總不會明白：「愛你的，誰會在意；不愛你的，你又為何要在意。」

在這寧靜的小房間中，靜夜是渾圓和平的；窗外港灣的夜色温柔得像情人的眼波。我凝望著電腦的螢光幕，我想到歲月的流逝，想到記憶的奇妙，我沈思著歲月和記憶的關係。

我突然不再想寫網戀的故事，我想寫一個有關於歲月和記憶的故事。

「怎麼開始寫我的故事？」我想著。

我開始構思故事的人物，就寫一個和我年齡相若的中年男子罷，一個平庸、潦倒、獨身的中年男子，虛渡的歲月，空白的記憶，在報社中擔當一個無關痛癢的副刊小編輯……

想著、想著，我執起筆如此開始：「鬧鐘聲又響起，像淒厲的慘叫聲；我的眼皮還未能張開，彷彿靈魂還停留在遠方，心靈渴望著甜美的呼喚，又或是唇邊的淺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