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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選擇的告別
2005/12/16 03:53:56瀏覽1204|回應0|推薦1
我們選擇的告別

馬可在報上刊登了一則非正式的徵友廣告,在審查來信時,其中發現一篇真誠又細緻的文章,那是一個叫做卓的程式設計師寫的。隨著彼此通話、相約會面,終於坦承接納對方之後,他們選擇在一九九三年五月同居。馬可是一個相當細膩敏感、沒有自信的男人,卓的樸直、勇敢、木訥暖化了馬可尖銳的一面,馬可十分渇望穩定的關係,在他以為找到自己要的幸福並能擁理想生活模式之後,悲劇悄然降臨,卓得到皮膚癌,三個月後離開人世。
   
在兩人一起對抗病魔的時候,馬可的經濟拮据、父母關係冷淡,所有一切就像疾病一樣侵蝕馬可的心靈。有一天卓希望馬可承諾在他希望死去的時候,馬可能助他一臂之力。在一個悲涼的夜晚,馬可用枕頭悶住被病魔糟蹋而早已厭厭一息的卓,那一晚,馬可抱著死去的卓入眠。

卓死後,馬可始終無法忘懷哀痛,雖然生活日趨穩定,但情緒與心情憂鬱與歇斯底里,他明白這一段愛的回憶沒有尋找出口,他就無法療傷自我,只能露出他記者本能尖銳的一面刺傷自我與別人。於是他藉由寫作、紀錄,記下他與卓的一切,療傷,重新出發。

一、

當聽到「我們選擇的告別」這個書名,直覺就讓人想到悲劇。渡邊淳一的失樂園中它結局是這樣的:

有一封遺書是“大家收”,內容如下。
  “請原諒我們最後的任性。請把我們兩人一起下葬,別無它求。”

  字體為女性的筆跡,下面分別簽上了久木祥一郎、松原凜子的名字。

久木和凜子兩人都是婚外情,這是一場禁忌的愛戀,遺言中那一句「我們」是多麼狹窄,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走出去彷彿會被全世界韃伐。卓和馬可也是在同樣的悽涼氛圍無法自拔,深深的陷入死亡的幽谷中。在禁忌之下,兩人顯得更為孤獨,彷彿全世界只剩兩人能完整接納對方,這樣孤獨的愛充滿強烈的牽絆。馬可為了卓,用最真切的承諾幫助卓了卻痛苦,馬可終於陷入寂寞,一個人自殘。渡邊淳一曾說:「寫出火一樣的作品就需要火一樣燃燒著愛」,我深信馬可的愛像火一般熾熱,也像冰一樣寂絕,在大雪過境,春天回暖,他的心才逐漸平復,那時我想起他的作品就叫做雪山。

馬可寫來是這麼真切感人,對於卓就醫的細節描述如此清晰不眛,讓人對於即使循序的接受醫療也仍無法挽回生命而更加悲哀,因為,這一次的病醫院再也救不了你了,醫院不再讓你予取予求的來呵護你的病情,它只能靜待其觀束手無策,給你的只剩下一張等待死亡的病床。

    卓的病如驚濤駭浪,一個小小的疙瘩讓他活不過三個月,從健康矮壯的大男孩變成連陰莖都扭曲可怖。方孝儒「指喻」一文中:「浦陽鄭君仲辨,其容闐然,其色渥然,其氣充然,未嘗有疾也。他日,左手之拇有疹焉,隆起而粟,君疑之,以示人。人大笑,以為不足患。既三日,聚而如錢,憂之滋甚,又以示人,笑者如初。又三日,拇之大盈握,近拇之指,皆為之痛,若剟刺狀,肢體心膂無不病者。」這與卓的發病情形非常吻合,同樣都忽視了更早的發現期而使病情嚴重。(也讓我重視防曬的重要),而顯然的即使卓已經謹慎的保養預防了,仍然逃不過那一關,人生意外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他發生時除了令人措手不及,也讓人想大哭吶喊:「為什麼是我?我不想死!」
   
我對於癌症這一個病情非常敏感,也非常害怕。我身邊的人有許多都因為末期癌症而在幾個月內迅速消失在這個世界,包刮我的父親。到了現在我對於化療這唯一有可能康復的神話越來越不屑一顧,我發現這似乎是使人死的更痛苦而已,為何還要鼓勵病人抱著那殘缺的希望去承受那更大的磨難再死去,這樣的做法我不能諒解。甚至覺得醫生不正面坦承的說明而只是敷衍撫慰,用著無績效的藥佯裝治療。於是,在一切都來不及、不明白之下,父親就走了,當時我不認為他會走。
    曾經醫院、政府給我一種權威,一種不滅,隨著長大我了解過去的想法非常天真。我知道醫院也會有挽救不了的性命,這是無法避免的,但是那樣的醫療體制與對待回應方式,讓我很不平。所以在馬可激憤的同時,我幾乎也同樣激憤。我的憤怒是慢慢累積的,因為知道越來越多當時原可以避免,而我們卻因為知識不足而被含糊帶過感到憤怒。人總會不斷不斷錯過「當時」,千金難買早知道,因為那無法挽回,所以我必須選擇更小心。
二、
   當摯愛的人即將離你遠去那種心情我不敢想像,小時候不夠堅強的我,曾經假設母親若是不幸死亡的情境下我所作的選擇是自毀來逃避悲傷。那時我深信那樣的我一定無法存活的,因為我對母親的愛懷著極深的依賴。即使是現在我經常在母親隨時會死的恐懼下生活,雖然她的死不再對我的生存有威脅性(我稍稍可以自立了)。過去的生活中,母親與姐姐是陪伴我長大的親密家人,我們當時的世界很小,在那樣小的空間裡,我的信任、我的愛也只分給她們。因此,在馬可那樣尖銳又任性的情緒裡,也只有卓那樣真誠又可愛的個性能被馬可所接受並喜愛。那種享受兩人的空間,也只能將愛醞釀在她們租屋天地中,失去卓,馬可會是多大的打擊,馬可和卓的親密信任遠過於家人,這樣密切的關係若要分離只有死亡這樣的強迫的方式了。
   
倘若,卓的死不是在熱戀時發生,而是在與馬可分手之後,故事是否還會這樣悽美?還看的見馬可這樣用情至深?熱戀激情燃燒了整個故事的生命力,我驚訝於親手悶死自己愛的人是多麼需要勇氣。在台灣人的民情裡,能救多少就多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幫助別人死亡絕對無法成為一般台灣人可以作到的承諾。我想我無法作到,因為那太殘忍了,太悲痛了,道德與不捨讓我痛苦加深,我寧可漠視他死去。我還是害怕聽到別人停止呼吸,瞳孔放大,面對永遠的訣別,我會墮入無盡的白日夢裡,奢望這一切都是夢。
   
我經常在夢裡夢見死而復活的奇蹟,老鼠、貓咪、父親……等等,也夢見離我而去的死亡,母親、姐姐,我知道自己重視什麼、想挽回什麼,但都徒勞無功,任由夢操縱我的焦慮。
   
我父親在死前也看過鬼魂,一個穿西裝的男子要來帶走他,醫生說那是病痛折磨的幻覺,我想這和馬可認為卓之前看到的死亡預兆有些不同,但我明白,一但所謂幻覺加深,這個人會離我們越來越遠。
   
如果病痛一直折磨我,我也會選擇自殺吧!我沒有宗教上的信仰,所以對於業障還不是這麼擔心。死亡都是人類最終的一條路,如果不斷拖累別人跟自己,死有什不足取?它絕對是最後一個選擇,不是鼓勵輕生,而是鼓勵真正救自己與別人。

三、
我認識一些男同志朋友不斷尋找另一半,我感覺的到他們的寂寞與渴望,因為機會不容易尋得(光天化日下,沒人敢跳出來說他是同志,男同志在試探對方身分時,必須喘測對方口氣、裝扮、眼神溝通,也會有誤會的時候,因此每個試探都要戰戰兢兢),所以倘若能把握住那麼一次,轟轟烈烈也無妨。我也承認我認識的朋友都十分聰明和敏感、善察人意,或許是因為在敏感的身分下對於週遭事物也異常敏感,在異性戀為主的社會裡,同志會發展另一種語言或電波溝通,一個微笑、一個動作似乎就能心領神會。那是屬於小世界裡的樂趣,而且在男同志身上看見女孩子的嬌羞是很稀鬆平常的,即使看似大漢,那敏銳的心也出乎人意料之外。
   在同志的世界裡更渴望真愛,對尋求另一半近乎急切(我懷疑亞當、夏娃故事裡,夏娃其實是男扮女裝),每段情慾都火熱發展,男人本身就是很直接的動物,主動用身體探求需要,兩個男人更容易一發不可收拾。人為了追逐心中那一份安全感,轉換不同的形式或是對象。馬可一直藉由別人的影子追逐自己理想的模樣-自信、健美、遊刃有餘,他經常小心眼的欣羨別人的一切,任性又尖銳的剖析自己,大膽直接展露自己的情緒,唯有這樣任性而為,才能徹底療傷自我,一次痛快。

四、
   
有些書的情緒你可以感受到傷心,這一本書赤裸到你無法承受的殘忍,我似乎能體會到那難分難捨的愛戀,只想再緊緊擁抱他一次。失去愛人的空虛與寂寞,只能藉由回憶找尋他的影子,每一動作都這麼似曾相識,每個味道都停駐心裡,這本書讀來就是令人如此難過。
   
有人說孤獨是物理狀態,寂寞是心裡狀態。孤獨的人不見得寂寞,寂寞的人不見得孤獨。可以享受孤獨卻無法享受寂寞。馬可雖然是同志,身分比一般人來的孤獨,但是卻充滿不安全感與自我認同不足。每個急尋著找伴的人似乎都是因為情感寂寞。馬可有了卓之後,生命彷彿充滿理想與希望,對事情躍躍欲試。以前我也很害怕寂寞,在人群當中,內心依然飄搖不定,覺得什麼都不是我要的,但是現在我很喜歡一個人,到哪都不會不安,認知到只有自己認同、自己喜歡自己,日子才能真的快樂。
   
在這樣的世界裡,有時候常常只有自己陪伴自己,所以必須要喜愛自己。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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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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