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

冰色的劍刃擋下了斬夜在頃刻間扔出來的飛刀。

喔，泠安，我的救命恩人！幸好他就站在我左後方，不然我剛剛絕對會一命嗚呼！

「輔助人員站到後面去，別擋路。」耀風很自然地推開我，舉起疾風斬警戒。

「將弓收起來吧，咲風，原本風之殤並不是武器。」羅雅老師按住我的肩膀，和我一同退到無形的結界邊，在此同時我們的攻擊陣行已經成形。

持有利劍的泠安和耀風擋在最前面，因為闇之悲歌的緣故、總算化解暴走危機的伊潔以及炎待在中間，失去戰鬥力的烈和顯然不是戰鬥系的莉莉絲則與我們一起站在後面。

我聽從老師的話，將風之殤變回體積較小的摺扇，雖然對它原來不是武器這句話有點疑惑，但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就算你們是傳人，現在也不過是一群孩子，更何況你們有些人在戰鬥上根本幫不上忙。」斬夜舉起不知從哪變出來的數把飛刀，「炎之狂狼和戰爭英雄坦伊‧馬卡雷聯手都打不過我，你們又能做什麼呢？」

我心頭一驚。

「妳的父親只是暫時失去意識，沒有立即性的危險。」羅雅老師低聲說，讓我稍微放心了點。

飛刀脫離主人的手，馬上分別被兩把劍給打落，然而不過是這麼短暫的時間，就足夠斬夜取出新的飛刀再次攻擊。

她完全沒有要改變攻擊方式的意思，就著麼持續地擲出一排排利刃，但是速度和飛刀數量都在逐次增加且完全沒有間斷，我就連想聚集風元素形成風牆來阻止攻擊的空隙都找不到。如果架起風牆時刀子還在空中，很可能會造成意外。

「不把我們看在眼裡了是嗎？」火焰從炎的手中竄出，可怕的高熱直接融化了飛刀。

伊潔趁著炎製造出的空隙扔出光球，直接飛到眼前的刺眼光線讓斬夜閉上眼睛，抓住這難得機會的泠安朝她揮出劍……

『鏗！』

又是一聲清脆，斬夜在雙眼緊閉的狀態下用小刀擋住了這一劍，另一隻手上的飛刀則打退了遲一步才衝上去的耀風。正當兩人都還因她的反擊怔住時，她右腿一掃，重重踢上距離她最近的泠安，右手順著這轉身的勢將小刀揮向耀風，耀風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了這刀。

在做這一串動作的時候，斬夜從頭到尾都沒睜開過眼睛。

泠安因為那計重踢而一路退到結界前，烈正好接住他免於撞擊，由這至少五公尺遠的緩衝距離便可知道斬夜的腿勁有多強。

「小弟，退開！」炎大吼一聲，火焰這次不再只是阻擋武器而是直接襲往敵人。

熊熊烈火看似無法躲避，卻被斬夜以幾乎不可能辦到的動作閃開，她先是用力將小刀往地上扔使其插入地板，而後以直立的小刀當作踏板，一跳躍上空中做出一個完美的後空翻，當她整個人與地面平行時，火焰正好竄過她前一秒站的位置。最後她安然無恙地落地，穩穩站在小刀的殘渣上。

我差一點就要為這精采的體操動作喝采，落地姿勢滿分！

「你們動作很快，可惜，不夠快。」斬夜身影一閃，再次出現時她的右手已經掐在耀風的脖子上。

「耀風！！」我大叫的同時，一抹亮藍已經衝了出去，同樣快的看不清身影。

「什麼！」突然切進來的冰劍讓斬夜放開掐著人的手，她像剛才一樣瞬間抽出飛刀欲擋，卻沒有成功。

白皙的臉頰被劃出一條血痕。

「總算是有點意思了。」斬夜抹去臉上的血液，「這是銀之風的步伐？真難得我居然會在一個水精靈身上看見。」

銀之風是世界上最快的種族，班導是媽媽的徒弟，而泠安曾經被班導教過，一切都非常合理。

「我來對付她，不要干擾。」泠安把才站穩腳步的耀風推向我們，就在這時，我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無情的冰冷。

接下來，超高速度的戰鬥展開，如同學期考試時班導與泠安的對打，一般肉眼無法看清。

「他很快，但水精靈的身體素質是沒辦法負擔銀之風的動作太久的。」莉莉絲擔憂地說，「何況他還未發育完畢，對上戰鬥種族出身的斬夜只會耗盡體力。」

我想起上次考試結束後泠安那一副虛脫的模樣，考試只有五分鐘，而我相信五分鐘泠安是無法擊敗斬夜的。

「照莉莉絲說的，那個傳人撐不了多久。」羅雅老師將視線由前方的刀光劍影移到我身上：「咲風，我現在要教妳高三現在在學的唱歌技巧，而妳得在妳朋友落敗之前學會。」

……又是一個強人所難的老師、不、應該說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嚴師。

「因為聲音的力量是用空氣來傳播，所以在一般的情況下，我們無法阻止敵人接收到輔助之力或是只針對敵人進行攻擊而不傷到自己人。」她快速地講解：「吟唱能夠恢復體力的歌曲時，一旦敵人能夠聽見，他的體力也會恢復──雖然復原程度不可能與己方相等──而這種唱法，能夠避免這件事情發生。」

「羅雅，難道妳說的是『送音』？」莉莉絲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不是一百個風族中，只有一位才能掌控的高難度唱法嗎？」

「我現在要教導的對象是全世界只有一個的風之紋章靈體傳人，有問題嗎？」脾氣一向不是太好的羅雅老師冷冷地問，在看見對方搖頭否認後才繼續說：「想要成功，妳必須對四周風元素有高度掌控，並且擁有絕對的專注力，只讓妳想要它震動的空氣振動，也就是只讓妳希望的聽歌對象聽見歌聲。」

光聽就覺得非常非常有難度，尤其還是對我這個最初只是要讓衛生紙飄起來卻撕裂衛生紙的人來說！光看這個和我風屬性專有科目的淒慘成績，就可以知道我對元素的操控能力非常低下！

這其實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我在學期中曾經問過伊潔和泠安，照理來說擁有靈體紋章的傳人非常容易掌握元素，因為單純的元素與靈體紋章是最接近的，作為風之殤弓弦的那條可見風元素就是最好證明。

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狀況？

「待會，等斬夜一停下來，妳必須用全力去感受風元素的存在，特別是斬夜站的位置。」完全不知道或許也不管我低下的操控能力，羅雅老師繼續說著：「妳的專注力要高到彷彿這個空間只剩下妳和她站在這裡，其他人的存在必須從妳的認知中被消滅。」

聽起來我要是辦到都可以直接成仙去了……

「機會只有一次，不許失敗，失敗了可會害到在場所有人。」她落下這句讓我感到無比壓力的話，「現在閉上眼睛，讓周圍的元素歸於妳的感知之下，斬夜停下來時我會給妳指示，收到指示後馬上開始唱『闇之悲歌』，我也會同時唱另一首輔助歌曲，兩首歌加起來應該就能壓制斬夜。」

事到如今，我好像說什麼都沒用了。

於是我握緊手中的摺扇，閉上雙眼，試著去控制元素。

「不要想著控制，風元素會自然臣服於紋章，而紋章已經臣服於妳。」方才果斷消音不回答我疑問的風之殤說道：「妳總是太渴求控制，卻忽略了互相順從。」

順從……元素嗎？

我停止想要操控的想法，單純地去體會風的存在。即使是在室內，空氣依然是流通的，更何況前方還有速度快到足以形成旋風的戰鬥。

對我來說感受風元素確實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從我上次在亞特蘭提斯找路時就可以看出，專注時就算只有一點點波動也能感覺到。

只要感覺就能操控了嗎？我倒是從來沒想過這點。

「與風合而為一，妳想的自然就是風在想的，妳希望風如何風就如何，不再有任何阻礙。」風之殤說完後繼續靜默。

合而為一，成為風，所以沒有阻礙。

很簡單的邏輯。

「就是現在，咲風，看好斬夜的位置！」羅雅老師的聲音讓我倏地睜開眼，泠安虛脫坐倒在地，斬夜手上的小刀已經準備揮下……

「光明背後必將降臨的黑暗，晝夜輪替時刻即是沉默之時。」我開口了，但就連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現在，只有斬夜能聽見，「在這無際的廣大世界，有多少憎恨？如臨寒冬的狂烈北風，摧殘著旅人……」

她很明顯地怔住，小刀脫手掉落，耀風及時將泠安拉開。

「住口！」她尖叫，聽不見歌聲的其他人紛紛面露疑惑，「不要再唱了！」

她摀住耳朵，然而在所有空氣都歸於我掌控的情況下，這麼做是徒勞無功，畢竟手和耳膜之間還是不免有空氣存在。

「停止！」她跪了下來，看起來非常痛苦。

照理來說這首歌聽了只會讓人悲傷，不至於痛苦成這樣呀？我悄悄地瞄向旁邊的羅雅老師，她也正開口唱著我無法聽見的歌，也許正如她剛才所說，是兩首歌搭配起來造成的效果。

斬夜整個人趴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然後便不再移動。

耀風小心地走到她旁邊，觀察了一陣後下了結論：「她昏過去了。」

就像是要印證這個事實，我們身後的結界傳出破裂聲，然後真的碎裂開來，直到完全消失。

我停下唱到一半的歌，疑惑地問道：「老師，剛剛您那首歌究竟是……」

「只是很久以前一對姊妹一起寫的歌謠罷了。」她淡淡地回答，「有必要才教妳。」

「小咲，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就這樣昏了？」伊潔滿臉疑惑。

在我解釋著「送音」的時候，走廊另一邊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出現的全是我們認識的人。

身上包滿繃帶的老爹、班導、警備部長以及醫療、情報部長，急促地向我們跑來然後因眼前的景象而詫異地停止腳步。

「你們放倒了斬夜！？不會吧！」班導率先驚叫，其表情之驚恐再再驗證斬夜是個百分之千的強者。

「沒受傷吧？」老爹繞過倒在地上的人，把我和耀風上上下下仔細檢查過一遍，確定我們真的沒什麼事後一把將我們抱在懷裡，「我快擔心死了，還好你們沒事。」

「爸你才是，你們剛剛不是被斬夜打敗了嗎？」我看著老爹頭上還滲著血的繃帶擔憂地問。

「耶來幫我們做過處理了，放心吧。」他朝後方的醫療部長點了下頭。

奇怪，醫療部長不是也被催眠了？怎麼現在像個好人一樣地站在那裡！

「闖入者一次似乎只能催眠一個人，而且有時效性。」接收到眾人的困惑視線，耶來趕緊解釋，「我清醒後看見受傷的耀陽及坦伊就先替他們做了傷口處理，也給祈蘭和卡也加施打過解藥了。」

「還好耶來你不是真的背叛，我們可沒辦法這麼快找到醫療部的接班人，副部長比你沒用太多了。」卡也加欣慰地說，隨後他轉變口氣，沉聲說道：「不過，那個闖入者居然有辦法催眠精神力數一數二的耶來和斬夜，被她逃掉真的是件很糟糕的事。」

「你忘了還有另一個人也逃掉了，那個操縱雷電的孩子。」祈蘭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煩悶，「現在只能等斬夜醒過來再重新找起人了，他們應該沒辦法離開聯盟才是。」

「他們離開了。」沉穩的女聲傳來，方才暈倒的斬夜撐起身子，班導和老爹先是反射性警戒，確定斬夜沒有出手攻擊後，才將人扶起來，「整個聯盟都沒有外來者的氣息了。」

她居然這麼快就清醒了，而且還擺脫了催眠控制？是她精神力比較強，還是羅雅老師那首歌的功勞？答案我無法得知。

「居然能夠逃離聯盟！？」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吃驚不已的表情，彷彿完全不能接受事實。

「我們失敗了，不但沒有捉住闖入者，還失去第二個紋章。」斬夜重重地下了結論，讓部長們陷入沉默。

沉重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大家別這麼沮喪嘛，只不過少了兩個紋章，只要盯緊剩下的不就好了？反正對方一定會想湊齊全部的，一定還會再出手。」班導樂觀地說，似乎很努力想要破除這沉悶氛圍。

「嵐斯洛紀念日就快到了，因為完全對外開放的緣故，那將是一年中學院防備最弱的時期。」羅雅老師環起手，看著老爹說：「耀陽，你放心繼續讓你的孩子待著？說不定去你的世界還比較安全。」

「待在嵐斯洛吧，妳和坦伊都在那裡，我想我可以放心。」老爹就和伊潔的爸爸一樣對學校非常信任的樣子，「至於小耀，萊茵校長應該也會提高警戒。」

「紀念日結束之後可以帶他們去春陽婆婆那裡了吧？讓他們知道被偷的『那樣東西』是什麼。」班導環視在場全部的傳人，「讓紋章變得可以搶奪的那樣禁忌之物……」

班導你可不可以不要說這種像是弔胃口一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強大，足以把紋章這種無形的東西硬生生從傳人身上奪走，重點是還不告訴我們？

永恆精靈彌宇犧牲身體所化成的救世神器，還有什麼比他的地位更高？這樣的東西居然真的存在於世界上。

「對了，有多少人知道傳人今天要來聯盟施行保護的事情？他們今天襲擊聯盟很明顯是為了搶奪紋章，而不是單純想要什麼情報。」班導提出了關鍵問題。

「照理來說，聯盟只有我們這些部長知道。」斬夜瞇起眼睛：「除非這裡有叛徒。」

被指名的四位部長完全沒有改變表情，甚至沒有對同事表露猜疑，眼裡透出百分之百的信任與真誠。

我想這是偽裝不出來的。

「我相信這裡沒有奸細啦，總之凡事小心為上。」班導笑著做了結語：「今天的事情讓它過去就好，下次更努力就好。」

「戰爭都結束十多年了還穿著軍服的傢伙沒資格說這句話。」羅雅老師冷冷地說。

班導笑而不答。

「也該送這些孩子回去了吧。」斬夜加重語氣對我們囑咐：「這世界雖然由聯盟管轄，但並非所有事情都在我們掌控之下，你們務必自己小心，記住你們的責任。」

「這是當然。」炎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希望那位搶奪紋章的犯人早日落網。」

「我們一定會傾盡全力將人繩之以法。」警備部長誠心保證。

「那麼我送他們回去吧，別再花時間建通道了。」莉莉絲展開那只有五級以上的人員才能使用的傳送陣法，三人很快便消失在光芒中。

「我送小耀走，順便和萊茵校長交代這次事情。」老爹摸了下我的頭：「小咲，自己小心，我最後一天會去參加紀念日的活動，到時候再見。」

又是一組人離開。

「看來只剩下我們一起走啦！」班導展開陣法，招手要我們靠過去：「靠近一點，一次送五個人可是很累的。」

「別裝了，這對你來說完全不花力氣。」羅雅老師一語中的地說，「對了，我記得我們還有一組學生待在聯盟？」

對了，還有會長和副會長啊！剛才的事情太混亂，讓我完全忘了還有這一對學長姊。

「我治療完會送他們回去，闇之紋章傳人也是。」耶來應道，眉宇間透著嚴肅：「請你們務必小心，現在傳人最多的學校就屬嵐斯洛了，加上紀念日，你們恐怕會成為目標。」

「怕什麼，嵐斯洛的光榮和信譽可不是假的。」班導老王賣瓜地說，接著降低音量：「你們也知道，若是有必要，我會拚上性命。」

「我想大多數人還是希望你好好的活著，噢，利肯除外。」卡也加半開玩笑似地說。

傳送陣法的光芒大放。

「我盡量啦，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接著，空間跳轉。

再次看到熟悉的校園景色時，我只覺得疲憊，以及一點點的安心，總算是平安無事地回學校了。

然而，這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即將發生在這所學校的事情。

不過，要是事先知道，恐怕也不能稱作「意外」了。即便風之殤已經有提示過，我還是沒能料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那個即將改變世界節奏的意料之外。

風之幻歌II<不安的前奏>－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