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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幻歌外傳】番外 干戈與玉帛
2018/07/04 23:08:22瀏覽375|回應0|推薦1

*文前須知:建議搭配卷四番外《戰爭與和平》食用,看標題就知道這兩篇是一對的呢


 

番外  干戈與玉帛

 

沉如土,重如山。

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寂應萬響。

這是他武學的根本,是他一生的信條。

 

 

幻界的部族依據有種族與屬性這兩大項目,依照歷史發展和人數需求會產生不同的分佈。孕育撫養他的土之武族本注重於後者,雖然有著身為四大戰鬥種族之一的驕傲,卻更看重與其他土族人的交流與團結,數萬年來都肩負守護窯居的責任,與不同屬性的武族沒有特別來往。

許久以前的動物之亂以後,土族少有征戰,原本屢屢進犯的北方火族也因為糧食問題終於暫時放下他們自身也控制不了的狂暴,給了土族很長時間的安寧。

在這樣穩定的環境下成長,武族的年輕人只有互相切磋以滿足好戰的天性,但土之武族的戰技原本是就防守先於攻擊,實在是很難真正打起來。

這種困窘的情況讓他只能潛心磨練基本技巧,往更深處打磨,直到他感覺他的身心都與大地融為一體,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撼動他。

「比斯。」母親的呼喚把他從靜坐中拉回現實,「先前族長的提案,你考慮出結果沒有?」

他點點頭,其實在對方提案的當下他就有結論了,不過回應太快一向不是他的作風,似乎也與他的信條相違背,事情還是多思考些好。

不久前,土之武族的族長招他過去,說是希望他能夠加入七族聯盟警備部門以鞏固土族在聯盟內部的地位。土族人大多都比較內斂,即使身處聯盟也不曾表現上進,但警備部門不同,實力就是一切,不管你如何展現。

於是,他就這樣成為了聯盟的一員,由三級職員做起。

那個時期的警備部門成員由四大戰鬥種族瓜分,處於上級者多是銀之風。比斯注意到不少人對此頗有微詞,令他感到困惑;銀之風的人們很單純,僅僅就只是強而已,一點惹人厭的地方都沒有。不過他並不會被這些困惑和紛擾影響,他知道持續自己的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天,他照例準備走進警備部門訓練室最內側的隔間,卻透過門上的小窗發現有人已經先到了。

那是一位有著銳利綠眼的女子,由外貌和舉止評斷比他還稍微年輕一些,她的墨黑長髮被綁成馬尾垂在她身後,身穿別著四級鳶尾花章的制服。

啟動訓練室原本就設置好的障礙物陣法,女子舉起手中的軍刀,以雖說完全不能與銀之風比擬,但仍算相當快的速度一一突破障礙。陣法給予的挑戰隨著時間演進越來越難,女子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毫無停下來甚至慢下來的意願,不知不覺已經超過兩個小時。

比斯蹙起眉頭,她的動作似乎開始有點不對勁……他想了想,推開門用土族的防禦術硬是停下所有訓練陣法和機關,並以地面震波麻痺她的身體,迫使她脫離戰鬥狀態。

他接住隨之倒下的她,對方不出所料已經暈了過去,氣息非常繁亂。

「斬夜!」這時一名銀之風跑了進來,似乎很快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她練了多久嗎?」

「兩小時。」

「兩小時!我的風神啊!」對方倒抽了一口氣,隨後誠摯地看著他:「謝謝你幫她停下來,她要是再繼續,下一站就是醫療部門了……雖然看她這傷勢還是送她去一趟比較好──我該怎麼稱呼你?你好像是我們部門的新人,請原諒我還記不住名字。」

「比斯‧摩格納,土之武族。」

「我是奎諾瓦‧恩德爾各,種族嘛看就知道。」奎諾瓦聳聳肩,指向昏迷不醒的女子:「她是闇之斬族的斬夜‧玄璧。」

他們一起將人送到醫療部門,這成了三人相熟的契機,他封閉的世界從此多了幾人。

 

 

斬夜就如他們初遇那天看見的一樣,是個非常勤於訓練的人,而且經常練超過自己的上限,因此她的好友奎諾瓦必須三不五時就確認她是不是又暈死在哪個訓練室,最近負責監察的人又多了比斯,讓斬夜倒下的機率減少很多。

「你們就不能別管我,讓我多練練嗎?」再度被拖出訓練室,她雙手抱胸不滿地說。

「再練,妳看耶來會不會直接讓妳永眠。」奎諾瓦伸手彈了一下對方的額心,一旁的他也用力點頭同意。

他們都是熱愛戰鬥的人,難免會不小心練過頭,但像斬夜這樣每回都刻意在挑戰極限,用常識想也知道萬不可為。

「妳為什麼這麼急著想要變強?」他問道,她的行為蘊含著滿滿的急切性,那是身為土族人的他所不能理解的。

她撇過頭,抿了抿下唇,就在他以為她不想回答時,她沉聲說道:「我要夠強才能取代族裡那些發瘋的老頭。」

聞言,奎諾瓦把他們拉回機關已經被停止的訓練室,並迅速下了隔音陣法,「別忘了有四分之一的警備部門是妳的族人,斬夜。」

這是個危險的話題,斬族在四族中以紀律出名,這種謀反言論要是讓其他斬族人聽見了,可不是一句玩笑話就能解決。

「抱歉,謝謝你的陣法,奎諾瓦。」她靠坐在牆邊,低頭冷靜一會才說:「我是認真的,那些老頭太危險了,他們對現在的和平很不滿。我一直感覺他們在計畫些什麼,我沒有時間浪費,必須在他們實行計畫前得到足夠的力量。」

戰鬥種族誕生的意義就是要戰鬥,和平對他們的本能來說才是不需要的東西,然而他們三人誰也不希望看見戰爭。

「妳一向不是會說空話的人,我相信妳的疑慮不是空穴來風,但是這個擔子妳一個人背負還是太重了。」奎諾瓦將手放在她肩上,「讓我來幫妳吧,雖然我不是斬族人,不過當妳掌握到他們的任何動靜時,我多少能做點什麼的,再怎麼說我都是銀之風族長的孩子啊。」

「我也可以幫助妳訓練。」這些日子以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如果變強是她的願望,那麼有比往訓練室跑更有效率的方法。

「好主意,我不能教妳我族的密技,但教妳一點技巧還是可以的,畢竟妳也是速度型。」奎諾瓦再度說道:「讓我們幫助妳,斬夜。」

她抬起頭,綠眼裡同時有著疲憊和意志,她站起身握住奎諾瓦和他的手。

「拜託你們了。」

 

 

那是他們三人實力突飛猛進的時期。

原本就是在各族中頗被看好的後進,在互相指導後更是學習了各自的優點,優秀的速度、防禦與攻擊技巧讓他們所向披靡,很快便得到了升級的機會,進一步在聯盟中掌握權力。

他隨著修練的加深更加貼近了土族武學的沉寂根本,說出口的話日漸減少,到最後根本一個月不會說到三句話。但這並不阻礙他的生活,畢竟他最貼近的兩人已經能夠透過他的無聲理解他的想法,他只要心無旁騖地修練就好,這點對兩位好友來說也是一樣。

期間斬夜絲毫沒有放棄對斬族高層的調查,她一邊紮實地累積功績,一邊也博取著族內的信任,使她即將成為下任族長的風聲水漲船高,把一切逐步納入掌控。

直到終於被她抓到重要情報的那天。

「妳說什麼!?」在設了隔音陣法的會議室裡,奎諾瓦震驚地拍桌站起,「他們想讓我們跟連武打起來?」

「這只是其中一個引爆點而已,他們還另外準備了很多紛爭的引線,然後全部怪到銀之風頭上。」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應該也知道光警備部門內部就有多少人不喜歡銀之風這樣獨占鰲頭,你們太強太出風頭同時卻又單純得容易陷害。」

奎諾瓦挑起眉把視線從斬夜移到他身上,在看見附議的訊息後氣餒地坐回位子上,「好吧,如果連老好人比斯都覺得銀之風好陷害,那我們大概是真的很容易陷害。」

「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斬夜在察覺他的表情後改口:「我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

他們早就警告過斬夜不可以獨身處理這些事,也都用自身的實力證明就算被捲進斬族的陰謀也能全身而退。

於是他們談論起細節和對策,為了不驚動這個和平的世界,能用的人力就只有他們三人,必須在一切開始前就無聲無息地抹去危機。

幾天後的夜晚,他們同時行動。

在兩個族群間無端引戰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人手偽裝去兩方搗亂,再留下痕跡讓誤會孳生,也就是說只要阻止這群人和破壞證據就行。

他能使用大地的力量,所以大面積破壞力是最強的,負責把斬族準備的「痕跡」粉碎掉。那些「痕跡」包含銀之風和連武族的武器、服飾之類能有效嫁禍的道具,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處理完畢,也順道把看守庫房的人都以震波擊暈,確認沒有人知道是他動的手。

當然,在他進行破壞前,他有先用水晶記錄下斬族犯行未遂的證據,有把柄才能防止同樣的計畫再度被啟動。

接著他連絡上奎諾瓦,對方的任務是讓那些帶人作亂的小隊長們失去行動能力,以銀之風的速度能確實在敵人發現前進行攻擊,那些人連求救的機會都不會有。

『輕輕鬆鬆,他們手下的人大概都還沒察覺。』友人說著,『話說你有斬夜的消息嗎?』

「沒有,我先連絡你。」斬夜的任務是直接向高層拿著她手上有的證據談判,他跟奎諾瓦拿到各自的證據後再跟她會合,一起推翻高層。畢竟他們再怎麼說還是具有逮捕權限的警備部員,可以把這非正式的行動轉為正式。

若是一開始就走正式程序,斬族那些精明的高層會在聯盟的人抵達前就把東西清得一乾二淨,所以他們只能像這樣抓準時機先下手為強。

『我總有不好的預感……我們快去找她吧。』

根據情報,高層們為了這次行動另設了一個據點作司令塔,比起斬族內部這是他們比較容易快速前往的地方。

他比奎諾瓦先抵達了據點,雖說跟對方會合後再一起去找斬夜會是個比較明智的選擇。但就如好友在通訊中所說,他同樣有股不祥的預感,於是他決定先行闖進高層的所在之處,希望一切只是他們多心。

然而當他打開門扉,他看見的卻是斬夜被那些高層彎身押在桌面上,銳利的彎刀像裁紙機那樣把她白皙的頸子夾在刀刃與桌面間,只要握著刀的老男人把刀柄往下一拉就能裁斷她的生命線。

很顯然,她的行動失敗了,而高層們即將對叛逆的晚輩就地正法。

他應該要去救她,他能用絕對的防禦能力從這些腐朽的皮囊中保護她……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她需要他這麼做嗎?

他看向斬夜,她的表情黯然、充滿著挫敗感,就像過去他們將她從訓練室中帶出後她一次次對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惱怒。

一簇無名火在他心頭燃起,他拉下遮住他半臉的布料,用許久以來最大的音量說:「斬夜,妳已經不必再對他們低頭了!」

押著他好友的男人對同伴使眼色,兩個高層立刻衝向他並發出攻擊。他寸步未移,只是一直凝視著斬夜,眼看敵人的刀刃就要刺進他的身體裡──

「啊啊!」

伴隨一聲慘叫,原本站在桌子後方的男人被整個甩過房間,摔在準備攻擊他的其中一人身上,另一人看見這樣的場景也霎時忘了原本的行動目的,吃驚地回頭看向動亂的根源。

斬夜‧玄璧反手抓著威脅她性命的那把彎刀,從她此時的姿勢可以判斷她是如何把本來押著她的人回身拋出去,然後她彎起雙臂,由懷裡取出無數把小刀連同彎刀射進四面牆上,緊貼著那些高層們所站的位置。

「這麼多年來,您們就是斬族紀律的化身,帶領族人取得今日的疆土和威勢,是我永遠也跨不過的高牆和景仰的目標。」她緩緩地說,視線朝下,沒看著任何人,「但我總算明白了,您們也不過如此。」

一位高層呸了口口水,「妳才是什麼也不懂的丫頭!和平能帶來什麼?只會讓那些沒用的弱小種族爬到我們頭上!」

她幾個迅捷的步伐來到那人前方,將小刀抵著那人的咽喉:「我已經是內定的下任警備部長,幾年後當上斬族的族長也沒有人會質疑,但我還會往上爬,我會在和平的年代讓斬族居於未曾有過的光輝之下。」

沒有人知道那個高層在斬夜眼中看見什麼,只知道那人下一秒便白眼一翻暈死過去。

「那妳現在想怎麼樣,把我們舉報給聯盟嗎?」被摔出去的男人爬起來問,「別說光輝,這無疑是給我族丟臉。」

「令我族蒙羞的人是您們,不是我。」她轉身面對餘下的高層,「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會舉報您們,一切維持現狀,這個計畫就當作沒發生過。」

「條件是,您們要讓我在兩年內當上族長。」

高層們在聽見這個要求時表情都扭曲了下,男人嘀咕道:「說得清高,結果還是為了自己的名利。」

「我不是為了自己才想當族長的,您們也別搞錯了,就算沒有您們的幫助我仍然會成為族長,只是您們配合的話這個過程能加速許多。」

無論那些高層怎麼掙扎,任誰都能看出她已經贏了。最終對方也只能答應,並忿忿不平地看著他們走出房間。

從他出現到事情擺平並沒有經過多久,奎諾瓦抵達時他們已來到據點外面,斬夜什麼都沒說便一把抱住了奎諾瓦。

被抱住的人一點也不感驚訝,而是輕拍著她的背說:「辛苦妳啦。」

他看著這個畫面,心裡有種放心卻又鬱悶的感覺。

「我們回去吧,」斬夜放開懷抱說道。

「回聯盟去。」

 

 

那天之後斬夜很明顯改變了。

她不再懷疑自己的能力,不再哀嘆自己的不足,舉手投足間的自信與氣勢一絲雜質都沒有。

他聽說過闇族人總會經歷這場蛻變,在他們先天極度的自卑與生存意志間取得各自的平衡點,能撐過去的闇族人就會獲得這般自信,昂首闊步地前進下去。

這樣的她如願成為斬族族長,為斬族帶來她承諾過的變革,警備部長的職位當然也兼任得很好,可以說是已經達到人生的巔峰,也很難想像出還有更好的前路了。

「聯盟守護者……?」

斬夜接任警備部長十數年後,七族聯盟的首長偕同兩位左右手來到他和她面前,詢問他們願不願意接下守護者的位子。

守護者的工作是守護幻界的基石,其重要性不是區區部長或族長之流能夠比擬,那是跟傳人一樣能影響到整個世界安全的職位。

「沒錯,現任的守護者們年事已高,他們都同意該是時候交棒了。」首長說,他們現在就站在聚文殿的門口,大有只要他和她點頭就能立即執行儀式的意味。

「為什麼找我?」找上斬夜他可以理解,但他有什麼特殊之處?

首長反問:「你有更好的人選?」

「奎諾瓦比我更適合。」他不假思索地說出好友的名字,奎諾瓦不只戰鬥能力比他強,辦事和交際手腕也幾乎不輸斬夜,守護者除了保護基石外可還有不少維繫聯盟運作的工作要負責。

「如果你沒有其他名字能報,那我的意見還是那樣,你和斬夜是最好的選擇。」首長搖搖頭,「比斯,你比你自己想的更有價值。」

他快速地瞥了斬夜一眼,她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在專注地等著領命,既沒有高興也沒有訝異。

她是不是會更想跟奎諾瓦一起擔任守護者呢?他不禁這麼猜想。他反而知道奎諾瓦絕不會對這件事有微詞,他們都不是有什麼野心的人,正因為如此才能一路幫助斬夜獲得今天的成就。

首長如此堅持,他也沒有回絕的理由,就這樣答應下來,制服上的鳶尾花章也由六條花紋換成七條。

 

又過了幾年,大預言現世,幻界的和平瞬間成為一種隨時會垮台的幻象,誰都知道大預言代表只有傳人才能解決的災難即將來臨,身處聯盟高層的他們自然也繃緊了神經觀察世態。

當奎諾瓦抱著身為風之紋章實體傳人的姪女進入辦公室,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深怕一不小心傷了救世主。當然最後傳人是平安地來並平安地離開了,希娜天真可愛的笑臉擄獲了眾人的心,那時誰也不知道他們曾經逗弄的嬰兒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救世主。

「你疑惑我為什麼沒有結婚?」送傳人回家前,奎諾瓦從他臉上讀出了這個疑問,「我有時是會羨慕大哥家庭的美滿,但我跟二哥都不太有要成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天性使然,也有可能就是沒碰到那個人。」

沒碰到那個人,是這樣嗎?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觀察,向來一絲不苟的斬夜在奎諾瓦身邊總是有更多表情,兩人因公因私相處的時間也非常長,所以他一直認為他們──

他差點忍不住出聲追問,最後還是把這些吞了下去,以免好友察覺他的想法。

然後他始終都沒能知道好友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對方便葬身在自己的族地,與整個銀之風一起。

他們趕到現場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奎諾瓦躺在族人的遺體之間,身上的血汙還沒乾透、失去光采的銀眼還看著蒼天,但那對雙眼的主人再也不會看見其他東西。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斬夜跪在摯友的屍首前面,那是她許久以來第一次動搖到這個地步。

他搭上她的肩,阻止了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不能哭,斬夜,這對奎諾瓦很失禮。」

他其實很想讓她哭個痛快,這個背影獨自承受了太多,何況他自己的悲痛也不在話下,但是他們不能落淚。

奎諾瓦是個英雄,英雄的行為應該被稱頌,而不是像垂憐一般祭以眼淚。

他們努力守著曾與奎諾瓦共同守護的和平,但他們終究不是傳人,對那必然的戰爭只能被動地想辦法減少傷害,連奎諾瓦去世前一心掛念的姪女也沒能保護,反被她拯救了。

「比斯……」戰爭前後,斬夜數度欲言又止地呼喚他,「……不,沒事。」

他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她想問他們所做的一切是否還有意義,然而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的迷茫,只好裝作沒有察覺。

理性上,他明白他們做的事當然有意義,要是沒有聯盟的協調和軍隊分派,世界說不定等不到希娜出手。

感情上……他累了,她也累了,他們都累了。

不過事情還沒結束,他們還要繼續守候幻界,第二代被預言招喚的傳人還在成長,希娜的孩子終有一天會回歸,戰爭還會再度開打。

他總是告訴自己,只要她還在,他就能繼續下去。

只要她還在──

 

他說不出是什麼阻止自己落淚。

也許是自己多年前在銀之風對她說的那句話,也許是戰爭帶來的窒息感,也許是這滿溢在空間中的血腥味──她的鮮血的味道。

斬夜,他傾盡半生愛著的女性,已經被人殺害。

他緊握著她失去溫度的手,幾乎快被接連襲來的孤獨感給打敗,她和奎諾瓦都離開了他,他該怎麼在這場絕望的戰爭中撐下去?他早就說過無數次,在三人中他是最無用的那個,卻為什麼是他活了下來?

為什麼?

「您也是英雄,比斯大人,您忍著沒有下來跟斬夜大人一起,才讓我們至少保住了另一份基石。」

「還好你並沒有貿然行事,這份沉穩正是我選擇你的原因。」

聯盟的後輩和首長這麼跟他說,他們的動機多半是想安慰他,但他只覺得可笑,他的隱忍他的沉穩讓此刻活著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這些明明是他的武學與人生信條,他卻迷失了遵守信條的意義。

好不容易維持表面平靜無波地送走了傳人,正瀕臨崩潰邊緣的時候,首長喚他過去,對他說了讓他重新燃起希望的話。

「比斯,還有能讓斬夜回來的辦法。」

 

首長付出了生命,希娜的女兒奉獻了一曲,斬夜被帶回了人世。

打點好首長的遺體,莉莉絲也帶希娜的女兒離開了聚文殿,聯盟地下的這個空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他再也無法繼續忍下去,緊緊抱住了剛走下儀式台的她,身體禁不住顫抖。

懷裡的人抬起手回抱,「對不起拋下了你,比斯。」

「妳沒有錯,斬夜,妳沒有錯。」

「比斯……」

重逢的擁抱並沒有維持多久,外頭的戰事仍在繼續,生命仍在逝去,他們很快回到工作崗位上,直到很久以後才回頭討論這個擁抱的意義。

 

 

斬夜成為七族聯盟的新首長,與傳人協力讓戰爭落幕。

「現在世界之心和基石之鑰都在那個孩子身上,我這個守護者的身分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在戰後重建的繁忙之餘,他偶然對她拋出這個話題。因為她失去了雙眼,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輕易觀察他的表情,所以他主動說出的話多了起來。

這只是無心、隨意的一句話,他沒料到她會在聽見以後放下手中批改公文的筆,輕聲說道:「有個職位讓你能這樣待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好。」

「斬夜?」他從自己桌上的公文堆中抬起頭,看見她正直直「望」著他,頭微微傾斜,明顯是在等著他的回應,「妳這句話的意思是……」

「你明白我的意思。」她一字一句地說,「而我一直都是這個意思。」

「我以為你對奎諾瓦──」

「奎諾瓦是我的摯友,他也一直是這麼想。」

「妳推翻斬族高層那天給他的擁抱──」

「我那時想抱的人是你,但我沒勇氣這麼做。」她搖搖頭,「讓我能夠站起來面對高層的人是你,不是他。」

「妳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笑著的──」

「我在他身邊的時候你也在我身邊。」

「可是──」

「我愛你,比斯,而我就要一個答覆。」

他垂下肩膀,拉下遮住半臉的布料,「我也是一直都愛著妳,斬夜。」

她勾起嘴角。

「沒事了,繼續工作吧,待處理文件還多著呢。」

 

在這個經歷過兩次戰爭的和平年代,他們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一起走下去。

 

 

 

 


沒錯這是一篇愛情故事。

兩個戰鬥笨蛋的愛情故事。

另外奎諾瓦是知道斬夜喜歡比斯的,可惜來不及湊合他們就撒手人寰了。斬夜對奎諾瓦來說只是個可愛的妹妹。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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