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度過了一個很糟的冬臨假期。

老爹說完那一大串感人的話之後，馬上拖著我們進行特訓，理由是我們兩個傳人居然比他一個人類還弱。

接連著兩個禮拜，我和耀風都活在魔鬼訓練之中，老爹教導耀風劍術，林叔叔則很熱心的幫忙訓練我的箭技。兩個大人根本樂此不疲，最後還乾脆在山上紮營了，反正有林叔叔做的結界，不怕平凡人類闖入，就連冬天多雨寒冷的天氣也無法阻止他們。

……我說，其實老爹你才是班導的師父吧！

我欲哭無淚。

「動作再快一點！你要利用你身材上的優勢呀！」老爹一邊揮著刀一邊大喊：「風族的特色就是敏捷，在對手注意到之前就先幹掉對方！」

面對著他的耀風已經氣喘如牛了，卻還是舉起了劍，向前方跑去。

耀風的速度確實是比剛才更快了，但體力終究到達極限，在他揮劍之前，超過負荷的雙腳便重重地跪到地面上。

「耀陽，你做過頭了。」林叔叔拿著一袋從超商買回來的食物走進結界：「該讓他們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知道嗎？」

「小咲也是一樣的訓練，怎麼妳就沒事？」老爹看向我問道。

「因為我是班導的學生……」我幽幽地回答，他的訓練確實和班導差不多恐怖。我的身體先前已經受過一次折磨，多少有進化啦。再說，就算我是女孩子好歹也比耀風大上三歲，這個七年級的小男孩可還沒長好。

「總之，耀陽你先把眼鏡戴上吧。」林叔叔嘆了口氣，將買來的食物一一拿出來放在野餐布上。我們這幾天的飲食幾乎都是來自山腳下的超商，偶爾會有林芸她母親做的愛心便當。

老爹戴回眼鏡，眼神在一瞬間又變得溫和不少。我事後問才知道，原來他在武器上加了特殊封印，戴著它，所有火屬性力量都會被壓抑。這也是為什麼林芸完全以為老爹是普通人的原因，這層封印加上比我們優秀的控制能力，就算是天才也難以發覺。

「爸，我把東西拿來囉！」想人人到，穿著一身道袍的天才開竅者從另一邊的樹林裡竄出。山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廟宇，林家父女經常因為工作往來其間，我們紮營的這一小塊土地據說是他們閒來無事闢出來練功用的。

「謝謝。」林叔叔從女兒手上接過袋子，「芸，坐下來一起吃午餐吧。」

「為什麼要拿那個過來？」老爹皺起眉頭，好像知道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因為你欠祈蘭人情，既然都認真地重新提起刀了就快去還吧。」林叔叔提起那個聯盟警備部長的名字，「你不再隨意戰鬥，坦伊也離開聯盟去教書，沒有對手可以切磋的武癡心裡有多鬱悶你又不是不懂。」

他說著打開袋子，取出一件深綠色的衣服──是七族聯盟的制服，上頭還繡著有六條金紋的倒鳶尾花章。

「六級！？」耀風驚呼一聲，看來他也知道聯盟的分級制度。

「是啊，你們的爸爸很厲害喔，本來還有機會可以當上警備部長的。」林叔叔一邊說著一邊把制服交給老爹，「不過耀陽當年非常瀟灑地把人家給的邀請函燒成灰燼了，讓上一任警備部長氣到當場拔刀跟他單挑。」

瀟灑地拋棄官位，這好像是古代某個酒鬼做過的事情，不過我確定那個人沒有瀟灑到跟長官打架。

「……改天再回去跟祈蘭打。」老爹無奈地將制服收進自己的背包。

這句話還真是怎麼聽怎麼怪，心不甘情不願的還人家人情，還回去的還是一場打鬥。

「別這麼不甘願，這些年來可是因為有他幫你排工作，你才有辦法養你們一家三口的呢。」林叔叔打開便利商店的微波便當。

「爸爸他果然不是什麼業務員，對吧？」耀風艱難地用因魔鬼訓練而痠痛發抖的手撕去午餐的包裝。

「當然不是，耀陽這輩子從來就沒有在創界念過任何一點書，他還能講出國語就該謝天謝地了，怎麼有可能升任其他工作。」他進一步解釋：「你們家的收入主要來自於聯盟，祈蘭派發任務給耀陽，再撥薪水給他。」

聽見這件事我倒不怎麼意外，我從來就搞不清楚他的工作內容。

「別說了，快吃飯吧。」老爹果斷地切斷話題，「林芸，待會可以請妳和小耀打一場嗎？我記得妳也是用劍的。」

「好啊，沒問題喔！」林芸笑著回答。

我們的假期就在訓練中渡過。

※

回到嵐斯洛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紋章亮給另外兩位傳人看。

老爹說我們的事情不完全是機密，可以適度和信任的朋友分享疑惑，有夥伴才更有勇氣去追尋答案，但風險要自己承擔，可能會有人想要利用紋章之力。

我想同為傳人，告訴他們這件事沒有什麼風險。

「小咲妳真的有紋章耶！」伊潔像是看到新奇玩具似的抓著我的左手看來看去。

就和頌麥爾主任說的一樣，風之靈體紋章確實是出現在左手背，樣子像古董上會有的古典紋路，由幾個螺旋組成。

「妳剛剛說，妳母親就是坦伊老師的師父？」比起紋章，泠安倒是更在意另一件事的樣子。

對喔，媽媽是班導的師父，班導是泠安的師父，那媽媽豈不就是泠安的師祖了？

「是啊，我爸的朋友說，班導的劍術都是媽媽教的。怎麼了嗎？」

「師父以前在教導我的時候經常提到某個影響他很多的強者，我想那是指妳母親。」泠安聳聳肩，「我想這能解釋他對妳的關切。」

關切？有這回事嗎？難道那些魔鬼訓練是班導表達關切的方式？我真不懂學武人的思維……愛之深責之切都快變成愛之適足以害之了啊！

「嗚，不過小咲身上的問題真的好多喔！」伊潔皺起眉頭，一副想破頭了的樣子，「關於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我也問過爸比和媽咪，但他們當年明明就有參戰卻用『小孩別問那麼多』為由，不肯告訴伊潔！我都已經要十六歲了耶！」

呃，雖然對朋友這麼想很失禮，不過我想妳就算十八歲也擺脫不了「小孩」這個詞。

「小咲要是有問到什麼都要跟我說喔！我真的很好奇！」伊潔非常誠懇地看著我，彷彿她剛剛拜託的是終生大事，「等一下就是戰鬥考試了，可以問問看班導！」

「等一下不是先考符咒和陣法嗎？」我翻出課表，戰鬥課分明就是第三節！

「考試的課表有臨時重排喔，小咲不知道嗎？」伊潔從書包中拿出另一張和我手上外觀一樣、內容卻差異甚大的考程表。

「……借我抄一下。」嗚嗚，明明都開學半年了，我怎麼還在「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啊！？不對，這麼重要的東西到底為什麼能臨時更改啊！？

我開始歇斯底里了。

「等會請各位同學依照武器種類排列隊伍並排在各自的考官前方，劍術的考官由利肯老師負責、持弓箭的同學請找菲兒娜老師、刀術的考官……」某個我不認識的老師站在台上大聲唸著。

戰鬥課分成筆試和實作兩個部份來考試，先考實作才考筆試，實作考試在擁有廣大空間且不怕學生破壞的禮堂中施行。

由於每個學生的武器都不盡相同，就算是教戰鬥學的老師也不可能樣樣精通，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考試，考官也不一定是戰鬥學教師，可能只是精通某種武器的其他老師，畢竟幻界是個人人皆擁有武器的地方。

「……持有不含以上任何一種武器的同學請找坦伊老師報到，包含傳人。」那位老師唸了一長串考官分配後才停頓一會，「每種武器考場間皆有防護結界保護，同學在規定範圍內可以盡力考試，不必擔心傷及考官，在場所有的老師都有不被打敗的自信。」

等等，我說考試前這樣刺激學生真的對嗎？

「可惜伊潔是傳人，考試方法會比較不一樣，不然劍術之類有對打項目的考試，打傷考官還能加分呀……」站在我旁邊的羽族小小聲地嘆息：「我還聽說打到坦伊老師一下就能直接滿分說……好可惜。」

同為傳人，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尊師重道在這個世界八成是不存在的吧，哈哈。

因為傳人比較特別，又得要排在一長串特殊武器使用者的後面，所以我們幾乎是最後幾個考試的。但這條長龍也讓我見識不少，原來吹箭這種東西也能當正式武器，我甚至還看見有人拿鐵扇、飛盤之類的東西，真是天下武器百百種、一樣鐵打百樣器。

更神的是班導不管碰上什麼武器都能拿出相應的考題，他的實力的確不愧對他的名聲。

「下一個，狄咲風同學。」在伊潔漂亮地用法杖轟掉一個又一個目標物、根本就用不著去打老師拿滿分後，總算輪到我了。

我站到結界裡面去後，班導帶著奇怪的笑容、壓低聲音對我說：「妳原本只要十支箭都射中靶子就有滿分，但妳父親私下要求我讓妳十支箭都射中紅心才能滿分。」

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老爹你真的有必要做到這麼絕嗎？還有班導你突然就承認你知道我爸是誰，讓我很適應不良啊！

「我相信妳能做到的，妳是那兩個強者的孩子嘛。」班導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既然妳已經知道自己的背景，就該去嘗試看看……這樣好了，如果妳滿分的話，我就告訴妳一點當年的事情。」

欸不對吧！這跟母親對孩子說「考一百分就有糖果吃」的道理不一樣啊，我一定要知道那些事情，現在卻被當成考試滿分才有的獎品……這已經是「考一百分才有飯吃」了！

我終究只能認命地喚出風之殤，對準班導剛才變出的靶子。

「恭喜呀，我就知道妳辦得到，咲風同學。」我看見班導在實作成績的欄位中打上滿分，「不過妳有點認真過頭了，下次還是克制一下血緣力量比較好。」

他這麼說時我才注意到微微變色的髮尾，趕緊將力量「壓」回去。

「看來妳真的很想知道真相呢，連安全結界都差點被妳射穿，我已經加厚了說。」班導將成績單遞給我，「嵐斯洛紀念日後就能來找我領獎品了。再次恭喜妳通過考試。」

「下一位，泠安‧波希德同學！」我轉身離開結界，和最後一個考試的泠安交接。

「小咲，一起來看泠安考試吧！」站在結界外的伊潔握著我的手說，她的另一隻手則指向禮堂二樓的看台，上頭擠滿了原本考完試就應該離開的學生，「大家都在說，今年可以看見傳人和最強教師對打所以都留下來了。伊潔也想看看，小咲陪我吧！」

「嗯。」我隨口答應，之前聽同為開竅者的曦儀學姊說過，戰鬥課的筆試是所有科目中最簡單的，不需要在考前特別準備，留下來大概沒關係。

伊潔張開翅膀，「打起來的話小小的安全結界應該不夠，我們上去看台吧！」

「旁邊有樓梯，可以走樓梯的，伊潔！」

「人太多，來不及擠上去啦！」

我想我快患上飛行恐懼症了。

「怎麼大家好像都知道我在想什麼呢？這樣應該不算洩題吧？」禮堂廣大的一樓地面只剩下兩個人，手持神劍的傳人和傳說中的武器操縱者，「不過同學們都還挺聰明的，知道要讓出空地，不然待會可是很危險的，對吧？」

泠安選擇沉默以對。

「你這孩子總是這麼不領情呢。」班導彈彈手指，一把劍出現在他手中，不同於我們上課時看到的隔空操縱方式，他似乎打算親自揮劍上陣，「也好，這樣才能認真打。」

「考試時間每個人最多五分鐘，這五分鐘內，讓我來見證你的成長吧。」話語剛落，兩個人的身影便從原位消失……應該說他們的速度快到像瞬間消失。

小說中的武林高人能憑著他們歷練充足的雙眼來輕鬆觀賞這場決鬥，但我既不是武林高人也沒有歷練過的雙眼，我只能看到在禮堂中央閃過一次又一次的刀光劍影。

看台上明明滿滿都是人卻鴉雀無聲，因此我可以很清楚地聽見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甚至從中聽出頻率，他們兩人的對決就像是有著某種規律一樣。

「兩種一樣的劍法打起來果然會打出規律呢。」

我轉過頭，發現學生會副會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我旁邊來了。我記得高三這時候在別的地方考試呀？

「聽說有好戲看所以我提早交卷了，似乎還趕得上最後三分鐘。」接收到我視線的坎佩學長對我俏皮一笑，又回頭專注在比賽上，正好在這時禮堂中爆出特別響亮的金屬聲，「喔，真可惜，那個傳人學弟差點就得手了。」

我仍然只看到一堆刀光劍影，看來學長正是那所謂的武林高人，在這時出現剛好能充當解說員。

平常跟他形影不離的會長好像沒有跟著來，或許是對這決鬥不感興趣吧。

「兩人的劍法實在太接近了，恐怕很難分出真正的勝負。」兩分鐘的沉默後，學長嘆道：「但老師果然比較有經驗，在速度上佔了上風。如果給他們更多時間，老師應該會贏。」

在那些老梗的師徒決鬥故事中，不是徒弟因為經驗而輸給師父，就是師父礙於年老沒有體力的關係而敗下陣來。幻界的師徒大概不會有後者這種困擾，班導就算七十歲大概也還是不會輸在體力。

「倒數六十秒囉！」伊潔低聲說道。金屬聲的頻率逐漸放慢，人影也漸漸能夠看到。

「時間快結束了，所以他們都謹慎起來，不敢輕舉妄動。」學長說，聲音有點興奮，顯然他很期待結果。

最後一秒鐘，兩人的身影突然定格，兩把劍分別抵在對方的脖子和心臟前方，然後，時間到。

「滿分。」班導收起劍的同時，泠安便像斷了線的人偶般跪倒在地上，「不論對學生還是傳人來說都夠拿到滿分了，不過若是以徒弟的身分來評分，我得說你今天狀況非常不好。」

班導拍去軍服上的灰塵，替泠安打好成績後把成績單交給帶著我飛下看台的伊潔，「這孩子冬臨假時不曉得去做了什麼事，身體狀況有點差，麻煩妳們幫我盯著他囉，我得要去準備筆試考卷了。」他說完便消失在傳送陣法的光芒中。

「泠安，你還好嗎？」伊潔將他從地上扶起來，他全身都是汗，簡直像是被水潑過，且直到現在都還在大口喘氣，若不是我們確實有把比賽從頭看到尾，會以為他們剛剛是對打五小時而不是五分鐘。

泠安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回話，但比較沒那麼喘了，感覺像是故意在壓抑呼吸起伏，他真的是個挺好面子的傢伙。

「還有二十分鐘才開始筆試，泠安先去保健室給璃主任看看吧？」伊潔擔心地看著他說。

「不、不用，我只要休、休息一下就好……」他用怎麼聽都像是在勉強的語氣回應。

「別撐了，去保健室吧。」我說，伸出手打算背起他的另一邊肩膀，卻被他大動作揮開，力道還不小。

「我說不用就是不用！」他大吼，順勢甩開伊潔，然後一個人氣沖沖地走掉。

那個萬年冰山居然生氣了？

「泠安生氣起來好可怕……」伊潔怯怯地說，憂心地盯著泠安的背影，又不敢追上去。

「暫時讓他自己冷靜一下吧，我們先去考場等他。」這個時候再去激他說不定會造成第二次暴走，那對火焰雙胞胎可不會再那麼剛好來訪學校。

從禮堂走到筆試考場的路上，對我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

我並沒有特意把紋章遮起來，再加上剛剛考試時排在傳人那一列，也確實發揮了紋章的力量，這些行為讓大家開始注意到我，特別是之前一直以為我是人類的那些人。

血緣的封印解開後，老爹說因為炎狼之力和銀之風精靈的血緣比單純人類還要強太多，即使維持人類的外表還是能輕易被其他人發現我的特殊，不過大多數人猜不出確切的種族。

呃，對人類鄙視的眼光是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視線，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低調一點啊……

「咲風同學、伊潔同學！」正要進入考場時，有個人叫住了我們。

「有什麼事嗎，塔木伊？」我看著隔壁班那個戴著眼鏡的長春族同學。從上次在火妖精遺跡的比賽之後，他們小隊和我們幾個就變成了偶爾會聊天談課業的朋友。

「請問你們知道泠安同學在哪嗎？我們班導拜託我發東西給班上同學，只剩他還沒拿到了。」塔木伊的語氣還是像往常一樣有禮。

「抱歉，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耶。」伊潔回答。

「嗯，沒關係，我想我等考試前再拿給他好了。」他說完還向我們微微欠身，簡直和頌麥爾主任看到傳人時一樣有禮貌。

不久，鐘聲敲響，和泠安不同班考場也不同的我們也沒能確定他的心情到底平復了沒，只得先進考場考試。

就和學姊說的一樣，戰鬥學的筆試非常簡單，幾乎都是像「戰鬥時應該面對還是背對敵人？」這樣用膝蓋想就能知道答案的題目。

相較於很簡單的戰鬥學，符咒與陣法就是非常難的科目了，所以考前有整整四十分鐘的準備時間，足夠我們到另一班的考場去找朋友。

根據塔木伊的敘述，泠安在筆試開始四分半鐘後才進教室，依據考試規則，他再晚個半分鐘就直接算零分了。塔木伊還說，他進來後，整個考場的溫度便開始驟降，讓很多火屬性的同學因為受不了而提早交卷離開。

這種感覺鐵定像是把企鵝丟到熱帶雨林去……呃，比喻好像打反了，應該是把紅毛猩猩丟到北極去才對，真為難那些屬性相反的紅毛猩猩、咳、同學了。

「那泠安現在在哪裡呢？」伊潔對著四周左顧右盼，卻始終沒有看見那抹冰色身影。

「他也提早交卷離開了。」塔木伊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同學的去向。

「唔……泠安到底怎麼了呢？」伊潔露出有點苦惱的樣子。

「可能只是心情還沒好起來吧？讓他繼續冷靜一段時間吧，否則我們現在也找不到他，什麼都做不了。」雖說我也很擔心他再冷靜下去恐怕會把學校弄成北極，而且實際上只要有紋章的力量引導，傳人是絕對不可能找不到傳人的，但直覺告訴我現在最好不要去找他。

「也對……我們還是來準備考試吧。」伊潔氣餒地說，拿出紙張來練習陣法繪製。

接下來除了午休時間外，一整天都處在考試之中。

考試對創界的學生來說是攸關升學與未來出路的重大事件，幻界的學生並沒有這種壓力，但是他們在這方面的競爭心理似乎不亞於被稱為考試之國的日本，每個人都全力以赴，沒有半點懈怠。

在這樣的環境下，我自然而然地受到了這種認真氣息的感染，拿出了在創界都沒有過的態度來準備考試。

果然環境超重要的，果然不該讓那個不用認真成績就一級棒的天才青梅竹馬來影響我。

第一天的考試在下午六點結束，此時我已經精疲力竭。

陣法的筆試和實際應用都困難到不行，接在它之後的所有考試我都處於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的狀態。其他同學也差不多，大部分學生考到最後皆呈現雙目呆滯、魂不附體的樣子。問我的意見，陣法這科應該獨立一天出來，跟其他科目分開考。

考試期間，泠安都是維持晚進考場、提早交卷消失的模式，就連午餐時間也沒露臉，非常有意地躲著人。

晚餐時還不見他出現的伊潔原本已經開始盤算要用紋章之力來找人了，卻被突然閃現的傳送陣法給打斷。

「爹地！」伊潔一見到從陣法中出現的人便撲上去。

「乖，伊潔，考試還順利吧？」尚恩顯然被撲習慣了，一點也沒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

傳送陣法並不只有送來一個人。

「小咲，你沒事吧？」戴著眼鏡的老爹著急地向我走過來，身上穿的是聯盟的制服。

「沒事呀，為什麼這麼問？」我不正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嗎？

「因為……我們還是等一下再說吧。」老爹說到一半就停止了，大概是注意到從餐廳四周傳來的視線。光憑伊潔那一聲「爹地」就已經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按照幻界人對傳人的狂熱，應該很快就會有「前任光之紋章傳人到訪」的竊竊私語了。

「那個水之紋章傳人……泠安呢？妳們沒跟他在一起嗎？」尚恩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

「伊潔也不知道，泠安今天一直在躲我們，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伊潔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就像不小心闖禍的小孩一樣。

「這樣啊……」尚恩和老爹迅速交換了個眼神，他頷首回應後，說：「我們先到餐廳外等妳們，吃完飯後再一起去找水之紋章傳人。」

伊潔用了比平常快一點點的速度吃完飯，之後就直奔她最愛的爹地的懷抱。

「維多利亞的闇之紋章傳人被襲擊了。」確認四周沒有學生後，尚恩開門見山地說：「除了他本身受到傷害陷入昏迷，紋章之力也被奪走。」

「紋章之力可以奪走！？」這是什麼恐怖的消息，那不是隨著血緣傳承的東西嗎！？這樣說就好像心臟可以被拔走一樣……咳、還是不要打這麼可怕的比方。

說到闇之紋章傳人，就是那個比賽時很沒有骨氣的默小弟弟吧……總有一種當作目標也不奇怪的感覺，他實在太弱不禁風了。

「得到一個特別的東西就可以，那東西也確實在冬臨季節時遭到偷竊。」尚恩說，蹙起清秀的眉間。

「收到消息後我立刻就去維多利亞確認了，還好闇之傳人是在獨處時被襲擊的，所以小耀和風之實體紋章都沒有事……但直到闇之傳人清醒前，我們無法得知兇手是誰。」老爹緊接著說，「現在所有的傳人都由他們的父母去確認其安全。」

「那泠安的父母呢？怎麼沒來？」伊潔好奇地問道。

尚恩遲疑一會，說：「泠安的媽媽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聽說他的爸爸也失蹤多年。」

伊潔閉上嘴巴，沉默了。

我只是單親而已，沒想到泠安是父母都不在了。

「還是快點找到那個水之紋章傳人吧！他現在是獨處狀態，很容易成為目標。」老爹說，似乎非常擔憂。

想來也是，紋章之力這樣開掛強的東西被奪簡直像是核子武器被偷，落到惡人手裏就糟糕了。戲都是這樣演的，壞人偷到強大力量後開始統治世界。

「伊潔，拜託妳幫忙用紋章的連結尋找泠安了……如果紋章還在他本人身上。一旦離開傳人連結就會消失的。」尚恩看著女兒說。

「您不是也有紋章嗎？」

「現在我手上的這個圖案只是空殼而已，真正的力量已經在伊潔身上了。」他捲起袖子，露出太陽花形狀的紋路：「的確就算只剩下圖案我的力量也比一般人強，但打從伊潔生出來的那一刻起，淨化之杖就無法再為我使用了。」

原來如此呀，這樣就不會發生父女互搶武器的問題了。

在我解決疑惑的時候，伊潔似乎也喬好所謂的「連結」：「爹地，我找到泠安了，他在他的宿舍房間裡面。」

「既然連結還在，應該是沒事。」尚恩看起來鬆了口氣，「為確保傳人的安全，這幾天聯盟應該還會聚集傳人施加防護，妳們只要等候通知就好。」

「我們差不多該離開了，明天的考試也要加油喔，小咲。」老爹對我眨眨眼，有一瞬間，火光竄出又熄滅，「坦伊告訴我成績了，妳做的很好。」

我突然想到，說不定以前老爹之所以不怎麼管我們的成績，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我們沒必要繼續在創界學習下去。

原來他過去那種安慰人的笑臉其實是不在乎的意思嗎？

嘖，真相大白了。

「妳生氣了嗎？」大約是從我臉上解讀到什麼吧，老爹說：「抱歉叫坦伊提高門檻，但妳本來就做得到，不是嗎？」

「耀陽，時間差不多囉，其他前任傳人應該都回到聯盟集合了。」尚恩提醒道。

「嗯。」老爹點頭，施展傳送陣法，「我應該會回來參加嵐斯洛紀念日的活動，到時候再見了，小咲。」

「伊潔，祝妳考試順利。」尚恩露出微笑。

我們揮手向自己的父親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