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小包和我照例又來法國小島Oleron度假. 和往年不同的是,我們從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這是包家新成員Nina第一次的法國夏日假期.

一樣的房子,一樣的成員,一樣的活動,我其實不太懂這樣度假有什麼意思,為什麼法國人(至少我認識的這家人)這麼堅持每年夏天一定要擠在一棟屋子裡共度至少一週的假期. 如果可以選擇,我這個台灣人寧願到不同的國家做不同的事看不同的風景(小包說這是標準亞洲人會做的事,能去多少國家,能在"去過"的框框裡打勾勾,就會盡量去,就算是走馬看花也沒關係.),只不過小包每年復活節假期都陪我回台灣,我也只能禮尚往來,陪他回法國度假.

婚後的前兩年,因為種種因素,我們不是七月初就是八月底來小島,這次從七月底待兩週到八月中,剛巧又碰上了父親節. 法國的父親節不是八月八日,因此包家這一天沒有什麼特別慶祝的活動,但是我卻想起三年前,小包和我正是在這一天,向大家宣布我們決定結婚的消息. (寫在小島上的父親節一文.)

從那一天開始,我的人生有了重大的改變. 一切就像電影的快轉鏡頭一樣以炫目的畫面閃過: 法國婚禮,台灣婚禮,換工作,買房子,搬家(和之前因為交屋拖延而無家可歸的一個月),蜜月,懷孕,生產,從不知所措的新手媽媽變成可以一手抱孩子,一手做其他事的萬能媽媽,重回職場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對我而言,這一切發生得那麼快. 客觀來說,三年的時間並不短,有些事在發生的當下彷彿漫長得沒有止境(我還記得懷孕之初,一週一週過起來有多麼緩慢.),在這三年中的任何一個時間點上往前看,未來都是ㄧ個很模糊,很遙遠的概念,然而此刻的我往回看,過去的回憶就像以壓縮形式儲存在忽遠忽近的時空中,以至於失去了真實性.

這天我打開婆婆整理的相本,看見我還沒有進入這個家庭的那幾年. 在場人物都年輕一點,髮型服裝和現在略有不同,但還是原班人馬. 接著包哥的女朋友,現在的太太登場了,然後是三年前的八月八日,我出現在宣布完婚事後的大合照裡. 

一樣的院子,一樣的餐桌,一樣的海景. 小包表姐那時只有兩個月大的寶寶,現在已經是三歲的小男孩,而當年結婚一年多,深為不孕所苦的小包哥哥夫妻,如今已經有個剛會走路的兒子. 我在腦海中回溯接下來兩年的場景: 2010年,新婚不久的小包和我,在小島上騎單車,開包爸的船出海; 2011年,我挺著懷孕七個月的大肚子,散步到港邊吃冰淇淋. 抬起頭來,眼前十個半月大的Nina正在院子裡玩,這是2012年的夏天. 　  

忽然之間,我開始有點了解法國人年復一年到同一個地點和同一群親友度假的意義了 -- 在當下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假期,把時間拉長來看,其實年年都不一樣 -- 每年大家聚在一起,不一定要做什麼特別的事,僅僅是花很長的時間吃三餐,在餐桌上閒聊,期間的空檔做一些戶外活動,然而這一年和那一年之間,每個人和每個家庭都在不同的階段. 新成員的加入,新生命的誕生,讓每一年的假期都有令人難忘的點滴. 年月流轉之間,同樣的人事物見證了生命成長茁壯的美好.

午餐桌上,包哥宣布包嫂懷了第二胎. 又一個新生命即將到來,我幾乎可以想像明年夏天這屋子裡更加熱鬧的景況.

小包和我宣布要結婚的那個父親節,和小包成為父親的第一個父親節之間,這三年的時間像夏日午後溫暖的陽光灑落在有著海景的落地窗前,而生命像窗外的海洋,無限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