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小節　The 13^th  Measure　什麼都沒有(Part II)

一會兒之後──

在回M市市中心的路上。

「好冷啊！」王妤琦全身顫抖地說。

宋仁豪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將暖氣的氣溫調高一點，不過，當他看到她的嘴唇還有點紫時，他把車子停在路旁，脫下自己的皮夾克，蓋在她的身上後，然後再上路。

然而，在邊開車的同時，他也忍不住唸了一句，說：「剛剛我在和我父母說話的時候，妳怎麼不出聲說妳冷呢？」

王妤琦瞪了他一眼，說：「我又不是傻瓜！你那時正在發脾氣，萬一我出聲，惹到了你，掃到颱風尾，我不是倒楣了！」

「我……對不起！」宋仁豪道完歉後，又說：「其實，我不是在氣我父母沒將我有個二十一歲外甥的事告訴我，我是在氣……」

「我知道，你是在氣你自己！」王妤琦插嘴，打斷宋仁豪的話。

宋仁豪一聽，立刻點頭，但是，「咦？妳怎麼知道？」他很驚訝。

王妤琦聳聳肩，回答說：「就是這麼覺得！因為，你是為了你父親的身體狀況才回來M市的，但是，回來後，卻馬上碰到雙屍命案，害你一直沒時間回去看你的父母，甚至連有律師來找他們的事，你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所以，你很生氣！」

宋仁豪再一次點頭。

王妤琦又說：「現在，雙屍命案陷入膠著狀態，你又突然發現你姊姊有個兒子，一瞬間，挫折、無助的感覺全湧了上來，你的理性來不及消化這些複雜的情緒，然後，像一條繃得太緊的線，『啪』，斷了！」

「是的，我沒想到……我姊她……我父母他們……唉！我不知道該如何說，對於我有個二十一歲的外甥這事，仍像是一場夢，仍叫我感到困惑。」宋仁豪好沮喪。

王妤琦將手從他的皮夾克裡伸出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說：「我知道你著實受到不小的驚嚇，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幫你一起承擔你此時內心的衝擊。」

王妤琦的這番話，撥動了他的心弦，觸摸到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感受，使他原已起的感情漣漪，頓時成了澎湃洶湧的大浪，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覺得他的生命裡，已經不能沒有王妤琦了！他再次的把車停到路旁去，但這次，他將車子的引擎熄了。

王妤琦望了望四周，發現還沒到家，於是問：「怎麼了？車子出問題了嗎？」

宋仁豪沒有回答，他伸出手握住王妤琦的下顎，將她的臉轉向他，說：「妤琦，妳願意一輩子和我一起生活嗎？」

王妤琦愣了一下，皺起眉頭來問：「什麼意思？」然後，她明白了！「你……宋警探，你是在向我求婚嗎？」她眼睛睜得好大的問。

「是的，妳願意嫁給我嗎？」他充滿期待的問。

「我……」王妤琦愣了一下，很明顯的，她未料到宋仁豪會向她求婚，但她想了一下後，問：「可以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一下嗎？」

這當然不是宋仁豪想聽到的答案，不過，「好的，這是大事，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有些失望的宋仁豪，動手發動車子的引擎，準備再一次的上路，可是，他不禁又對她說：「妳要不要和妳的父母商量一下？還有，雖然我不像正海一樣是有錢人，但是，我絕對不會讓妳餓肚子的！」他希望他的建議，和他願意負責她生計的聲明，能幫她早點下決定。

※※※

隔天，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六，早上七點──

宋仁豪的公寓。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

剛起床的宋仁豪，身上穿著皺巴巴的睡衣，頭髮未梳理的來到門前。

他一邊打呵欠，一邊從門上的貓眼洞往外看，「是妤琦！」尚存的一絲睡意，如斷線的風箏，很快的跑走了！

他趕緊將門打開，興奮地出聲說：「早啊！妤……」然而，王妤琦蒼白的臉色和雙眼下的黑眼袋，叫他住口了。

王妤琦伸出手來拉他的手，然後，將一個綠色絲絨小盒子放在他的手掌上。

宋仁豪一看，「妳把訂婚戒指還給我？」

「是的。」她點點頭。

「為什麼？」他不得不問。

「因為，我不能和你結婚，所以，我不能再戴著你買的戒指。」她臉色沉重的說。

「為什麼？」他再問一次，他需要知道理由。

「因為……」她低下頭來，像是在思考，又好像在穩定自己的心情，然後，她猛的抬頭，臉上帶著下定決心的表情，說：「我有三個理由！第一、我認為你昨天的求婚，是情緒上一時衝動的反應，沒經過理性的思考，所以，你不是真的想結婚！」

「不是這樣的！」他立刻否定她的推論。

「請聽我把話說完！」王妤琦伸出手來，做個請求的動作。

宋仁豪忍住想為自己辯解的衝動，朝她用力點了個頭。

於是，王妤琦再說：「第二、你從來沒說愛我，我不能和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結婚！」

「我……」宋仁豪一聽，隨即又出聲。

但王妤琦朝他猛搖頭，並馬上大聲的說出第三個理由：「第三……呃……第三……」她其實還沒想出第三個理由，但她已經說她有三個理由，如果不說出來，好似有點丟臉。再說，無三不成禮，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逼自己想出第三個理由來！

「是不是我不夠多金？」可是，宋仁豪的腦筋轉得比她的快，竟在她想出第三個理由之前，已幫忙提供可能的答案了。

王妤琦一聽，覺得是可以下的臺階，於是回答：「對！你沒有錢！」而她原本有點生銹的腦筋，頓時也如上了潤滑液，於是，即聽見她口若懸河的說：「雖然我想過自立自強的生活，但是，沒有一項工作是我能做得長久的！是的，我已經過怕了沒錢的日子了，我不想只填飽肚子、餓不死就好。我想要去高級的餐廳用餐，我還想要穿新衣服，不是到二手店去買人家穿過、不想再穿而捐出來的衣服。我還要出去旅遊，不是一輩子困在M市裡，所以，我一定要找個有錢人嫁！」說完，她沒讓他有回應的機會，便轉身跑下樓梯，離開了。

宋仁豪沒有追下去，但王妤琦跑在樓梯間的「砰、砰、砰」腳步聲，聽在他的耳中，卻像是朝他射過來的子彈般，叫他的心發疼。他很快的回想她提及的三個理由，知道他可以反駁第一和第二條。至於第三個理由……

其實，等他當上局長的時候，他的薪水將會是現在薪水的兩倍，雖然不是百萬富翁，但王妤琦想去高級餐廳用餐、去買新衣服、去旅遊，應該不是問題。不過，他還是希望她能放棄「嫁給有錢人」，這個對他而言，感覺有點幼稚的執著。他希望她能試著去發現自己的長處，進而找到一個能發揮所長的工作，而不是天天幻想會有個有錢人會憑空出現在她的眼前！

宋仁豪看了眼手上拿著的戒指盒，想起十二年前他買的另一個戒指──那個原本打算用來向鄭愉婷求婚的那個戒指。那個戒指，他沒能送出去，但他也沒留著。在投靠他舅舅的那段期間，他因需要生活費，因此把它變賣了。然而，他此時手中的這個戒指，雖是被退了回來，但他相信是暫時的，因為──

第一、他沒打算再一次離開M市，也就是說，他有很多機會可以說服王妤琦改變心意。

第二、王妤婷的父母不反對他和王妤琦交往，不似當年鄭父的逼迫和反對，也就是說，這次，他有靠山！

第三、他目前唯一可算得上的「競爭對手」，是警局的現任局長。但是，局長昨天找他談話，希望他能在四月一日接任，也就是說，局長很快就要卸任，且按照計畫搬去天氣溫暖一點的地方去退休，到時，局長一離開，他就沒有任何需要顧慮的對手了！而在局長離開之前，他只要注意別讓王妤琦和局長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那就可以了。

忽然間，他心裡的疼痛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希望！他臉上露出了微笑，他將戒指盒放進褲子的口袋裡，吹著口哨的伸出一腳，將大門給踢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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