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小節　The 9^th  Measure　不是天鵝是鴨子 (Part II)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妳是瘋子的，不過，我實在不明白……哈哈哈──」宋仁豪忍不住又笑了，然而，等他笑夠了之後，他很想知道──「妳那時到底跳的是哪一國的芭蕾舞啊？」

「哪一國？當然是俄羅斯的！」王妤琦自信滿滿的回答。

「俄羅斯？」他雖然對芭蕾舞沒什麼研究，但他可以確信的是：王妤琦跳的絕對不是「芭蕾舞」！

「是呀！柴可夫斯基是俄國人，那他所作的『天鵝湖』，當然就是俄羅斯的芭蕾舞劇嘍！」王妤琦再說。

「什麼？妳跳的是『天鵝湖』？」宋仁豪太驚訝了！驚訝到差點把車開到路邊的人行道上去了！

「怎麼？你看不出來嗎？」她可是覺得自己的一舉手、一投足，皆充滿著無法形容的優雅。

沒想到，「原來是天鵝啊！我還以為是垂死的鴨子呢！」

「垂死的鴨……」本來很生氣的王妤琦，在聽見宋仁豪的話之後，「噗！垂死的鴨子！呵呵呵……哈哈哈……我也未免太厲害了，竟然能把典雅的天鵝跳成垂死的鴨子！」

「呃……」宋仁豪愣住了，因為，原本以為她會更加生氣，未料，她竟然不在意！不過，同時，他也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厚道，說話過分了些，先說她是「瘋子」，現在又說她是「垂死的鴨子」，害他有了股罪惡感，想開口向她道歉。

然而，道歉的話語尚未來得及出口，王妤琦已轉頭看著他，說：「喂，宋警探，你自己說的笑話，你怎麼不笑？」

「啊！」宋仁豪又愣住了，但在很快的想了一下後，認為此時不宜道歉，而是──「哈．哈．哈！」與君同樂一番！

只是，「噗！宋警探，你笑得太假了啦！哈哈哈──」他的回應，再次引來一陣如鈴的笑聲。

見她如此的自得其樂，宋仁豪終於釋懷，忍不住地陪著盡情歡笑，暫時將雙屍命案所帶來的沉重壓力，放到一邊。

※※※

十二點十五分左右──

宋仁豪將車駛進那個宗教團體聚會所在地的停車場，發現停車場上雖然覆著一層白雪，但這雪似乎沒有阻止會員們來聚會，因為，停車場上已停了大約十來輛車。

但是，「我的車該停在那裡好呢？」因積雪將停車位之間的白線給掩蓋了，所以那十來輛車皆隨便停，東一輛、西一輛，沒個秩序，望眼一看，停車場裡好似沒有空位了。

「就停在聚會所的大門口好了！」王妤琦建議說。

「可以嗎？不好吧！」宋仁豪認為擋著建築物的出入口，是不太有禮貌的行為。

「可以、可以！」可是王妤琦說服他說：「我跟你說，要是犯人真在裡面的話，我們把車擋在門前，可以阻饒他的逃跑！還有，如果情況反過來，當我們發現裡面的人對我們充滿敵意，想加害我們的話，車子就在門口，要逃也比較快！」

「聽起來還蠻有道理的。」宋仁豪不得不點頭同意。

然而，就當他將車開到大門前時，王妤琦又說：「除此之外，天氣這麼冷，我可不想在停車場上走來走去吹冷風，停在門口，可以讓我馬上進入房裡吹暖氣！」

聽完她最後一個理由後，宋仁豪不禁懷疑，這才是王妤琦說服他停在門口的真正動機！不過，當他停好車時，忽然發現車子儀表板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十二點十五分了！

「糟糕！集會已經開始了，不知道還進不進得去？」他們原本預計在十一點半抵達，好赴十二點開始的集會，但是，就當他們快接近目的地時，突然發現Google地圖要他們走的那條路，因積雪過深，已被封住，不得通行。所以，他們只好繞一大圈，找到一條積雪已清的公路，才得以抵達，但已經比原定時間晚了四十五分鐘了。

至於宋仁豪的疑問，王妤琦的解決之道是──「去看看就知道了！」她沒等宋仁豪回答，便自行開門下車，來到大門邊，伸手拉門把，「啊哈！門沒關！」她朝正向她走來的宋仁豪笑。

宋仁豪來到她的身旁，看著那被她拉開著的門，心裡打算誇她一番，但是，待他準備開口時，奇怪的是，竟說不出口！最後，他伸出手來，摸摸她的頭，表示感激後，即鑽入門內。

「他當我是小狗嗎？要不然，幹嘛摸我的頭！」不解，但此時沒時間理解，查案子要緊！於是，王妤琦也跟著溜了進去。

※※※

「這裡好冷喔！」想吹暖氣的王妤琦，失望了！原來，這棟建築物裡看上去不像是一般宗教團體的聚會場所，倒比較像是山上的度假滑雪木屋。惟蓋這木屋之人，除了沒在建築物裡安裝暖氣機外，也沒將原木間的縫隙填補起來，所以，陣陣冷空氣從縫隙間滲進來，使屋裡、屋外一樣冷。

宋仁豪有同感，「至少剛剛在車上，還有暖氣吹。」他很快地看一眼這似是前廳的地方，發現擺設很簡單：幾把原木凳子排在他右手邊的牆旁，凳子上方的牆上掛了一幅水彩風景畫，風景畫的旁邊有著一塊黑色壓克力板，上面刻著──歡迎各宗教信仰、種族背景的人士加入我們。

至於他左手邊的牆旁，則是一張擺著文宣的小桌子，小桌子的旁邊的地上，有著一大花盆的……

「哈啾！」王妤琦從口袋裡抽出幾張面紙來，一邊擤鼻子，一邊瞪著小桌旁那個大花盆裡的花抱怨說：「沒事種什麼雪片蓮嘛！」

「這花叫做雪花蓮，不是雪片蓮，二者很像，但不一樣。」宋仁豪在糾正王妤琦的同時，人也往那發出低沉「嗡嗡」聲的聚會廳走了過去。

「雪花蓮、雪片蓮……」王妤琦嘟著嘴嘀咕，「怕人家不知道你在我家的花店打過工嗎？」但當她看到宋仁豪消失在聚會廳的門後時，她連忙跟了上去。

一進去──

「噢！」王妤琦撞上了突然停住腳的宋仁豪。

「噓！」宋仁豪要她安靜。

她撇撇嘴，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他們是在聚會廳的右後方。但等她往這大約能容納五十人的聚會廳前頭望去時，「咦？這是什麼情況？」前方講臺上有一個閉著眼睛的中年婦女，正高舉雙臂，身體左右搖擺，口中念念有詞，而她前方的會員席上，會員們亦如同她一樣，口裡不知在說什麼，人人舉著手臂，搖擺著身體，臉上露著幸福的微笑。

她靠近宋仁豪，在他身旁小聲地說：「宋警探，他們看起來，好像是吃了迷幻藥了耶！」

宋仁豪一聽，想了想，但沒有回答，只見他舉目四望，然後，往位在聚會廳左後方的一張摺疊式木製方形長桌很快地走過去。

王妤琦一看，趕緊跟上。

話說，這張桌子上的中央，擺放著一架製茶機，而製茶機的旁邊，則是散置著十來個用過的紙杯子。

「哇！有熱茶耶！太好了，我也要喝！我快冷死了！」王妤琦興奮的說著，並開始在桌上尋找乾淨的紙杯。

但是，「這茶不能喝。」宋仁豪說。

「是嗎？」王妤琦雖嘴上問著，但她的眼睛仍繼續尋找紙杯。

宋仁豪見狀，知道她對他所說的話，根本沒聽進去，於是，將她的臉轉向他，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別找杯子了，我不會讓妳喝這茶的，因為，喝了之後就會像他們一樣！」說完，他把她的臉轉向陷入迷幻狀態的那群人。

「啊！」王妤琦終於聽進去了，她說「不要，我不要成為意識不清的人！」說完，她往後退了一步，決定離那製茶機遠一點。只是，「呃，宋警探……」她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這茶有迷幻藥在裡頭啊？」

「因為……」宋仁豪又伸手捧她的臉了，這次，他把她的臉轉向放在桌角的兩、三盆的球狀形仙人掌，說：「這種仙人掌叫烏羽玉，雖然看上去圓圓胖胖的很可愛，也有很多人當盆栽來養，但是它含有三甲氧苯乙胺的迷幻藥成分，服用後會雙眼發熱，產生幻覺，讓人感到猶如在夢境裡一般，同時，服用者也會見到平時看不到的鮮艷顏色，且被那些有迷幻作用的色彩吸引，無法自拔。」

「哦──」她明白了。

宋仁豪放開她的臉，轉身動手拿開製茶機上面的蓋子，要王妤琦看製茶機裡的東西。

王妤琦小心翼翼地探頭過來看，然後問：「這裡面一片、一片的東西，是仙人掌的果肉嗎？」

「是的。」宋仁豪點點頭後，又說：「雖然，這迷幻的藥效可維持十個小時，但最high的時候，是在服用之後的第一個小時，也就是現在。」

王妤琦忍不住問：「既然會產生幻覺，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喝？」問完問題後，她自己倒是想到答案了，「我知道了！就像有人因為好奇去吸毒，有人因為壓力去吸毒，有人則是因為受騙了，所以吸起毒來……」她再看看那群人一眼後，接下去說：「既然這裡是宗教聚會的場所，那他們集體喝這會產生幻覺的茶，鐵定是有宗教上的理由！」

宋仁豪再次點頭，說：「沒錯，是有宗教上的理由。事實上，他們認為幻覺中的世界，是神的世界，也就是說，唯有當他們離開現實世界時，他們才能與神同行、與神交會。」

「原來如此。」她懂了，可是，「宋警探，你怎麼知道這些？難道，你曾經吸……」她面露驚嚇表情，往後連退三步。

宋仁豪瞪了她一眼，回答說：「我曾經在緝毒組待過。」

「哦，呵呵！」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宋仁豪苦笑著的搖了搖頭，然後問：「妳覺得這個組織的會員，就是殺害魏、何二人的凶手嗎？」

王妤琦一聽，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用手指敲了敲腦袋，想了想後，下結論說：「他們絕對不是殺害魏大哥的凶手！」

「是嗎？」宋仁豪也再看一眼這群，對外界毫無知覺，目前只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後，說：「何以見得？」

王妤琦表情嚴肅的回答說：「他們太自我中心，太注意自己精神上的感受，甚至到了不惜傷害自己身體的程度，所以，我認為，他們沒有時間去殺人。再說，如果魏大哥和何嘉威是他們殺的，這是給神榮耀的事，他們早就昭告天下，不會怕人家知道是他們做的。」

「嗯，有道理。」宋仁豪同意。

王妤琦一聽宋仁豪贊成她的見解，忍不住心花怒放，且收起嚴肅的表情，開始眉飛色舞、得意洋洋地繼續發表她的意見，說：「然而，殺害魏大哥的那人，會選擇槍作為殺人的工具，表示他是個有控制慾、想擁有權力的人，也是在人際關係上喜歡與人保持距離的人，除此之外，他應該也是魏大哥認識的人，否則，他沒辦法朝魏大哥近距離開槍。還有，魏大哥的皮夾還在他的外套口袋裡……」

可是，宋仁豪忽然伸手要她住口，並說：「『熟人』和『非劫財』這兩個理論，妳之前已經提過了！」

「是嗎？你確定？」她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來。

宋仁豪用力點個頭，回答說：「是！我很確定！」看來，這個王妤琦的病歷表上得多加一項：健忘症。「走吧！」他對她說：「明天是正海的喪禮，有很多人訂花，妳父母要我們抽空到花店幫忙。」

「不、不、不！是你，不是我們，花店與我無緣！」說完，王妤琦把頭上的毛線帽往下拉，把外套的領子往上翻，轉身，一臉驚嚇的往門口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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