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小節　The 6th Measure　失誤(Part II)

四十五分鐘後──

M市警局裡。

「宋警探，這些是郵局送過來的信。」陳昱揚戴著手套，將禮儀公司今天的信，放在宋仁豪的辦公桌上，然後，他將最上面的那封拿起來，特意放在宋仁豪的面前，說：「宋警探，這就是我叫你回來的原因。」

宋仁豪看了寄信人的姓名和住址，發現寄信人是某個宗教組織，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寄信給禮儀公司的這個組織，是個宗教狂熱團體，對吧？」他問。

「沒錯。」陳昱揚回答說：「剛才，我去魏正海先生他姊姊的家裡，曾詢問她是否知道有關這個宗教團體的事。她說知道，而且今天這封威脅信，並不是第一封，之前，他們已經寄過好幾封了。」

宋仁豪從口袋裡掏出兩只手套來戴上，從已拆開的信封裡抽出信紙來，很快的將信的內容讀過去。原來是這個宗教組織認為，遺體保存技術是一種褻瀆神明的行為，因此，有遺體保存服務的魏氏家族禮儀公司，即成為該宗教組織的譴責對象。在信中，該宗教組織更是揚言，如果魏氏家族禮儀公司不停止這項服務的話，他們將採取行動，使魏氏禮儀公司無法生存下去。

「看來，這個宗教團體有殺害魏正海和何嘉威的動機！」宋仁豪小心的將信和信封放進陳昱揚遞給他的證物袋中，並將證物袋交回給陳昱揚後，站了起來，說：「陳警員，麻煩你調查一下這個宗教團體，包括他們的集會地點和時間，我想去拜訪他們一下。」

「好的，我會儘快將資料整理出來給你！」陳昱揚立即答應。

「那就先謝了！」宋仁豪再次穿起他的大衣，說：「現在，我要去魏正海他姊姊的家裡一趟，除了詢問她有關這個宗教組織的威脅信外，我還想知道她和魏正海在昨天早上開會時，都談了些什麼內容，還有，他們的會議持續了多久，魏正海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前，他有說了些什麼嗎？」

「知道了！」聽了宋仁豪的行程計畫後，陳昱揚跟著也說出他今天下午要做的事，他說：「有一位市民打電話來，說在昨天下午一點多左右，好像有聽到槍聲。另一位市民則是提到他昨天路過禮儀公司時，曾看到禮儀公司的停車場上停了一輛白車，還看到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白襯衫、牛仔褲的男人從禮儀公司出來。所以，我現在要去拜訪這兩位市民，看是否能有更多的線索來破這個案子。」

宋仁豪點點頭，對陳昱揚說：「你是個辦案認真的好警察。」說完，他忍不住看了眼辦公室裡其他空著的辦公桌。

陳昱揚順著他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說：「別擔心，除了暫時在家休息的鄭明煒之外，其他三個警員也都被局長派出去為此案奔波：一個去調查鄰近各縣市的禮儀公司，看是否有因競爭而產生殺機的可能；一個去何嘉威的老家，調查他的背景；另外一個，則是去調查禮儀公司的財務狀況。」

宋仁豪點點頭，「那就好。」至少大家都還有在做事，即使他們對他沒有好感。

※※※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

魏正海姊姊家的門前。

魏正海的姊姊雖然負責魏家在鄰市的禮儀公司，但她的家仍在M市。大魏正海三歲的她，至今未婚，與弟弟不僅是事業上的夥伴，姊弟二人更是熱心公益，支持各種慈善工作，對地方性的建設，出錢出力，不餘遺力。

「唉！」這也是宋仁豪不解之處，「像正海這樣的好人，怎麼會有人想置他於死地呢？」他伸手按門鈴，希望今天的來訪，能找到關鍵性的線索，將這個案子破了，把犯人繩之於法，以慰好友在天之靈。

門開了，但來開門之人，不是他想見之人，而是，「妳……怎麼會在這裡？」

「仁豪……你……」鄭愉婷好像也很吃驚，不過，她很快就恢復鎮靜，問：「你是來找姊姊的嗎？」

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沒有半個字說得出口，僅能回答一聲：「是。」

鄭愉婷給了他一個抱歉的眼光後，說：「很不巧，姊姊去學校幫我接小孩，現在不在。」

「是嗎？那我下一次再來。」他轉身，欲離開。

但是，「等一下！」鄭愉婷叫住了他。

「有事？」他回頭。

鄭愉婷走出大門，來到他的跟前，抬頭看著他，問說：「仁豪，這個案子有新的進展了嗎？」他搖頭。

「仁豪……」她眼睛一紅，隨即熱淚盈眶，說：「我好害怕！我不知道凶嫌的殺人動機，我好怕凶嫌也會找上我和孩子們，我……嗚嗚嗚……」她低下頭來，伸手掩臉，顫抖著身體哭泣。

這景象，叫宋仁豪真是感到心如刀割！他知道身為這個案子的辦案人員，他不該將個人感情放進來，但他仍然忍不住伸出手來，將鄭愉婷攬進懷裡，讓她靠在他的胸前痛哭，並在她耳邊發誓說：「愉婷，我一定會保護妳和孩子們的安全！而這個案子，不論花多久的時間，我都會追查下去，即使是到了我死的那天，我也一定要將凶手擒伏！」

他的話，除了安慰了鄭愉婷外，也讓她十分的感動，然後，就見她亦伸出手臂來，抱住宋仁豪，並感激的說：「謝謝你，仁豪，謝謝你！」

※※※

隔日，二月七日，星期四，早上六點半──

王家。

「妤琦、妤琦！快起床！」王母站在王妤琦的床邊，用力把她的被子掀開。

「媽──好冷耶！」她把被子搶回來，蓋上，再睡。

但王母沒放過她，再次掀被，並將被子抱在懷裡，不讓女兒有搶回去的機會。

「媽──」王妤琦嘟著嘴的坐起來，看了眼床旁的鬧鐘後，央求說：「宋警探七點半才會來，妳這麼早叫我做什麼？請讓我再睡半個小時吧！」

但是，王母回答說：「仁豪打電話來，說他不能來接妳，但是，他要妳在早上七點半的時候到警局找他，所以，妳要早點準備，才不會遲到！還有，在途中，千萬不可以與人交談！」

「我知道、我知道啦！別再一直提醒……」話說到一半，王妤琦忽然注意到母親說宋仁豪今天不能來接她的這句話，於是問：「咦？為什麼？」

王母不明白她在問什麼，反問：「妳想知道為什麼在路上，不可以與別人交談？」

「不是啦！」她搖頭，說：「我是說，宋警探為什麼今天不能來接我？」這是不是表示，她今天可以自由行動？呵呵！──她在心裡高興地想著。

可是，她忽然看到母親的愁容，於是連忙將臉上的微笑收起來，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他到底為什麼不能來接我？」

王母說：「雖然仁豪沒說他不能來接妳的理由，但是，我猜應該和那篇新聞報導有關。」

「報導？什麼報導？」她的新聞稿都還沒寫完，哪來的報導。

沒想到，向來鎮靜的母親，居然表情驚慌的說：「網路上有篇報導說，仁豪可能就是殺死正海的真正凶手！」

王妤琦一聽，「什麼？真是胡說八道！」而且，這個指控已經不新鮮了，因為，鄭明煒已經用過了。

王母搖搖頭，說：「根據我對仁豪的認識，我也是認為這是虛構的，可是……唉！妳自己出來看！」說完，王母將被子扔回她的床上，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望了眼被母親扔回來的被子，她有再躲回被窩裡去的想法，可是，她又很好奇她母親要她看的東西，「唉！真是痛苦的選擇！」很快的想了一下後，她乖乖地跟著母親的身後出房門。

一來到門外，王母立刻將一個平板電腦遞給她。

「媽──」嚇得她連忙往後跳一步，抗議說：「我不能碰電腦的呀！」

但母親回答說：「今早例外！」

「例外？」不知道母親為何給她特許，但是，不管了，「好！反正天塌下來，有媽妳頂著，那我就碰了！」她伸手把平板電腦接過手來，並立刻看她母親打開的那則，已有相當點閱率的網路新聞，「怎麼會這樣？」她吃驚、她不信。

王母指著電腦上，那張宋仁豪與鄭愉婷相擁的照片，問她說：「妤琦，妳認為這是事實嗎？」

王妤琦皺起眉頭來，想了想後，回答說：「照片可能是真的，但報導的內容絕對是虛構的。」原來，這則新聞雖沒明說，但暗示魏正海之死，可能是因為鄭愉婷想與前男友復合，於是，鄭與宋合謀，將魏殺死。除此之外，該報導亦認為何嘉威，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和地點的倒楣鬼。

「怎麼會有這樣的報導呢？」王母忍不住為當事人發愁。

「就是那些惟恐天下不亂的狗仔隊嘛！」王妤琦氣憤的說。當然，她之所以會生氣，一來，是因為鄭愉婷是與她很好、很熟的一位姊姊；二來，是因為她知鄭愉婷與魏正海之間的感情很好，是令人稱羨的一對夫妻，所以，她認為鄭愉婷絕對不會謀害親夫！至於宋仁豪，她早就知道他不是凶嫌了，因此，她對這則假新聞，除了感到生氣外，還很不屑。

「媽，妳說宋警探要我去警局找他，是吧？」王妤琦再問一次，因為剛剛還沒睡醒，怕自己聽錯了。

「是的，沒錯。」王母點頭。

「好，我現在就去！」她衝回房間，從衣櫥裡拿了件毛衣套在睡衣外面，再把掛在門後的大衣、圍巾、毛線帽很快的穿上、戴上，然後便要出門了。

「喂，妤琦，妳還沒刷牙、洗臉呀！」她母親追上來提醒她。

沒想到，她把兩手舉到嘴前呵了呵氣，然後又聞了聞，說：「還好，沒什麼臭味，沒關係！而且，我口袋裡有口香糖，等一下嚼一嚼，口氣馬上清香！」她伸手轉動大門的門把，但是，王母又在身後說：「妳也沒梳頭呀！」

她比比頭上的毛線帽，笑著回答說：「沒關係，我有戴帽子！」然後，大門一開，她便出門了。

看著女兒關上的大門，王母搖頭，嘆氣說：「這麼邋遢，怎麼嫁得出去呢？」

※※※

同一個時候，警局，局長辦公室裡。

「宋警探，請你看一下這一則新聞。」坐在辦公桌後的局長，將桌上的電腦螢幕轉向站在辦公桌另一側的宋仁豪。

宋仁豪立刻照辦，只是，「啊！這……」他立刻從電腦的螢幕前抬起頭來，對局長說：「對不起！我……我願意為我的行為負責，我現在就辭職！」螢幕上顯示的，正是他與鄭愉婷相擁時的照片，和撰文記者的案情推測。

但局長搖頭，說：「這不是我一大早要你過來的原因。」

話說，今早六點時，局長打電話給宋仁豪，要他儘快到辦公室來，但局長沒說理由。宋仁豪心中雖納悶，不過，他仍是照做，且因為不知和局長的談話會持續多久，所以，他先打電話去王家，請王妤琦自己今天七點半時到警局來找他。

然而，就當他要出門時，他發現家門外有幾個外縣市來的記者守著，他以為這些記者是因為沒能知道魏、何命案的更進一步消息，所以，等在他家門口等他，準備向他發問。當然，為免被糾纏，他很快的閃進他的車子，快速的將車子駛離自家門前，往警局的方向飛奔過去。

未料，到了警局前，亦見到一些記者守候，使他不知是否該下車，還是轉頭離去。幸而局長出來了，將他「護駕」進了警局，躲過了記者們的攻擊。只是，他依舊以為這些記者是為了命案的更進一步消息而來，沒想到──

局長將螢幕轉回去，然後說：「雖然，我明白你願意辭職，為你的行為負責的想法，但此時，我不能答應，因為，你是M市警局裡，目前唯一一個有偵辦命案經驗的人，也就是說，魏正海和何嘉威的這個命案，我仍須借助你的能力。現在，只希望這則新聞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的被大眾遺忘掉。」宋仁豪還能說什麼呢？他什麼也不能說！不過，他好想揍自己一頓，懲罰自己愚蠢、沒經大腦思考過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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