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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寧中」路
2016/10/23 12:00:26瀏覽4049|回應0|推薦2
2016/10/22.23金門日報連載

作者:本人

一、前言:
  記得俺還在讀「金寧中心國民學校」時,徒步上學途經頂堡圓環時(彼時還真叫「圓環」,環島北路與現在的頂林路以前叫北援戰備道交會處,圓形核心安全島上高聳凸起置有武裝交管哨,先是金西師憲兵連、後移鎮西高地42砲隊戰士擔綱執勤),十字路邊東北一隅設有弧形衛兵寢室兼瞭望台之建築尚未拆除前,我村許氏兄弟及鄰村一夥同學在這裡準備候車前往沙美就讀「沙職」,人手一書,利用時間猛K,情景如在眼前,他們就是俺們寧中首屆學長,斯時寄讀於他校。寧中?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然後有一天,動員了「寧小」的螞蟻雄兵小蘿蔔頭俺亦參與其中搬動學校課桌椅到下堡翁氏祖祠給大哥哥大姐姐們上課用,他們的制服所繡「沙職」尚未及拆除,彼時俺還搞不清楚那紛亂的學制,就像「金寧中心國民學校」改為「金寧國民小學」一樣,究竟是啥名堂?讓我幼小心靈徬徨無依無所適從。

  在俺們晉入六年級時,蔣總統不是號令全國小學「免試」升入國民中學嗎?在戰地金門已試辦經年(有成嗎?天曉得),為的是要根絕惡性補習之風以免繼續戕害國家未來主人翁身心靈,但這即將成為全國首屆「國中」(以前叫「初中」唄)新生的小六生並沒有享受到這德澤恩被,我們仍要參加全縣會考,以致於我們為爭取校譽佳績被迫攜帶寢具住校鋪於教室走廊。黎明早讀、晚間夜課、秉燭苦讀形同惡補,這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兵荒馬亂年代,以致於無暇他顧駐軍已奉命如火如荼在湖南高地山腳西北一隅原日寇興建機場舊址附近大興土木為俺母校寧中蓋起校舍(初,金寧初中或金寧國中尚未成名,倒是鄉老因循老地名而取的「飛機場學堂」俗稱不脛而走)。

  等到57年俺「考」進金寧國中就讀1年級時,從台灣苗栗來了一英文老師叫「范桐田」者,自我介紹稱其前一年原在湖南高地服預官役時參與本校校舍興建工程;經調研國民革命軍軍史,當年金西防區駐軍「雄獅部隊」對俺校之興建做出了劃時代的歷史貢獻,在此必須予以紀錄。
  這時與畢業班常見面之學長莊國意,65年我師由桃園下湖移關渡,俺裝騎連由林口移與師部同駐,驚見財經官校畢業甫下部隊不久身掛中尉的他;再越廿年,在立法院議場「群賢樓」我們又重逢了,彼時他調國防部主計局甫晉上校抱著大堆頭的預算書準備備詢,我在經濟部屬一級單位的秘書室擔任科長亦正籌足資料,欲陳交部次長備詢於國會殿堂,此時穿梭於場中拍照的是其同屆的翁瑞美同學,服務於立法院祕書處聘僱技術員職司攝影工作,都是當年我甫進寧中就讀隔鄰教室的畢業班熟悉學長,同時服務於立法院人事室薦任科員的李炳輝又是我國中同學(初逢於71年公務人員高等檢定考試試場,轉眼再見倏忽十餘年過去,今105年甫於科長任內退休),因緣異鄉再聚一堂同嘆世事多滄桑。
  二、學校草創初期的那些人與事:
  常聽人評論說「對事不對人」,其實事不就是人惹出來底?所以人與事洵難劃分區隔,多年以後也就有了「人事全非」之歎。
  這人事得從學校的大家長呂水涵先生說起,他畢業於政大西語系,那個年代能讀這樣的國立大學浯鄉子弟幾稀,彌足珍貴,所以三十出頭即接掌寧中校務,溫文儒雅加上年輕憨厚古意,是不是因此而被下屬「老芋仔」軍人轉任者欺負把持,那時我年輕尚難理出個因果端倪來,臨畢業前夕我帶筆從戎遠離這是非圈。
  只記得在校時軍人轉任的訓導主任張○○光天化日之下與女學生馬○○關在其位於辦公室前樓梯轉角處的寢室內(或稱樓梯間)叫門不應,不知如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幹些啥事?也不知避嫌!或許正進行翻天覆地的革命事業抑或兩萬五千公里長征創舉,任憑外部師生敲門再三、聲嘶力竭喊得地老天荒,終是處變不驚不予回應,後來究是如何收拾殘局不得而知,因為俺們學生不可能無所事事杵在當下作持久戰。
  只記得從軍數年後,我在部隊中山室瀏覽報紙適巧看到張師元配楊○○抵台,告上了逍遙法外仍在東台任教雙宿雙飛的張馬二人醜聞,也是在數年後輾轉得知呂校長去職到了金門中學當教師去了,是否因此事無辜受牽連?只有當事人清楚,尚難斷評。據悉,張任職軍方時住榮總治病得認識擔任護士之元配,來金轉任教職後,張教體育,楊任校護兼教「健康教育」課程,曾育一子乳名小虎,租屋城區,兼學校籃球隊總教頭不可一世的這位訓導主任常騎一當時最拉風之威史霸機車載一家子早晚呼嘯而過湖南高地,莘莘學子們得誠惶誠恐行注目舉手禮歡迎歡送,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此情此景恍若倒帶,如此不堪場景常似噩夢般皆猶歷歷凝結停格於眼前。
  翁享福老師是當時的教務主任,據說一任累月經年,倘稱之為「萬年主任」一點也不為過,私下我們喚稱其為「副校長」,因為校長不在的場合他優先代理唄,他教「童子軍」課,有時也教「公民與道德」,多年後其女敏慧由台北市的幼稚園老師轉來中央機關與我同一單位屈就「書記」基層職,我曾問:「你爸是淡江童軍系的?」「胡說!哪有童軍系,是……系才是!」至於到底何系?媽的,當時俺擔任主管事忙也就給忘了,實在罪過。前述瑞美與翁師老家均住東堡,在盤山村翁氏大本營論名字排輩份他們都是提列在前的,翁氏宗親得對渠等尊敬點對不(看來兄弟俺不但研究軍史,也跨領域鑽研起你們宗族史來了,是不是有點給它撈過界的啦)?

  我讀國二的班導兼教國文的劉煥文老師是香港華僑,畢業於政大中文系即申請來外島任教,據說曾是政大足球代表隊成員,也擅打籃球,經常於週末親率其調教的子弟兵徒步遠征W133據點(也就是後來列為外賓參觀據點的「古寧頭戰場」,現在叫「古寧頭戰史館」)進行友誼球賽,對宣慰軍心、增進軍民關係起到一定的作用,十足的愛國僑胞,真不負當年國家給予僑生大學入學考試加分優待恩澤。他另值得一提之事有二:一是我班徐金仁同學(大學畢業後,由櫃檯行員一路累晉至北市銀及元大銀行經理職)課間活動時不小心將一球踢進教師辦公室,被綽號「殺貓仔」的前述訓導張主任給記一過發布於公告欄,劉師聞訊二話不說即行開啟公告欄玻璃櫥窗一把撕下獎懲令丟之字紙簍,大快人心。二是與榜林村王秀琴同學結為連理,雖秘密戀愛,卻無見不得人之事,興許是瓊瑤式小說《窗外》翻版師生戀一時傳為佳話,大家給予衷心祝福,劉師戰地施教熱忱有愛贏得美人歸,良師一去兮不復返,還能再重逢兮訴衷腸?

國三時,教數學的何治華老師不知為何校方突宣佈其欲往阿根廷經商辭去教職,留下其妻女3人而遠行,突如其來的被吉普車給載走令俺們措手不及,在那戒嚴管制時期似成千古懸案百年不得其解,多年後有傳說其係「匪諜」當時係被逮捕云云,我不相信,又沒得探詢,經查何師,字逸群,江西會昌人,係黃埔第6期工兵科高材生,與俺國一時班導宋劍青(上校退伍)同屬軍職轉任又係同校同籍同學,如果您對該期沒啥印象,可從網路或相關書籍查詢李運成、唐縱、喬家才等赫赫一時之同期人物,當可進一步瞭解到該期之人才濟濟咨爾多士。
  平素裏何師言行舉止恭謹,經年一襲中山裝平底黑布鞋理三分平頭,教學靈活認真,雖贛籍口音稍重,仍不掩其幽默詼諧風格,遇校長巡迴走廊查課,均能立正轉向室外予校長致鞠躬禮,態度誠敬,若說這樣的老師有諜嫌,那麼偶爾在課上為學生哼唱起《義勇軍進行曲》(不就是對岸的「國歌」嗎)的梁宗傑老師反倒沒事可以做到退休?倘要吹毛求疵的認真追究,時三孝班導師范國○大批為學生向台灣採購柯旗化所編著的英文文法參考書(以及書後所附查禁歌曲數首)又作何解?柯旗化何許人也?網路亦可查詢毋庸在此細表,如今這些人等亦已隨著黃埔蔣校長一一歸隱道山,僅餘何師下落不明空留遺憾。
  當年何師匆匆離校後,我畢業班不可一日無師,軍管時期透過戰地政委會向金防部請求支援,軍方調動了正服預備軍官役的國立清華大學物理系畢業的趙午少尉適時遞補了該教育缺口,退伍後趙老師留美取得博士,101年當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在這裡,我們不得不佩服軍方調動人馬的偉大Power,也足以證明為什麼軍校的「師資」要優於文學校?後來俺進了軍校終於明白,所有的列管大學以上畢業「預備軍官」不就是個專業人才庫嗎?端視有司如何妥善蔚為國用唄。
  三、鄰居駐軍:
  在這裡要順便附帶一提的是:原34師(長城部)58年至60年5月駐防金西防區,所屬第100旅駐湖南高地,是我就讀高地西側下沿金寧國中時,上下學必經之途徑,不知是否該部擔任古寧頭慈堤(完工後以該部代號定名為「長城橋」以為紀念)圍堤工程太過勞累還是怎地?定名為「迅捷演習」的移防前夕數週趕辦交接清冊以及繕寫部隊成員名冊的十行紙(中間下方有署印「國軍」二字)未善盡監督焚燬之責隨意棄置垃圾堆,起風了,紙輕薄,也就滿天飛舞起來了,飄到田野,落在路兩旁的電線溝,放學了,我一路撿拾邊走邊看,人員名冊各欄單位級職姓名,裝備武器、糧秣庫存量、還有該死的單光紙附件《所屬據點配置圖》、佈雷區清冊附圖……,我一一撿拾回家充當灶房之引火源,絕對給它灰飛煙滅! 
  至於屋頂形鐵絲網內的、還有高掛在樹梢林端的、請原諒小朋友我勾不著,多少成漏網之魚,我不是敵方特工,否則你們會死得很難看!雖然自個兒金寧小學六年、金寧國中三年,學業成績往往名列前茅,即使好不容易到村公所取得《清寒證明》仍無法獲得校方核給○○黨的獎學金,眼睜睜的看著名實不符成績中等的國民黨子弟一一上臺把那年年的獎學金給刮削一空(至於非屬國民黨所設之獎學金亦在校方的黑箱作業中給了成績差的甚至家境狀況好的同學)。即使這樣一個天才的所謂「民族的幼苗」「國家未來的主人翁」成長學習階段是這樣長久的被不公對待也沒得怨尤,也能在重要的關鍵時刻秉持國家民族大義,善盡一個國民對國家安全的維護良知。
  又本案經查該旅旅長○○○上校後來也升到第00任的烈嶼少將指揮官,又查移防前夕,也就是60年4月26日於金西誠實文康中心,由司令官馬安瀾中將向全師佈達新任師長為歐陽禮(原職務為東引反共救國軍參謀長),卸任師長吳鴻昇調任馬祖副軍長,是首長要交接了所以你們軍紀也就給它渙散起來了?
  在圖書館看到歐將軍所著《我的奮鬥,從小兵到陸軍少將師長 》先不看其內容,倒叫俺先想起貴部的一頁軍紀敗壞史(雖然您初履新職,責不在您),也同時影響我日後在軍校擔任助理文書、以迄部隊而「大內衛隊」協助政戰系統繕寫官兵安全資料時,隨時的提醒自己必須注意的安全措施,壞的示範衍生好的結果乃始料未及,為國軍慶幸,特併此為記。
  四、踽踽獨行風雨歲月:
  猶記寧中一千多個日子裡,在晨曦未露、四野一片漆黑中孤獨邁向學校早讀,大嶝島播音站高音貝的江青式「樣板戲」淒厲女音高亢恐怖陣陣隨著冬季冷冽海風東北方刮來,讓幼小身軀不禁顫抖起來舉步惟艱;在缺乏即時資訊的年代,颱風豪雨來襲,往往也處於就學途中艱苦抗戰,這樣的風雨無阻求學路,終絕於畢業前夕的「帶筆從戎」,怎講?蓋兄弟俺讀的是資優班的前段生,迫於經濟環境的險峻毅然偷偷報考軍校,初,同學自是不曉,一俟週會校方廣播今日歡送從軍報國同學○○○等,須於朝會時接受頒獎披掛彩帶時,百感交集,再也按捺不住,一口氣提了書包衝往校後土堤叢林下大哭一場,也就這樣揮別伴我千多個日子的蒼老蒼翠樹林以及其背負的多少滄浪蒼涼滄桑,匆匆逃避會場,悄悄底離開學校,除了悲傷也存在希望,只記得同學送來校方獎品--鋼筆送達家裡時,我正準備奔往城裡「救國團」躲避,身為長子的我如此離家「出走」父親是斷然不會同意的。看來學校送來一枝筆不就是期勉我「帶筆從戎」嗎?從此,我帶著這枝筆,一路由軍校到部隊發揮所長,得到特殊的際遇,委實功不唐捐!但是分發到「班超部隊」是否老天開了我一個玩笑?先賢「班超」不正是「投筆從戎」的典範嗎?
  五、後語:
  縣警局高階警官宗堯同學轉來母校翁師炳賜旨意略以:欣逢母校寧中建校50周年慶,希望歷屆尤其是先期學長們能貢獻出至少一篇追憶文,俾增慶典光彩云云,我第四屆當然就順勢推舉這幾年來致力於文字工作奮戰不懈的死老頭俺粉墨登場最為便宜行事唄!承蒙抬愛,自當戮力以赴完成使命,惟當寫到何師當年突然離校事百思不得其解時,輾轉求助於學長們仍無答案之際,唯恐時不我予,再也不想等待,因尚有俗務羈絆,我必得趕緊交卷,來日,或還有生命,再續前緣,母校的人與事是一時也訴不盡道不完的,此時也須得考量同學世榮兄掌管報社立場,千萬別讓人誤為關係特別享有特權霸佔版面罪莫大焉!是為跋。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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