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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13 10:30:25瀏覽844|回應0|推薦4 | |
一張粉嫩的臉,牽扯出一段失之交臂的母女情。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生命,每個媽媽都預備了獨屬於「這一個」的愛。 本文為文人社群創意徵文入選作品。以「那天,一個陌生人跑來喊我」媽為起首句寫故事,呈現獨一無二的母親節物語。 那天,一個陌生人跑來喊我媽。我抬頭一看,在放花的水桶旁,站著一位挺標緻的小姐。我心想,她大概是隔壁插「草月流」(編注:日本花道三大流派之一)的日本女士的女兒。每次花展前一天,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現場準備,從來沒有帶孩子來過。 「媽!」又喊了一聲。 左手正要插下紫色桔梗花,右手還握著紅色把柄的剪子,我抬起頭循聲望著這位高挑的年輕小姐,禮貌又靦腆地微笑,臉上的表情傳達著:「你在叫我嗎?」她秀秀氣氣的,大眼睛,鼻子略挺,紅紅的菱角嘴,臉蛋兒白白的,直髮及肩,靜靜地看著我,給我一種穩重成熟的感覺。 我又抬了一下頭,挑起眉毛看她,等她開口。她牽動了一下嘴角,這表情真和我的女兒安妮神似。那是安妮做錯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時候會有的表情;其他時候,25歲的安妮就不給人這種安穩雅致的感覺;安妮說起話來嘰嘰喳喳喳,那要是好笑的話題,她就是笑得最大聲的。 我開始有點喜歡眼前這位衝著我叫「媽」的小姐。我雙眼注視著她那偏向著我的臉,白皙,粉嫩嫩的,怎麼好熟悉?那水鼓鼓的,就是印在我心裡的臉龐......,在產床撇頭看到的,抱在往外走的護士手上嬰兒那張細粉細粉的小臉...... 那時,無痛分娩剛剛在台灣興起。也許是看多了產婦生產時哇哇叫的鏡頭,我的第一胎選擇了這個時髦的分娩方式。記得一大清早,先生已經去上班了,我突然感到下體一陣撕裂的疼痛,接著濕黏黏的;那是見紅。陣痛開始了,痛的時間不長,間隔不緊密,還可以喘口氣做好下一次痛的心理準備。我趁著不痛的時間走過前院花園,到旁邊公公婆婆住的房子。有經驗的婆婆從落地窗看到我走路的樣子就知道:該送我到醫院了。 醫生檢查以後,要我在二樓婦產科的走廊上來回走。越走越痛,痛的時候,我只能緊緊抱著走廊上的鐵欄杆。抱著鐵欄杆也不管用時,只好坐在地上,捧著肚子,靠在水泥牆邊哼哼唉唉。 終於,護士把我扶進了產房,醫生要從我的脊椎骨打進無痛分娩藥。的確,打了藥之後,整個生產過程,我沒有出現電視電影裡的那種產婦哇哇叫的畫面。耳邊是醫生和護士嚴肅地叫我用力。過了很長時間,我開始害怕自己面臨的是「難產」。又過了一段時間,在醫生護士此起彼落喊著「用力」時,我的第一個娃兒——大女兒生出了。 然而,產房很安靜,沒有嬰兒的哭聲。我聽到拍打聲,接著是護士講電話說要準備什麼的聲音。醫生繼續幫我縫傷口,護士們還在窸窸窣窣說著什麼,我知道事情不對了。當聽到護士的腳步聲,我躺在產床上撇頭向右看,看到向產房外走的護士手中抱著的嬰兒小臉蛋兒......小臉蛋兒在24小時後被送往了火葬場。她沒有哭,是因為肺裡有糞便,頭皮也被助產器吸破了。而那張我永難忘懷的小臉,是一張挺乾淨漂亮的粉嫩嫩的小臉。 對,就是眼前這張粉嫩的水鼓鼓的臉龐,就是的。我要再仔細看看這高挑雅緻的小姐。淚水就要奪眶而出,我趕快低下頭眨眨眼,讓淚水留在眼眶裡。 「哐啷哐啷......」我的水桶被人踢倒了。 「Sorry,Sorry!」旁邊展示桌的日本女士連忙一面扶起水桶,一面口中不停地跟我道歉。 「Its OK. Its 0K!」我站起身。 旁邊聽到聲音的人都過來幫忙。男士拿起抹布擦地,我和日本女士把花再放進水桶裡。 我站著張望,她呢?她剛才站在這兒叫我媽呀!人呢?人呢? 「人呢?」公公在接受教會洗禮半年後,去世的前幾天,幾乎每天都從台灣打越洋電話來洛杉磯問我這個問題。 他說:「剛剛大孫女還在客廳裡玩,怎麼現在找不到了?你知道她上哪兒了?」在他聲音的後面,也總可以聽到婆婆的聲音,「你大孫女死啦!」 我以為公公糊塗了,忘記孫女安妮在洛杉磯,還跟他說著安妮的近況;但他總是氣呼呼地辯駁:「安妮我知道在洛杉磯,我說的是大孫女,大孫女。我看到她剛剛還在客廳門口鞋櫃那裡玩呀,怎麼一會兒就找不到了?」 可是,公公沒見過她呀!生產的時候,公公正在遠洋商船上。他為什麼這麼篤定地說看到大孫女在客廳玩呢? 我在公公的追思禮拜上,聽到人們談論公公和他大孫女的事。有人說,人在彌留的時候會看到親人,有人說是公公的幻想,有人說大孫女來接他了。我心裡像是反芻似的咀嚼這些說法,逐漸體會出親朋好友心中的善意——在生離死別的哀傷中,浮現另一種相聚的溫情。 我的水桶在原位擺放好了。旁邊的日本女士還在彎腰道歉,我拍拍她的手臂,表示沒有關係,不要在意。我在意的,是她去了哪裡?我在每個參展花友的水桶間穿來穿去,恨自己疏忽沒看看她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是洋裝還是褲裝?我在花展會場走了一圈又一圈,尋找那張白皙粉嫩的臉龐。 怏怏然回到我的展示桌前坐下,從水桶裡又拿出一枝紫色的桔梗花,按著需要的長度剪斷花莖,握在手中卻不知要插在哪裡。心好亂,展出自認為拿手的「水影花型」,竟然也有不知花要插在哪裡的困境。腦子裡盤旋的,是生她後自己體虛的無奈!生產後,坐著都氣喘,別說下床了。沒有人敢告訴我她夭折的事,直到我快出院,恢復體力要去看她時,才知道實情。 看著眼前這盆水影花型,想著剛剛看到的她的臉龐,似乎還有幾分我的影像。不是都說「女兒是媽媽的影子」嗎?也許,明天花展,她會來;也許,她還會跑來喊我媽;再不然,我的最終時刻,像親朋好友說的那樣:她和她的爺爺來接我。 我把紫色的桔梗花插在最接近水面的地方,讓水中有它的倒影。 -END- 作者簡介 麥思嘉 美國阿蘇薩太平洋大學(Azusa Pacific University)教牧研究碩士。自佳音廣播宣教機構退休後,放下麥克風,拾起筆,進入創文培訓,並回應徵召千萬好筆的呼召,以文字書寫繼續傳揚「從天而降」的好消息。 圖書推薦 《恩典不留白,下筆如有神》 -莫非 蘇文安 劉小臨著- 恩典故事前, 人人皆可 自許為作者, 書桌乃朝聖祭壇, 生活如展頁稿紙, 捕捉心中悸動, 描述看不見的你! 購買資訊: 台灣:橄欖華宣 https://www.cclm.com.tw/book/1931 北美:gcwmi622@gmail.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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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