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7/12/28 23:57:18瀏覽960|回應0|推薦7 | |
(每個人都會走過生老病死,無論正負,父母也是我們學習生命功課的主要對像。如何在主的愛裡扶老、敬老、學習老,是我寫「晚風習習系列」的原因,此篇為系列二。) 一般人對老年印像,約不離雞皮鶴發和老態龍鐘。對老的感覺,也環繞著老朽筋骸,衰弱病痛。所以才會有「殘年余生」,「高堂明鏡悲白發」的感嘆。 就因為晚風中有著生命的諸多不堪,不到這一步,很多人興不起一絲窺望之心。反而會想撕掉這一頁,假裝老之不存在。 大部分人的夢,是希望能活得生動,過得長久。然後有一天在睡夢中,不知不覺間,就跨到世界的另一頭,輕松過關,無病無痛無掙扎,堪稱為走得「有福氣」。 因此,許多人寄望自己六十歲,還可以在專業領域裡有所發揮; 七十歲尚可環游世界: 八十歲仍可寫書法畫畫。對生命的最後一章,只希望寫得飽滿,畫得酣然淋漓,卻不許「殘」或「朽」之類的字出現。 現代人對「老」的定義也在改寫,壯年變得無限延後或延長。所謂「老人家」,是要到因病或身體磨損到一個地步,嚴重影響生活能力,無法自立自理,需要人照顧,才承認是耄耋之士,垂垂老矣。 此時的「老」,也幾乎與「等死」是同義辭了。 然而因為扶老,常使我們對生命這一頁被迫提早作深度地凝視。從不得已地參與其中,到陪伴至最後,幫著劃下句點。這之間的逃躲心態,怕已不只是不願負責任和擺上代價,還包括對老的許多恐懼和不堪聞問。 沒有錯,世人對暮年是恐懼的。好像老並不只是年輕的對立,更是生命的對立和生活的失去。難怪現代人看「老化」有諸多不自然,反而抵御老到流血流汗的地步:作美容手術、不斷運動鍛煉,注重養生排毒,再加一大把號稱「生命之道」的高單位維他命和健康食品,但盼不管多老,都能保持老當益壯的最佳狀態。 抗拒到一個程度,有時會忽略到老年,只不過是生命歲月裡的一個自然階段,而非一個長長的死亡過程。是生命不斷成熟過程的自然結果,正如華人所說的「老而成德」,也就是「老成」。 對我們扶老的人,需要對老有更多的認識來除魅,跨過自己的心理障礙,進而生出對老者的憐惜和諒解。扶老的路,才不會走得全無概念而顛躓不安。 首先,需要了解的是一個人對周身環境的認知,常透過五官:觸覺、味覺、視覺、聽覺和嗅覺。老化最明顯的,就是影響每一感官的接收。相形之下,便會需要更大的刺激,來捕捉與年輕時相近的一點感受。 照醫學報導,在視力衰退的人口裡,約有超過一半是在65歲後開始。從目光如炬到目光如豆,隨著歲月與時俱退。這影響一個人什麼呢?閱讀、工作、開車,行動轉圜與生活打理。一些上了年紀的眼病,如白內障、青光眼、視網膜脫落與糖尿病造成的盲等,就像躲在角落的賊,隨時會撲上來,竊取老年人的視力。 在這視力嚴重衰退的65歲以上人士中,又有一半有重聽,而且是男性超過女性。聽力影響的又是什麼呢?一個人的溝通能力和社交關系。當一個人對外界訊息接收不良又無法適時響應時,久而久之就會在社交上退縮,在關系裡退位,陷入孤獨。 味覺和嗅覺,也會使人失去口腹之欲的享受。所以老年人口味通常也都重一些,才覺得依稀嘗到了記憶中的美味。 如此五官的相繼退位,會使一個老人漸漸開始與周身環境脫離。自然,會造成心理上的節節失落。 然後年輕時,人的生活態度往前看:盼孩子大學畢業,經濟擔子可以輕一些; 盼空巢期夫妻倆可好好去度假; 盼能改進自己專業能力,再去修些課; 或到哪去開發市場,或開拓義工的機會。 但隨著年紀老大,有一天卻瞿然發現:何時起,身後年歲已大大超過身前尚待走過的年日?回首的視野居然大過往前看的地平線! 大部分老人,尤其是曾經歷過重病或創傷的,便會開始回首自己一生。若這一生過得有聲有色,便會有種白發智慧或功成名就的滿足感。但若活得灰頭土臉,尤其在關系裡破產無法挽回的,便會覺得時不我與,深深的遺憾感便浮上來。 也要到老才會意識到,所有物質享受都有個盡頭,身分地位退休後也會改朝換代。真正讓人到老感覺失落的,反而是收取年少時栽種的關系果子。許多老人家的嘆息,往往是老伴的難相處和孩子的不親不孝,對自己年輕時忽略關系的經營有諸多懊悔。 也有老人家經歷的是多重關系上的損失:老伴、老友,熟悉的工作同袍或戰友,一個個地凋零。難怪老年人得憂慮症的比例相當高。 老,也意味著失去熟悉的生活方式,因不能獨立而遷居與親人同住。因身體衰弱,生活無法自己打理而需人照顧。靠退休金生活條件下降,手頭窘迫。再加上老友不再,社交生活好似在茫茫原野,四處無一張熟識的面孔可以笑語相迎、相慰藉。生活中只落得淨是等候,從未想到古詩裡的「倚杖候荊扉」,竟會成為自己的真實生活寫照。 種種失落中,只剩下自尊。誰願意日子裡全得伸手、靠人?於是老年生活,就是不斷地在自立與靠人之間,勉力地尋求一個平衡。 因此,老年是一個很讓人謙卑的過程。一個人可能成功一世,卻失意於老年。也有的面對老年病痛,一下潰不成軍。過世後,兒女記得的,反而不是他一生怎麼強悍,而是臨終前怎麼不堪一擊。 這有點像跑馬拉松,不到終點,真不知誰會真正地贏。 也是要到老,人才真正地認識到生命已非掌握在人的手裡。對未來,再也無法說大話,放豪語。很少有人會立志要有一個「偉大的死亡」,只會抱著謹小慎微的盼望,能有一個不驚不奇地「好死」就好。 暮年結出的最大果子,就是謙卑。 對於扶老者來說,這也是生命中一個潔淨的過程。 雖說扶老和攜幼,都是要求我們犧牲和奉獻。但不同的是,攜幼是在犧牲中有盼望。孩子會成長,會強壯,會成才。扶老則沒有這方面的遠景,老是一路走下坡,到坐臥比走動多,到氣若游思。不是愈扶愈壯,是愈扶愈弱到送終。 這一路可說起色少,狀況多,完全不能求報償,只有純然付出的給,是完全單純的僕人侍奉。有時候,甚至是嘗試愛一個可能無法在愛裡響應我們的父母。個中有多少的掙扎和順服? 若能好好地走過,對自己的個性、對人生地平線的認識,對余生當如何掌握,相信絕對會有潔淨的作用。扶老也許是愈扶愈弱的一段路,但扶助的那一對手臂,日後面對自己的人生,卻會有意想不到的堅強和力量。 所以,當晚風吹來的時候,我們作兒女要問的是:我,准備好了嗎? (文中圖片來源於網絡。) 作者為負責同工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