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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8 17:23:05瀏覽1847|回應18|推薦109 | |
禮堂響起了結婚進行曲,當憨厚的新郎挽著她走在紅毯上。兩旁的賓客帶著笑容望向這對新人。閃光燈更是此起彼落。
「到底,結婚就是接受眾人所謂的祝福,然後與對方攜手走向明天⋯。」她在心裡默想著。
「可是我才與他認識三個月,這樣的賭注是否太大?」心裡敲了一下警鐘。
「認識三個月又如何?想想有人交往七、八年到最後還不是分了?交往的長短,認識的深淺能當作愛情的保證嗎?」又一個聲音發言了。
「重點是,妳已經四十好幾了。錯過了這個人,妳可能這輩子註定單身了。如果不衝衝看,怎麼知道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婚姻呢?」
「卑鄙!拿這人當試驗品,妳慚不慚愧呀!」
當證婚人開始口沫橫飛的介紹新人的背景資歷時,她再度的陷入沈思。
「就跟妳說我不愛回這個家,妳是聽不懂嗎?」大她十歲的姐姐扯開嗓子,嘶吼著。
「不愛回就不要回來!」父親越過滿臉淚痕的母親,穿著一件滿是洞洞的吊嘎阿回嗆。「妳!你!兩個都是死拖油瓶。吃我老蕭的,用我老蕭的。還敢挑三撿四的。閒這閒那,要回不回。有膽就通通給我搬出去。這才清靜!」
一如往常,她又聽到一陣碗盤摔破的聲音,姐姐的哭聲。哥哥的叫罵聲。最後是母親抽啜的聲音。自她懂事以來,家永遠是個鬧哄哄的不寧之地。
放學時,她不喜歡走屋子的正門。反而喜歡繞道而行走後門。多年的經驗告訴她,只要有嗅到飯菜香從廚房的窗戶飄出來,今天一定是難得的「晴天」。她總自嘲自己像是住在雨都。
雖然,她與哥哥姐姐們相處融洽,但是,直到她懂事後才知道,那個皮膚黝黑,臉上滿是風霜,一年才出現幾個月的叔叔是父親。與他們黑白照片裡的父親不是同一人。
「不管!我要跟哥哥姐姐同一個爸爸。」
那天父親又從遠洋漁船下船,帶回許多包裝亮麗的彩色糖果。他特別買了一個金髮碧眼的洋娃娃送給她。
「乖女兒,今晚跟爸爸睡吧!看妳又長高了。」小四的她爲了一個娃娃變節了。原本想跟哥哥姐姐們一國的想法,拋到腦後。她抱著可愛的洋娃娃,嘴裡嚼著糖果。
可是睡到半夜,她還是習慣性的溜下床,要去找姐姐。
父親睜開惺忪的眼睛,拉住她。
「妳要去哪裡?」
「我要去跟我的姐姐睡。」
「她們不是妳的親人,妳跟我還有媽媽才是一國的。我是爸爸呀!」
「我不要!你是叔叔。爸爸是黑白相片的那一個。」
她丟下一顆炸彈後,就自顧自的走出去了。
門裡傳來父母吵架的聲音,父親的咒罵聲,母親嚎啕哭泣的聲音。女人在婚姻中總是弱勢的角色在她心中烙下陰影。
從此,父親不跑船了。可是家開始不算一個家。
父親認為這個家應該是三個人的。另外兩個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家!
母親爲了年輕時的一段錯誤愛情,生下了兩個小孩。爲了扶養這些孩子,又做了個自認爲是對的決定與父親結婚。原本相安無事,有過美好生活。卻在生下她之後,父親變了。變的愛計較,愛抱怨母親偏心。
母親曾對她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一個原本寧靜的家,卻因為父親的回來團聚,永無寧日。這一天天的風暴,讓小小的她就懂得察顏觀色。她常被母親禁足不準出去跟其他孩子玩耍。可能是體恤早生白髮的母親吧!她聽話的在家,隔著碧綠的紗窗,臉拚命的往上貼,要看清楚外面的世界,又像是被網纏身的魚想掙脫桎梏,呼吸。哪管臉上早已格紋交錯。
老師在作業簿的評語是:「早熟!」
直到姐姐出嫁,哥哥獨立、成家,父親因病過逝。搖搖欲墜二十幾年的家才終於有了平靜。
她北上工作數年,一直單身。母親老擔心她的終身大事。她總笑的說想再多玩幾年,陪陪母親。她盡其所能,只要一有假期,就帶母親四處旅行。或許台灣,或許日本。母親進入舒適的旅館,眼睛總是一亮。嘴邊卻抱怨她亂花錢。她愛看母親言不由衷的樣子。更愛看她眼裡閃過的一抹驚喜。
母親一輩子在父親與哥哥姐姐面前遇到爭執從不出言反駁。總是默默流淚。到底年少輕狂的決定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如果重新來過,母親會作另一個選擇嗎?還是爲了這些孩子的出現,寧願再錯一遍。這個問題偶爾會在她的腦中盤旋,她怕母親傷心,也怕自己難過,始終沒有問出口。
那天,姐姐帶著孩子回娘家,母親與大家一起製作手工麵食。母親將發酵好的饅頭放入蒸籠,叮嚀半小時就可以起鍋了。她有點累想要午睡一會兒。從此,母親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自從那天婚禮上毀婚到現在,已經半年了。當天眾人從原本歡樂的氣氛到全場鴉雀無聲,新郎漲紅僵硬的臉。最後男方親友的漫罵聲,女方親友的竊竊私語。走過來安慰的,好奇來了解狀況的,去要回紅包的。把整個會場炒熱的像菜市場。
隔天大哥見到了她,只落了一句:「算妳狠!」大姐則說:「沒嫁也好,一個人卡自由。」對於男方那邊,她十分抱歉,卻又感到如釋重負。她不是不喜歡他,只是要與一個人攜手一輩子,她沒有信心自己可以辦的到。
她將車停好,才上了二樓就傳來一陣狗吠聲。打開門,兩隻雪白的小狗衝了過來,對她又跳又親。瞬間,所有的不開心與工作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乖!寶貝們。媽媽煮菜菜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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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