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起藝術歌曲以來, 就為鋼琴的聲部深深著迷.

以前的印象是合唱或是獨唱的舞台上, 在一旁陪襯的角色, 彈彈前奏幫主角定音, 曲子進行中可有可無的和弦, 結尾一定公式化的強音終止式, 通常蠻難聽的, 是名符其實的 "伴奏".

但是舒伯特歌曲裏的鋼琴, 卻是自有個性的聲部, 像冬之旅裏的寒風(菩提樹), 狗(在村裏), 搖琴(搖琴的老人), 結冰的眼淚(凍結的淚珠), 代表了主角眼中的景物; 或是美麗的磨坊少女裏的河水跟水車的聲音, 尤其河水是整首曲集的基調, 就如舞台佈景一樣.

舒伯特歌曲的鋼琴聲部並不容易彈得好, 技巧面至少要有非凡的音量控制能力, 說到技巧, 最著名的不外乎魔王了, 難到讓鋼琴家望之卻步, 讓曲子的首演因而延後舉行. 情感面則與歌者相當, 這是另一種層次上的困難, 因為鋼琴跟歌者一樣在描繪景物跟意境, 在不算多的音符裏, 就要傾述出豐富的情感.

我聽過的舒伯特歌曲都是出色的鋼琴家, 聽多了還以為鋼琴聲部都可以彈到這麼好. 不過有一次現場聽豎笛奏鳴曲的音樂會, 對鋼琴聲部難以下嚥, 才對功力的層次高下比較有具體的感覺. 那場音樂會有兩位鋼琴家負責鋼琴聲部, 一位琴音低調但清晰, 本該是理想的協奏者, 但是低調到失之平淡, 曲子失去完整性; 另一位音色豐富具表現力, 也該是稱職的協奏者, 但是聲部在大部份時候都蓋過豎笛, 曲子還是失去平衡. 音響的平衡跟音樂的和諧雖是基本的期望, 但無一不是專業的考驗, 尤以室內樂的合奏裏, 傾聽彼此, 交互共構, 收放之間更見藝術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