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著眼，面朝上掉下去。

附著在火翡翠上的血在水面擴散開來，像是蛛網，背後有一股力量把他往上頂。

※

尖硬的觸感告訴他，他在一個廣闊的朝天石穴裡。

穴底很深，但仰躺面對開口，可以看到遙遠的青藍天頂。

壁上築巢的鳥燥動著，整群漩渦狀竄出洞穴。

薩兹躺著，察覺有人走來。

但他就像是失去肢體，只能躺在這裡。

清脆的擊聲劈哩啪啦往下砸，還有一些片狀物碎裂開的聲音。

瀰漫起的石粉讓整個穴底彌漫煙氣。

他是被切開的其中一塊軀體，就這樣被遺棄了。

就在鳥羽與蛇蛻間。

那些從高處摔裂下來的聲響再次持續。

薩兹甚至聞到火焰燃燒起的煙，這些灰霧在視線裡彼此交纏。

一陣灰綠色澤揉捻藍金絲光，落入他的眼底。

涼意覆蓋上來。

薩兹清醒知道自己往水潭深處下沉。

水的觸覺逐漸蔓延，淹過四肢，而後是胸口，最後是臉。

薩兹從最初的數數開始感到模糊。

水面還依稀透出上空的光，並逐漸晃盪起波紋。

一個陰影從上空快速墜落，刺穿水面而入。

那張臉具有女性特徵，上揚的眼角和脣形，瞳孔幾乎是全黑的，像鑲入礦晶的雕像，胸部壟起，但全都覆蓋著鱗片，只稍微透出一點偏灰白的膚色。

她越下越深，那不是奔跑或是往下攀爬的速度，背後似乎拖拉著什麼，更像是立著上半身蜿蜒往下潛。

薩兹猛然從嘴裡吐出連串氣泡，整個人往上浮。

吐出空氣，視線就開始模糊。

水下的景象就像是在幻覺裡。

那張臉耳後各有一張扇型的薄膜，頭髮如黑色細絲飄盪，額頭的邊緣佈滿棕色鱗片。

波光耀動中飄揚泥沙，她停止前進，身後陰影卻沒有消失。

巨大蛇身一轉，便發現薩兹的存在。

她盯著薩兹，湊過來，不斷逼近。

照薩兹的上浮速度來看，在到水面前，蛇女就會貼上來了。

在鱗片圍繞下顯得陰冷的女性臉龐，不時在波光閃動中顯得蒼白冷硬。

他沒有辦法轉開視線。

他們的視線相交。

蛇女的動作突然慢了，盯著他的臉。

就在這時，薩兹注意到，波光有了變化。

白灰中帶著綠色。

是火翡翠。

薩兹沒有力氣再轉身，但此時的他只能賭。

他張開手臂，整個人扭轉向水面，嘴裡含著的空氣一口氣吐出，兩手順勢一滑。

離水面已經很近，但他把空氣全部吐完，幾乎就斷了所有感官。

衝破水面，感覺到的一切都是空白。

眼、耳、口、鼻，甚至於感知，什麼都沒有，只知道大口喘氣，咳出水來。

有人勾住他的腰繩並往岸上拖。

薩兹感覺到下半身水流正在轉動。

這裡是地下深潭，哪裡會有水流。

薩兹猛然睜開眼，看到岸邊的人──那是尼加，後面站著忙著收線的身影則應該是胖子。

兩人臉上都被森森的火翡翠綠光罩著。

水流更明顯了，波浪繞著薩兹打轉。

「把衣服撕掉當誘餌！」

薩兹喊著，水流進嘴裡又是咳了幾聲。

尼加瞪大眼睛，薩兹開始扯掉扣子，再來是皮帶。

他得留著腰繩，因為還需要這條繩子帶他上岸。

把腰帶扯斷，把衣服從腰繩與腰之間抽出。

他的上衣染了血，鼻尖滿是腥味，陰涼的潭水直接貼上皮膚，彷彿入侵到體腔。

薩兹忍著手傷，把衣服撕成條狀。

眼角他瞥到尼加板著臉，空著上身，開始把脫下來的衣服撕開。

拉繩子的胖子繼續把薩兹拉過來。

手上的布條吸飽水，纏成一團，一個個朝各方向投出去。

胖子終於把他拉到岸邊。

潭緣長了青苔，踩上去一滑，薩兹整個人幾乎狠狠撞上地面。

嘴裡傳來鐵鏽味，把最後一個布團扔出去的尼加一伸手把他撈起來。

兩人同時看向唯一衣物完好的胖子。

胖子摸摸頸後，脫了兩件衣服下來。

不得不說，上面的薰香下手真重。

但也遮不住胖子的油膩體味。

他們遠離潭邊，邊聽到水面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響。

沒有人願意在高舉燈光往水潭去看。

走了一段，突然前方一亮。

薩兹抬頭，看到火光。

對面的晶礦間突出一道平台，就懸在水面上。

煙蛇繞著晶壁轉，卻沒有竄出來。

熊熊火光從平台中央的高腳煙爐冒出。

尼加靠過來：「我看，爬吧。」他指著上面的晶礦：「只有一段，沒什麼。」

胖子哀嚎起來，但也是跟著他們爬了上去滑溜的礦壁。

三人向平台攀爬而上，然後貼著晶礦移動。

「你快點！」尼加又回頭去了。

原本要回嘴的胖子瞪大眼看過來。「嘿，那什麼。」

尼加也轉回來，視線凝聚在薩兹身後。

(待續）

《末日誕晨1 殭屍粉 》文案-走私男將發現的世界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