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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9/06 05:33:48瀏覽589｜回應1｜推薦9 | |
| 這場雨下著下著，已經半個多月了，早晨的天空灰濛濛，好似沒擰乾的抹布；本該充滿活力的都市，卻彷彿剛睡醒的孩子，提不起半分精神。週末的夜晚，寒風中雜著細雨，鬧區的人潮雖不若平時，卻依舊鼎沸。
李強撐著傘，在路上十分顯眼。一個男人，一把傘，再平常不過，但若是那把傘只能遮住半個身體，那就容易招惹別人的目光了。從小他就是個胖娃娃，那時人人誇他可愛，所以吃東西沒有節制；隨著年紀增長，體重也突飛猛進，當他驚覺不對之時，身材已嚴重失控。之後雖然試過許多減重方法，但成效始終有限，到最後他也算了，麻痺自己，不去在意這件事。 他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心裡卻嘀咕著：「媽的！有什麼好看的？沒看過胖子啊！」他今天不知倒了什麼楣，下班的時候發現雨傘不翼而飛，想買新的卻又買不到加大的，只好先拿這把蹩腳貨湊數。這會兒人還在半路，衣服卻已經濕了大半，今晚天冷又下雨，風一刮，彷彿連骨頭都給凍得發疼，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 李強住的公寓大廈，每層樓有四個單位。在他這層，左手邊住的是兩戶家庭，右手邊則是他跟一個大學生。逃生門在電梯對面，剛好就是他隔壁，所以開門的時候只要稍稍側身，就能清楚的看見裡面。 他走向自家門口，最先引他注意的，是一把掛在門上的雨傘，傘上的水珠滾滾滑落，在地上淌成了個小湖泊；另外就是一只暗紅色的行李箱。「走了一個，又來一個。」李強心裡這麼想，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見怪不怪，來到門口，掏出鑰匙開門，轉動鎖匙的瞬間，習慣性的看向逃生梯，裡面的燈光如往常般不明不暗，但這短短瞬間，他瞥見了一團異樣的黑影。 「幹！」李強冷不防嚇了一跳，衝口而出的話在嘴邊硬生生地咬住，所以沒有發出聲音。定眼一看，原來是個女孩子，她雙手環著腿，臉埋著見不到，只見腦後紮著的馬尾，穿著牛仔褲的雙腿，有著十分動人的線條。 這附近有間很出名的大學，每年都吸引了不少學生前來就讀，排不到宿舍的人，為了方便，通常會合租房子，一人分一個房間。對沒有經濟基礎的學生而言，這種作法本是無可厚非，不過李強很討厭在外面租房子，是為了脫離家裡的管教，或著跟女友同居，不懂得約束自己的人，而他對門的鄰居，恰好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李強跟對面的大學生不熟，不過同住一層樓，三不五時還是會照面。對他的瞭解僅止於有錢人家的公子，獨自來這邊唸書。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強意識到對面常有女生入住，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人，雖然他沒權力干涉別人的生活，但他對那個大學生的評價著實不高。 他工作的地方每到寒暑假，總會請工讀生來幫忙。對這些被戲稱為「草莓族」的新新人類，他雖然不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其中最主要的因素就是這些新新人類，普遍都缺乏責任感，不是工作無法如期完成，就是不停找理由推託，不過最令他受不了的，就是這些人嘴裡說的往往比做的漂亮。 收回目光，李強的動作絲毫沒有停滯，開門、關門、上鎖，一氣呵成。踏進屋裡，眼前是客廳，擺著沙發跟電視；左邊是牆壁，牆的另一邊就是逃生梯，右邊是流理台和瓦斯爐，再過去便是浴室；緊接著是通往樓中樓的階梯，樓梯下的空間是儲藏室，樓上的面積約是樓下的三分之二，原先的規劃是主臥室、客房、還有書房各一，李強覺得能用就好，所以沒再變動。 將便當擱在桌上，李強先去洗了個澡，之後他打開電視，想找個頻道搭著吃。轉了半天，就是沒有想看的，最後索性停在新聞頻道。吃著便當的同時，李強突然有個疑問，這種反覆如疲勞轟炸般的播報方式，究竟是誰，或者是由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強平常很少看電視，通常是吃便當跟無聊的時候才會開來看；吃完便當，轉了轉，沒什麼特別想看的節目，便把電源切了。他靠著沙發，閉目養神，少了電視的喧囂，屋子裡瞬間靜了下來，外面的風雨淅淅颯颯，節奏固定而單調，聽久了，只覺得意識逐漸模糊了起來。 醒來的時候，李強偏頭看向牆壁上的時鐘，想道：「八點四十三分……睡了一個小時左右……」腦袋雖是依舊昏沈，但他已經站了起來，有點搖晃的走向浴室。由於他一個人住，所以有些非必要的東西——如洗衣機、電鍋、微波爐等等電器用品，他能省則省。反正需要洗衣服的時候，附近有自助洗衣店可以打理，而他平常不是買便當，就是在外面吃飽回來，想吃宵夜，巷口就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 李強把要洗的衣服收進袋子，垃圾袋勒好拎了起來，出門前看了看時間，估算回來差不多十點多一些吧。推開鐵門，轉身的同時，幾乎是同時間往逃生梯的方向看去，女孩還在，姿勢沒變，原本地上的小湖泊，已經有了支流，不過雨傘已不再滴水，因此這剛出生的小湖，失去了上游的滋養，看來不久之後便會夭折。 李強按了電梯，等的同時，沒來由地揣想她是真睡，還是假睡。他很好奇那個大學生為何不在，由她一人在外面枯等，照理說應該是約好時間一起回來。這些個問題，直到他走出公寓，仍在腦中盤旋，李強心想：「也許我前腳走，他後腳就回來了，也說不定等我洗好衣服回來，她還再等。」 李強步出洗衣店，已經是十點五十分了，他心想：「今晚是什麼好日子，怎麼一堆人出來洗衣服？」回頭看了裡頭一眼，隱約有些火氣衝上腦門，想道：「你們這些傢伙，都念到大學了，不知道在公共場合應有的禮節嗎？」今晚洗衣店的生意很好，一反常態的客滿，李強到了之後還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有空機器。而學生們恍若無人的嘻笑玩鬧，讓不喜吵雜的他很不適應，加上回到家的時間，跟當初估算的有出入，剎那間給了他一種亂了套的感覺，所以暗地在生悶氣。 回到自家門口，李強發現女孩兒還在，不知怎地，原本悶悶不樂的心情，突然間好了許多。開門的同時，腦中閃過一則訊息——今晚有寒流來襲，所以越晚越冷，女孩雖然有穿外套，但難保不會發生意外。看了看錶，將近十一點過半，那個大學生究竟怎麼回事，為何到現在仍是不見蹤影？ 李強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放不下心，他走近女孩，試探性地問道：「小姐，快十二點了，妳——沒問題吧？」 李強本來猜她是那個大學生新交的女友，要搬進來跟他同居，不過目前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事情彷彿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見女孩沒反應，李強又問了幾聲：「小姐……小姐？……」對方仍是沒反應，李強怕她身體出了毛病，於是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就像觸動了機關似的，女孩突然抬起頭與李強正對，她眼眶有些紅腫，可見哭過。李強暗暗鬆了口氣，原來她剛才是睡著了，見女孩眼裡有著警戒與害怕，他連忙退開數步，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嚇妳，只是看妳在這兒坐了很久，妳是在等對面的那個男生嗎？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約好，不過妳等了這麼久，讓我感覺很奇怪。要是妳不介意，可以到我那邊等，今晚有寒流過境，越晚會越冷。」 「不……不用了……我……再等一下……應該……」女孩嚅囁的開了口，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只見她臉色發白，看樣子坐得太久，血液循環不良，能不能繼續保持清醒恐怕還是個問題。 李強見狀，覺得若是棄她不顧，肯定會出問題。左邊兩戶人家沒事不會刻意過來，所以很難注意到逃生梯這邊有人，而他就住在隔壁，要是真出了事，記者跑來，把他亂寫一通該怎麼辦？現在的記者不問是非，只要題材夠聳動，管你會怎麼樣，先寫了再說。於是他加把勁，勸道：「這麼晚了，妳拎個大行李能去哪兒？而且妳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妳把行李擱在他門口，我再留個字條，他回來之後來我這兒接妳就行了。」 女孩想了一會兒，覺得李強的話有些道理，身體也確實很不舒服，於是點點頭，說道：「嗯……謝……謝謝你……」 李強把門打開，讓女孩進去，短短幾步光景，女孩已是搖搖欲墜，他心裡直呼好險，要是真不管她，只怕現在已經出事。見她臉上幾乎沒有血色，牙關抖到格格作響，李強知道她開始失溫，把她的行李提進屋內，說道：「妳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上些保暖的衣服，妳現在的臉色很嚇人。」 女孩愣了一愣，忙不迭地退了一步。李強笑了笑，說道：「我老爹生前常講，做人只要心中坦蕩蕩，半夜就不怕鬼敲門。」女孩臉上倏地浮起一抹紅暈，跟著溫順地點點頭。 李強從洗好的衣物裡拿出毛巾，走到浴室門口，說道：「浴室在這兒，妳用這條毛巾吧，剛洗好乾淨的，我去買點吃的，我想妳應該餓了。」說完，一陣風似的離開。 到了便利商店，李強習慣性的看了手錶一眼，現在是十二點十五分，店內冷冷清清，只有打工的學生偷閒在講手機。李強揀了些泡麵、餅乾，還買了幾瓶礦泉水，他並不急著回去，反正女生洗澡多半要花點時間，太早回去反而尷尬，於是他在店裡隨意翻閱雜誌，看過好幾本之後，才有一步沒一步的走回公寓。 「妳洗好了？」回到公寓，女孩已經在客廳等著，李強隨口問了一句，把東西放在桌上。他嗅了嗅，同樣的的肥皂、洗髮精香味，不過由她身上發出來的，感覺特別好聞。 「對不起……請問你有沒有塑膠袋，我想把換下來的衣服收拾一下。」細細的嗓音，揪回李強走神的思緒。 「喔、好！……妳用這個吧。」李強有點手忙腳亂，把塑膠袋裡的東西通通拿出來。 女孩接過，起身走向浴室，經過身旁時，那股香味更加清楚。李強甩甩頭，拋開腦中的遐想，他起身走向流理台，準備燒開水。女孩出來時，李強對著她說道：「妳先坐一下吧，麵馬上煮好，等會妳吃點麵，喝點湯暖暖身子。」只見他邊忙邊說：「我阿母說，煮泡麵水開了後先放調味包，最後再放麵條，這樣子麵條的口感才好。」 女孩默默地把包著衣服的塑膠袋收進行李箱內，等李強端著麵過來時，她已經收拾妥當。李強放下碗筷，由抽屜內拿出紙筆，問道：「我給那個大學生留個字條，妳叫什麼名字？」說話的同時，紙上已經寫道：「貴同學」 女孩輕聲道：「我叫何芳，他是我哥。」 第一夜，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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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