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真正高攀的那個女人
--(若小安原文，編者節錄成精簡版)

他對別人是謙謙君子，唯獨對她，那種冷酷到骨子裡的殘忍，不僅讓人心碎，更是對自身價值的極度懷疑與全盤否定，自己果真如此不堪嗎？自己做什麼都是錯的嗎？自己沒有別的出路嗎？張幼儀在徐志摩眼裡，僅僅擁有天足，並不等同於新女性。從結婚到出國留學，徐志摩和張幼儀結婚將近三年，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卻只有4個月左右。

1920年10月徐志摩進入倫敦大學攻讀政治經濟學博士學位，隨後即陷入對16歲少女林徽因如癡如醉的追求中。1921年春天，張幼儀來看徐志摩，當她乘著船滿懷希望地到達法國馬賽港時，一眼從人群中認出穿著黑色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白絲巾的徐志摩。「我曉得那是他，他的態度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會搞錯。因為他是那堆接船人當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兒的表情的人。」張幼儀的心立刻涼了一大截。

張幼儀本以為自己出國後可以重拾因結婚生子而中斷的學業，沒想到卻變成了一個十足的家庭主婦，買東西、洗衣服、打掃房間、準備一日三餐。揮霍無度的徐志摩，只從徐申如寄來的支票中拿出很少一部分，交給她維持家用。

1921年9月，徐志摩突然從家中消失，留下懷孕的妻子獨守空房。兩人的婚姻生活至此走到盡頭，張幼儀覺得自己像是一把被遺棄的「秋天的扇子」。看著他避之唯恐不及地逃離，你會以為她是多麼不堪的女子？可是恰恰相反，在這段婚姻中，徐志摩才是真正高攀的那個。

張幼儀家世顯赫，兄弟姐妹十二人，個個都是實力派。為了讓她嫁得風光體面，娘家人用心良苦，特地派人去歐洲采辦嫁妝，陪嫁豐厚得令人咋舌，光是家具就多到連一節火車車廂都塞不下。至於徐志摩，不過是硤石首富徐申如的兒子，想拜梁啟超為師，還得要通過顯貴的大舅子牽線搭橋。一天早晨，徐志摩的朋友黃子美前來敲門，說是帶來徐志摩的口信。黃子美向張幼儀問道：「你願不願意做徐家的媳婦，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編者按︰這就是徐志摩的離婚方式，既蠻橫又鼠頭蛇尾！)

張幼儀向巴黎訪學的二哥張君勱求助，張君勱安排她到鄉下朋友家裡。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張幼儀隨七弟張景秋前往德國。1922年2月24日，她剛生下二兒子彼得，徐志摩托人送來的離婚書信也到了。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後，徐志摩歡天喜地向張幼儀道謝，並提出要去看看剛出生的孩子，但他始終沒問過張幼儀要怎麼養這個孩子？母子要怎麼活下去？在巴黎投靠二哥張君勱期間，張幼儀給徐家二老寫信，告知自己已懷孕並想讀書，徐父申如從此按月寄給她300塊大洋供她讀書。

就在張幼儀含辛茹苦、忍辱負重的同時，徐志摩於1922年8月追隨不辭而別的林長民、林徽因父女返回中國。1925年3月19日，3歲生日剛過完不到1個月，二子彼得因腹膜炎死於柏林。而此時的徐志摩，卻因和有夫之婦陸小曼的愛戀而鬧得滿城皆知，為躲避輿論，奔赴歐洲。1926年10月，徐志摩與陸小曼在北京的北海公園舉行婚禮，令徐家父母深惡痛絕。一個月後，徐家父母離開家鄉，到北京投奔張幼儀，他們把張幼儀認為養女，在徐志摩放棄家族責任的情況下，張幼儀實際上已經成為徐氏家族的掌門人。

1927年初，張幼儀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副總裁，獨當一面，才幹突出。先在東吳大學任德語教師，隨後開辦了上海第一家時裝公司——雲裳時裝公司。公司的第一大股東，是她的公公加養父徐申如。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搭乘的飛機在濟南黨家莊附近觸山爆炸，在合法妻子陸小曼拒絕收理遺體情況下，仍然是張幼儀以她的冷靜果斷處理了一切。

抗日戰爭期間，張幼儀囤積的軍服染料價錢漲到100倍，賺到一大筆錢後，她又用這筆錢作資金，投資棉花和黃金，依舊是財星高照。1949年4月，張幼儀為躲避共黨清算鬥爭，離開大陸移居香港，她的樓下鄰居蘇紀之醫生與妻子已離婚，張幼儀向長子阿歡徵詢再婚意見，阿歡回允。1953年，53歲的張幼儀和蘇紀之在東京舉行婚禮，之後又共同生活了20年，直到蘇紀之去世。1988年，張幼儀以88歲高齡逝世於紐約。

1996年，張幼儀的侄孫女張邦梅為她撰寫的英文版傳記中，有一段張幼儀的坦陳：「我要為離婚感謝徐志摩，若不是離婚，我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成長。他使我得到解脫，變成另外一個人。」梁實秋在《談徐志摩》一文中，對張幼儀評價得最為中肯：「她沉默地、堅強地過她的歲月，她盡了她的責任，對丈夫的責任，對夫家的責任，對兒子的責任——凡是盡了責任的人，都值得尊重。」

婚姻的神奇之處在於點金成石，溫柔被經年的婚姻一過濾便成了瑣碎，美麗成了膚淺，才華成了賣弄，浪漫成了浮華，情調成了浪費，很難見到夫妻多年還能夠彼此欣賞相互愛慕，即使戀愛炙熱如徐志摩和陸小曼，婚後一語不合也會拿煙槍砸臉。糟糕的婚姻可怕嗎？它不過像一所學校，你在其中經歷了最鑽心的疼痛、最委屈的磨煉、最堅韌的忍耐、最蝕骨的寂寞、最無望的等待。以這樣飽經考驗的心面對未來，還有過不去的坎嗎？最怕永遠面對的是過去，背朝的是未來。

======================================

我的評註︰

這篇文章寫得相當好！尤其是最後那段結論，我沒有刪減，全錄。這段話是很多人埋在心裡；未曾說或不便說的，作者都剖白了。

張幼儀如此一位秉責守份；謙仲為懷的奇女子，如果生在今世，應更是大有可為。

讀此文，看到徐空難後的那段敘述，最是令人動容！陸小曼身為徐的配偶，卻推說處理不了，就放著不管了。末了仍是張幼儀去全般處理後事，徐志摩的文集也是張幼儀整理出來，才能傳世至今。

徐志摩入殮前，陸小曼帶著一套西服來要給徐穿，張幼儀堅持讓徐穿著傳統的馬褂，這時陸小曼已經沒有立場可以爭執，文中未提這段情節，卻讓我很想笑！活著時一直在強調新思想新潮流的徐志摩，末了其實仍是穿著傳統服裝入土。

最會說愛的人，不懂得愛應該做甚麼？沒把愛掛在嘴邊的，默默扛起了所有的艱難，過去很多年，大眾都只注意到圍繞徐志摩周邊的風花雪月，現在歷史終於還了張幼儀一個公道。

毋寧說徐志摩仍是很幸運的，徐志摩對張幼儀的冷漠已跡近羞辱，身後事卻仍需勞張幼儀來料理。林徽因是徐志摩最想追，卻始終追不到的人，徐志摩發生空難，林徽因的老公梁思成最先趕到，撿了一支機上燒焦的木條，林徽因至死前，都把這支木條掛在床頭紀念。情義常有兩難處，林徽因有情有義，梁思成又何嘗不是？在這個情節上，梁思成又展現了更高貴的情義。

陸小曼愛玩會鬧，徐志摩去世後，就洗盡鉛華完全改頭換面。徐志摩如果晚生些遇上的是蔣碧薇，就不會那麼幸運了，除了疲於奔命，還會更慘！後面我還會寫一篇"徐悲鴻和蔣碧薇的一段傷情錄"，歡情轉為薄，無情男女都一般！

張幼儀在家庭的各面向上，為人處事都做到幾乎完美程度。但中日抗戰期間囤貨居奇，大賺國難財卻也是個私德上的大瑕疵。較之林徽因的一貫知所進退，才德兼具，仍遜一籌，所以徐志摩故事裡的這三位女人，林徽因仍是最居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