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哈子歸主(上)
季非/文
彭陵是我父母那一代的長輩,早年也是我村奇人之一。在很多人的概念裡,"輕功"只是武俠小說裡的杜撰情節,現實生活裡應是不存在的。但這輩子我卻有幸真正見過兩位會輕功的高手,一位是彭陵,另一位是我在海軍陸戰隊臨時看守所做小所長時見過的"壁虎",都是早年自大陸來台。至於氣功高手,我見過的台灣本地人更多。
輕功有不同的門派和功法,彭陵是四川人,他的輕功是青城山正統的道家功法,無須任何依托一躍即可登高。壁虎是廣東人,他的輕功有點旁門左道,必須兩手各持一件浸水的衣物,躍起時憑著濕衣打在牆上的短暫黏附力,快速登上高牆。如果手邊沒有任何依托,而牆面又很光滑或貼了磁磚,壁虎可能連平房的瓦頂都上不去。
彭陵則可以在無任何依託下,一躍就登上單層的瓦房頂。壁虎就更令人吃驚了!臨時看守所的瞭望台有三層樓高,他兩手各抓一件溼透的草綠服,連續啪啪啪幾聲就上到屋頂了,但這棟獨樓每層都有凸出牆外的窄雨披,牆面也是粗糙的磚砌,磚縫裡已長出雜草。壁虎表示,如果沒有濕的衣物做依托,兩手各執一支木棍也行。
這兩人都非常忌諱讓別人看見他練功,所以即使屢有所耳聞,真正見過他們施展功法的人應是甚少。彭陵是在雞鳴聲初起的清晨練功,恰巧被早起的我窺見。壁虎則聲明,我會是世上最後一位看到他施展這項奇技的人。
我們這個眷村裡傳聞有四個人曾經練過武術,其中有三位都是四川人,另一位是廣東人,但都沒人曾見過他們練武。首先略述三位四川人,我爸過去在大陸時會一點點武術;是較多人都知道的,他來自知名大家族,李家早年無論男女每天都要練武,從大陸遷台後我爸就完全廢武放懶了,所以我也從沒見過他練功。不過他的手勁一直很強,在他60多歲自己動手做狗籠時,用老虎鉗夾著一支拇指粗的鋼筋,兩手一拉就折成直角的彎條,事後我也去試試就是掰不動!
另一位長輩"李麻子"個頭不及一米五,聽說以前練過鐵沙掌,他從來不抱孩子,因為恐怕輕重拿捏不好會傷到孩子,他是瘦彌勒,對人總是笑瞇瞇,從不和人吵架打架,所以也從沒人見過他發功,不過左鄰右舍遇到瓶蓋扭不開時,就會去找他幫忙開瓶。有一次鄰居的香檳酒軟瓶塞裂口拉不出來,他急了往瓶口上拍一掌,卻是瓶底應聲而落,結果這口酒大家都沒能喝到。
我村的另一位練家子老廣人稱"毛猴",在大陸出生,但算是我這一代的,比我長十幾歲,大家都知道他是飛賊,但他從不偷村裡人家。有一夜一群刑警追捕到村裡來,沒人見到他是怎麼忽然上了房頂,眷舍一排10戶,他跑在瓦頂上,一群警察只能在屋下跑東奔西,當警察找來一支竹梯要上去時,毛猴從屋頂飛越到兩排眷舍間的樹上,然後又一個跟斗下地,消失在夜色中,自那次事件後,村民就再沒見過他回村。
最後要說的仍是彭陵,也是最神秘的一位,由於他脾氣很好,別人說話時他總是習慣性地發出"哈....哈...."的回應,有些長輩就給他取了個綽號"彭哈子"。村裡絕對多數四川人家裡,都是老婆在家當家做主,彭哈子更是其中標竿,對老婆唯命是從,但也只有我知道;他才是村裡真正的武林高手。村民只知彭哈子力氣很大,每天都要在家打坐練氣,不過他家裡那個獨生子不學好,有混村外的少年幫派,常和人打架。
彭哈子耳聞後當著婆娘面不敢教訓兒子,老婆前腳剛出門,彭哈子就一手拽起地上的一具石鎖,對他兒子說︰「接住!」彭大娃從沒練過功,兩手一抱就連人帶石鎖仰倒在地。彭哈子說︰「等你有老子這般力氣時,再去跟人扯皮(爭鬥)吧!」
彭哈子正待轉身入屋,院子裡一群鄰家孩子驚呼︰「彭伯伯,大娃受傷起不來嘍!」彭哈子這才緊張地托請臨家大兒;騎機車把彭大娃緊急送醫,醫生診斷氣胸須住院治療。當晚我們經過他家時往窗裡望去,彭哈子跪在地上,彭媽媽一個勁罵不停︰「老漢!瘟觴!你不疼娃兒,祖宗疼......!」我們一群小孩就躲在窗外偷笑。
小學四年級時,我家隔著一條村道;對面是兩排土厝老眷舍,由於土牆傾斜,瓦頂破漏已成廢屋,很久還沒拆除清理。當地的野生茅草已高過人頭,有毒蛇在其中出沒,所以沒有人會靠近,只有我會進出,並在野草叢的芭蕉樹下,周圍灑上一圈石灰,清理出一片可供我午睡的秘地。也由於我媽在外地工作,長年不在家,我每天清晨五點鐘之前,就需起身燒飯菜做便當,那時都是用煤球和火爐在小院子前起灶,也因此讓我窺見到彭哈子的大秘密。
未完待續~
導讀
彭哈子歸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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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哈子歸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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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水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