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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蜀後記(十) 鄧艾 鍾會
2006/10/03 17:44:29瀏覽4827|回應1|推薦4

鄧艾,如同小說中所記述,鄧艾出身貧寒農家,少年時父親便過世了,為人養牛為生,<三國演義>中鍾會罵鄧艾是「養犢小兒」便是這個原因。鄧艾早期的功業似乎都集中在農業上,他曾考察陳、項至壽春一帶的水利狀況,著有<濟河論>,表示宜多開渠道,又建議在淮水一帶屯田,以為東南方的戰事為準備,<三國志>記載,鄧艾所當過首長的地方,「荒野開闢,軍民並豐」。

鄧艾另一個較有趣的地方便是他有口吃的毛病,阻礙了他早年的升遷機會。<世說新語>中有記載,鄧艾上報時總是稱自稱:「艾、艾…」司馬昭便笑他說:「你總是說艾艾,究竟是幾個艾?」鄧艾回說:「鳳兮鳳兮,故是一鳳。」鄧艾在這邊掉了個書袋,引<莊子人間世>中所載:「孔子適楚,楚狂人接輿遊其門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這邊「鳳兮鳳兮」只是感嘆詞,指孔子一人,故是一鳳而已。史上另一個口吃的名人是西漢御史大夫周昌,當時漢高祖劉邦欲廢太子,周昌怒諫之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所以後世稱人口吃,便稱「期期艾艾」,也算是鄧艾另一個留名的方式了。<滅蜀記>中並沒有將鄧艾的口吃情況表現出來,主要還是人物塑造的關係,在此特別交代。

鄧艾含冤而死,引來許多人的不平之鳴,西元二六七年,晉泰始三年,曾任鄧艾鎮西司馬的議郎段灼上書,倍言鄧艾當年捍衛隴右之功勞,以及滅蜀之後,承制封官僅是權宜之計,中央降詔逮捕時,鄧艾也是疏散兵將,束手就縛;待之後鍾會被殺,鄧艾為屬下所救,也沒有見其馬上召集人馬準備造反,最後為田續所殺,實令見之者垂涕,聞之者歎息;因此請求朝庭允許鄧艾門生收回鄧艾屍體,還其後世田宅,繼封其後,使鄧艾蓋棺定諡。蜀漢故臣樊建亦有為鄧艾喊冤,根據<三國志>註引漢晉春秋,司馬炎曾問樊建關於諸葛亮治國之道,聽完知後不禁嘆道:「善哉!若我有此人為輔佐,又怎會只有今日的功績?」樊建回說:「我聽說天下輿論,都認為鄧艾為冤枉,陛下知而不理,豈不是如馮唐所說的:『雖有廉頗、李牧之才而不能用』之人嗎?」再者,據<三國志>註引世語記載,西晉建立後,積射將軍樊震出任西戎牙門,向司馬炎辭行,司馬炎問及樊震的出身,樊震表示曾為鄧艾滅蜀時的帳下將官,並說及鄧艾之忠心,言到深處不禁痛哭流涕。這些不平之鳴最後總算發生效果,西晉代魏時,大赦天下,司馬炎特下詔允許被流放到西域的鄧氏家族回到中原,泰始九年,朝廷又封鄧艾之孫鄧朗為郎中,之後歷任丹水令、定陵令、新都太守,最後在襄陽遇到大火,與母親妻子一同被燒死。鄧艾另一個孫子鄧千秋則被光祿大夫王戎延攬為屬官。

不過歷史上也有一些關於鄧艾負面的評論,根據<晉書 唐彬傳>記載,鄧艾剛死的時候,司馬昭擔心隴右一帶有變,於是派唐彬前往視察,唐彬回來報告道:「鄧艾心胸狹礙,驕傲自負,只用順從之人,凡直言者均認為是觸逆,雖長史司馬,參佐牙門,應答有一點失誤,便加以罵辱,處身無禮,大失人心,又好施行事役,勞師動眾,隴右之人一向以之為苦,聽聞其身亡均頗為歡喜,並不為之所用,今中央大軍已至,足以鎮壓,無庸憂慮。」從這段話看來,鄧艾有著強者的特質:驕傲、易怒,因此十分容易得罪他人,但也相對培養了一批忠實的追隨者。在此仍要申明,從歷史來看,鄧艾完全沒有反叛之意,<滅蜀記>中說他與賈充密謀殺司馬昭,純粹是小說家杜撰之言,在此澄清,以免有辱忠臣之名。

鍾會,與鄧艾完全相反的身世背景,其父親鍾繇為曹魏重臣,當過曹操的前軍師,曹魏代漢之後從廷尉、太尉一路升到太傅;他的長兄鍾毓則一度為曹爽效力,但因諫阻伐蜀而失曹爽之意,反而為司馬懿所延攬,成為司馬家心腹,並主持夏侯玄案的大審,最高做到後將軍,都督荊州軍事。在這種名門世家下出身,鍾會很年輕就享有盛名,例如他五歲時,中護軍蔣濟就說他「非常人也」,二四九年夏侯霸投奔蜀漢,姜維問他洛陽中是否有特別俊彥,夏侯霸便舉當時年紀大約才二十五歲的鍾會,說若「其人管朝政,吳蜀之憂也」;另外<三國志>註引世語有另一則很傳奇的記載:司馬師曾令虞松草擬上奏,但虞松所擬的草稿司馬師總不滿意,一再退件,虞松苦苦思索,鍾會見他的模樣,問其原因,虞松據實以告,鍾會便將那份草稿拿過來,更動了五個字,虞松拿該稿去見司馬師,司馬師說:「這不是你所寫的,是誰改定的?」虞松據實以答,司馬師大悅,命鍾會來見,當時鍾會對司馬師還不甚瞭解,遂問虞松司馬師的才能,虞松說:「博學明識,無所不貫。」鍾會遂謝絕賓客,精思十日,方才登門拜見司馬師,早上進去,直到深夜二更才出來,司馬師撫掌嘆曰:「此真王佐材也!」

當然,這些記載虛實難辨,在當時的洛陽士大夫圈中,世族均會設法為子弟搏取美名,<世說新語>上便記載著大批的天才兒童。裴松之也對上述鍾會與司馬師會面的記載提出質疑,認為鍾會本來就是有名的世家子弟,早以歷任許多官職,司馬師又怎會不識?就算真不識,又怎麼可能只憑一份文稿中的五個字認定其可大用?不過這些關於鍾會年少英明的記載或許有過其實,但從他日後平步青雲的情況來看,鍾會應仍是有過人之才,否則便與其年少齊名的王弼一般,湮沒在茫茫士海之間。

鍾會生在魏晉之際,其所擅長者也是當世流行的玄學一門。據<晉書 傅嘏傳>記載,傅嘏好論才性,當時鍾會年少,傅嘏卻十分賞識他,常與他一同討論,<世說新語>亦有記載,鍾會曾著有四本論,想拿給嵇康看,但又怕嵇康問難,於是跑到嵇康屋外,將自己的著作丟進屋內,馬上回身就走;另外根據<文心雕龍>劉孝標注,所謂「四本」,便是指「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當時論者中,「傅嘏論同,李豐論異,鍾會論合,王廣論離」,至於這四論究竟為何,恐怕非筆者所能領悟。此外,據<晉書>載,荀彧的兒子荀顗也曾因與鍾會辯難「易無互體」而見稱於世;<三國志>也有提到鍾會與司馬望、王沈、裴秀等人均是魏帝曹髦一同討論學術的文人,可見鍾會當時學術地位確實不低。鍾會死後,有人曾在其府內得書二十篇,文筆似是鍾會所寫,該書名曰道論,但內容其實是刑名之學。

鍾會雖然少年便有文名,但關於他心機險詐、氣量狹窄的負面記載只有更多。據<晉書>載,他曾與裴秀爭權,也曾對羊祜甚為妒忌。<世說新語>中另有記載,夏侯玄為當代名士,鍾會年少時曾欲求見卻被拒絕,後來夏侯玄因案入獄,由鍾毓負責審理,鍾會趁機便對夏侯玄多所輕狎,但被夏侯玄以一句「雖復刑餘之人,未敢聞命」嚴詞拒絕。此外,根據<晉書阮籍傳>,鍾會曾多次詢問阮籍對時事的看法,希望能從他的言語中找到破綻,好定他的罪,不過總是被阮籍以大醉避過。不過鍾會最有名的劣行莫過於誣殺嵇康,關於鍾會見嵇康的故事於<滅蜀記>中已透過劉禪之口說過,鍾會隨後告訴司馬昭,稱嵇康為臥龍之才,有礙天下,因此誣指嵇康有意助毌丘儉造反,又說他的言論有害風化,遂將之處斬。嵇康為當時名士領袖,在整個文化史上也具有重要地位,再加上他死前撫琴<廣陵散>之場景太過動人,使得鍾會這個謀殺者的形象更為醜陋。

鍾會在早期似乎便是擔任司馬家的政治打手,負責打壓反對派的名士,連王戎都說觀鍾會「如觀武庫森森,但見矛戟在前」,可見其手染鮮血甚重。許多人對鍾會都沒有什麼太好的評價,認為他是見利忘義的小人,司馬昭的元配王元姬便曾警告說:「鍾會見利忘義,好為事端,寵過必亂,不可負予大任。」在司馬昭派鍾會征蜀的時候,除了前述的邵悌與鍾毓之外,鍾會的姪子荀勖也說:「鍾會雖受恩,然其性格不是見得思義之流,不可不速為準備。」王戎在與鍾會拜別時,也告誡他說:「道家有言,『為而不恃』,非成功難,保之難也。」連羊祜的妻子辛憲英都說:「鍾會在事縱恣,絕非長久處於他人之下之人,我擔心他有異志。」彷彿全天下的人早就都認定鍾會將造反一般,可見鍾會仍是個淺碟型的人物,太容易被看穿,自然不會是老謀深算的司馬昭的對手。

    西晉時,馮紞曾對鍾會之事有過精闢的評論,他認為鍾會之叛,全是司馬昭的錯。他認為鍾會才見有限,但司馬昭卻「誇獎太過,嘉其謀猷,盛其名器,居以重勢,委以大兵」,結果使鍾會自以為「算無遺策,功在不賞,囂張跋扈,遂搆凶逆耳」,若當初司馬昭能「錄其小能,節以大禮,抑之以權勢,納之以軌則」,則鍾會有所節制,便不至於亂了。馮紞這段評論應屬正確,鍾會常謂自己「自淮南以來算無遺策」,其實他也只是在諸葛誕一戰中獻了個反間計而已,恐怕還不到算無遺策的程度。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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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Kea0111&aid=476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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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ungyu
有誤
2013/01/31 12:46
辛憲英不是羊祜之妻,而是羊祜叔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