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王司徒

    王允，字子師，并州太原郡祁縣人，家族是地方上的小士族，世代在州郡政府中為事務官。王允打年輕起就志向遠大，不僅勤讀儒書，早晚還練騎射，向文武全才的方向邁進；他的哥哥王宏(這點不甚確定，詳後述)也是個不拘小節、重義氣、武力值高的俠客型士人。

    王允能打進全國名士圈靠兩件事，第一是同為太原人的郭泰的提拔。郭泰是當代的麥可傑克森，帥、學問淵博、口才又好，他家境貧寒，沒有官階，單靠個人魅力橫掃洛陽士人圈，在太學做研究時，官員怕被他評鑑，不敢登太學之門；他畢業時送行車輛有數千輛之多；有回他頭巾一角被雨淋溼，他將溼的部分往內折，結果這中戴法蔚為流行，人稱「林宗巾」(郭泰字林宗)。

    這樣一個超級巨星對小十歲的同鄉後進王允相當欣賞，他加了王允好友，還留言說：「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王允頁面觸及率於時大大提高。

    雖有郭泰加持，王允並沒有一飛衝天，非大族出身的他還是只能在地方政府就職，年近三十依舊為太原郡政府的一名郡吏。機會與考驗來自士宦之爭，當時是166年、漢桓帝劉志延熹九年，第一次黨錮之禍前夕，「五侯」宦官集團權勢正盛，士大夫們肌肉也還算強壯，雙方在全國各地衝突見血。在太原郡，惡宦官的代表是晉陽縣的趙津，時任小黃門，史書上沒記載他的具體罪行，只說他「貪橫放恣，為一縣巨患」。新上任的太守劉瓆本來就鎖定在地的宦官親屬，趙津這種大尾的更不能放過，劉瓆遂命地頭蛇王允逮捕趙津，準備處刑；不過趙津的家人魔高一丈，他們透過洛陽宦官積極運作，竟換得了皇帝的特赦令。

    不過更意外的是，劉瓆竟不理會赦令，將趙津活活拷打致死。這下皇帝生氣了，下定將劉瓆免官逮捕，交付廷尉審判，最後以劉瓆為皇家宗室，不便判刑，命劉瓆於獄中自殺。

    當時發生好幾起這種士大夫對付宦官「赦後而殺」的案例，使皇帝對士大夫更為痛恨，種下黨錮之禍的種子。王允其時名聲尚淺，未受黨錮波及，他以屬員身份護送劉瓆的靈柩回老家平原郡，在並為劉瓆守喪，才又回郡政府上班。然而趙津陰魂未散，趙派殘留人馬路佛已按捺了新太守王球，準備進郡政府當高級督察(五官掾)，王允力擋，屢次退回太守公文，為此受罰挨鞭刑也毫不退縮，最後是并州刺使鄧盛將王允調來州政府，才保住王允一命，也成功擋住路佛的人事案。

    據說這位路佛也是地方一霸，家中有錢，賓客(小弟)數百人，王允當州郡屬吏，隨從不過幾個人，有時候兩方人馬狹路相逢，路佛仗人多想教訓王允，王允在座車中按劍喝叱，路佛的人總是不敢動手。

    經過幾番波折，王允名聲大漲，司徒胡廣徵辟他為掾屬，隨後又入政府擔任侍御史。王允在黨錮的陰影下默默地當了十五年的官，184年黃巾之亂，他意外被任命為豫州刺史，率兵平亂，在豫州這個不好打的戰區，他大破黃巾別帥，與皇甫嵩、朱儁共同受降數十萬人。受降過程中，王允發現數封來自張讓賓客的書信，顯示這些賓客與黃巾勾結，四十七歲的王允頓時熱血滿腔：將閹宦一網打盡，此其時也！

    結果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王允把這些書信呈報上去，皇帝劉宏找張讓來罵一罵就沒事了(理論上，勾結亂黨的是張讓的賓客，可能沒直接證據可以入張讓於罪)，倒是得罪了張中常便甭想全身而退，張讓立刻羅織罪名，陷王允入獄，正好遇到黃巾平定大赦天下，王允獲赦復職；張讓不受技術性失誤干擾，他再次誣告，王允又再次被捕。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王允死定了，司徒楊賜還勸王允自殺免得受辱，王允屬下連毒藥都幫他準備好了。王允煞氣地拒絕，說：「我為人臣，皇帝判我有罪，就該受刑以謝天下，哪有自殺之理！」遂自願下獄。後來是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三大名臣連名上奏，力陳王允平亂有功，才保住王允一命，他在監獄中多蹲一年才被釋放，革去官職，廢為平民。

    從王允五十年的人生的經歷，我們可以勾出個概略的輪廓，他很硬，上過戰場，有過實績，殺人不手軟，要死也不皺眉頭；但另一方面，他在十常侍橫行的靈帝朝當侍御史十餘年，又顯示他身段夠軟，姿態夠低，不是那種衝動型的烈士。

    189年，劉宏駕崩，王允與何進合作，成為誅宦行動第一線的打手，任職河南尹，手控京畿部隊。董卓進入洛陽後，王允進入董卓的信任圈，可能與董卓曾在并州雁門郡任職有關。董卓讓王允以太僕身份兼領尚書令，並於隨後升任司徒。在遷都長安過程中，王允盡力保護政府文書運送，不過據史載，洛陽皇宮庫藏文書原本重六千多兩，王允只能帶走七十多車的文件，而且還有一半的車子在途中遺失，可謂是文化與歷史的一大損失。

    到了長安之後，王允運用柔軟身段，「矯情屈意，每相承附」，董卓完全當他是自己人，讓他負責長安朝廷的運作，皇帝大臣也要靠王允與董卓溝通。

    然而王允對董卓恨之入骨。前面提到，他一到長安就和荀爽、何顒共謀倒董，荀爽死後，王允又向董卓假建言，企圖令士孫瑞、楊瓚虛擊袁術，實攻董卓，董卓雖沒接受這提案，但也沒懷疑過王允，191年底，董卓特封王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王允謙虛地接受了二千戶，成為第一代的「溫侯」。

    192年春天，長安連續下了六十多天的雨，在尚書台任職的王允、士孫瑞、楊瓚等人利用祈求放晴典禮的機會，再次締結倒董聯盟，士孫瑞告訴大家：「歲末以來，太陽不照，霖雨積時，但晚上仍可以看見月亮犯執法星座，而且還有彗星，此乃『晝陰夜陽，霧氣交侵』的反常之象，內發者勝，機不可失啊！」

    但問題是，要怎麼做呢？何顒、伍孚刺董失敗在先，董卓戒備更為森嚴，還有呂布二十四小時貼身護衛，俗話說的好：「只有呂布手上有槍，就沒有人殺得了他。」那呂布什麼時候手上沒有槍呢？又或者是，有另外突破盲點思考呢？(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