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所想的是「誅其放縱者」，所謂的放縱者可能是一個人、十個人甚至一百個人，但總之不是宦官全體。換句話說，何進只是想整肅一下宦官集團，讓他們更聽話而已。

    相反地，袁紹則認為宦官「今不悉廢，後必為患」，配合之後發生的事，袁紹等人要的不僅是一場對現存宦官的大清洗，他還要根本地廢除「閹人為宦」的制度，將省中管理工作交由有小雞雞的士人去做。

    我們姑且把何進的立場稱為「整肅派」，袁紹的立場稱為「清洗派」，釐清這個立場差異，我們才能正確評估何進等人面對的困局。

    「整肅派」要做的事無疑是較容易的，我相信以當時何進擁有的資源，要殺一、兩個大宦官，甚至狠下心來把十常侍全殺光，應該都不是問題，他可以越過何太后動手，事後再找台階下(例如叫小咖的曹操背黑鍋)；但問題是，這樣能解決問題嗎？當權宦官本來就是一小撮，一代新人換舊人，桓帝前期「五侯」權勢滔天，後來被士人鬥垮，變成侯覽、王甫、曹節等人掌權，侯、王垮台後變成十常侍天下，假設今天真的殺光十常侍，必然也有小宦官上來補他們的缺，事實上，劉辯即位前已有親近的宦官，一旦劉辯成年親政，歷史又將重演。

    從這個角度來看，「清洗派」的主張似乎較有道理：廢除宦官制度，根除東漢政治的百年沉疴。不過要這麼做就要快，劉辯已是青少年，也已娶了老婆，隨時有可能親政，到時阻力只會更大。

    清洗派的主張仍有盲點。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宮內全用士人，將來也必然會有佞臣出現，蓋人皆需要損友，皇帝這種天下第一紈褲子弟更需要天下第一的最佳損友。要根絕近臣干政，需要徹底改革宮廷制度，讓皇帝上班族化，或是乾脆廢除君主專制走向共和，不過這偏離主題太遠，我們很難期待超越時代的神人。

    要達成清洗派的目標，何太后的批准就是不可或缺的要件，她是當前體制內的最高決策者，你不可能繞過她更動體制。講個實際點的，眼下北軍五營由北軍中侯何顒指揮，宮內虎賁軍與羽林軍分別由虎賁中郎將袁術、騎督尉鮑信統領，西園軍可能由袁紹以中軍校尉身份代管，以此等兵力，真要殺光一、兩千名宦官不成問題。但問題是，沒有何太后的詔書，這些首都部隊真會聽何進等人的指揮去殺人嗎？當年竇武政變，王甫拿著強迫取得的詔書便足以瓦解北軍，如今何太后心甘情願站在宦官那邊，這些禁軍穿得過太后詔書的結界嗎？

    整肅派與清洗派的立場差異成為這場「何進政變」成敗的瓶頸，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我們會看見何進搖擺於兩派之間，猶豫著體制內與體制外的手段。

    在那當下，何進可能向那群士大們雙手一攤，嚷道：「太后不從，我有什麼辦法？你們自認為足智多謀，想個辦法讓我妹妹點頭啊。」

    結果還真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