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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01 10:24:29瀏覽206|回應0|推薦1 | |
(一)素素 一襲娉婷的白衣,不相稱地出現在陰寒的關外,雖然已經接近春末,仍然有些許凜冽的寒風像冰冷的鋼釘一般,透過布裳、肌膚,乃至於骨髓,加上數個月來的顛沛旅程,酸疲麻累聚集一身,雙腳也越來越不聽使喚。 這段旅程的辛苦無庸置疑,但是任那個明眼人都看得出,支持白衣女子度過惡劣煎熬的,是她無比堅決的意志力,而不是她那不下於一流高手的超絕內力。 人類的意志力很可怕,戰國時代吳國專諸以一魯莽之夫,按捺性子拜太湖公為師,從選魚等基本功夫開始、進而到去鱗、開膛、破腹、燒炙等等眾多烹魚本領。幾番歲月流逝,粗厚的掌面指間滿佈著刀痕燙疤,黑髮被煙燻得枯黃,眼角也因此終年紅腫流淚,滿佈血絲….一切只為了在吳王僚大啖「松鼠桂魚」之際,能得到剎那的鬆懈利用魚腹藏劍將他一劍刺殺。 以數年的苦練,換得片刻刺殺吳王的機會,專諸好強橫的意志力!但是若非為了報答公子光的知遇之恩,斷不能叫一名只知大碗盛酒,大塊切肉的大漢學習用三吋薄刃在魚皮劃上數以百計的網眼花刀。 人類的意志力固然可怕,但也得要在有所尋求,或是生命交關的時刻才會發揮出來。 對專諸而言是如此,對白衣女子而言也是如此,她這幾個月來的奔波旅程,是為了解決攸關一生的問題,為了找尋一名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以幾個月的時間換取一輩子的安適,跟專諸以數年換取剎那,究竟孰優孰劣?! 又越過了一個山頭,時已過晌午,關外的陽光雖強,卻不甚熱,白衣女子本來打算繼續趕路,但是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山神廟,讓她改變了想法。 「今天就以這裡作為落腳處吧!總比露宿荒郊的來得好....」夜晚的霧露讓白衣女子近來肘膝甚感酸痛,即使篝火也不足以驅逐冷濕,舒筋活血的藥材又早已用罄,只能繼續忍耐苦楚,不過,莫名的預感卻已讓白衣女子感覺到,問題即將解決,而她的磨難也將同時結束。 走近了山神廟,這間由過往旅人草創的廟宇,原為了保佑到關外討生活的中原遊子,但是,十年百年過去了,埋骨異地的,多於衣錦還鄉的,少了虔誠的供奉,雜草、藤蔓和風沙成了山神廟僅有的裝飾品。 荒廢的建築,雖然比起荒郊野地來得好,但是,未知的場所,總是危險的代名詞,在關外,除了盜賊,更有可能是成群的蒼狼,貿然進駐的結果,不是姦殺,就是被啃成白骨。 門前白草叢間的小徑,看不出有人踏過的跡象,因為僅有尺許的寬窄,想來只是野獸出沒的步道,以白衣女子的身手,要撲殺一群狼並不困難,但是,若是一群盜賊,就麻煩得多了,畢竟,人是最奸詐多智的動物。 突然,一縷似有若無的白,吸引了白衣女子的視線,一條藤蔓的棘刺上留著一條絲線,從衣服上鉤下來的,相當新鮮的絲線,顯見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更可想見白絲線的主人輕身功夫極高,經過枯脆的藤蔓堆也沒有踏折任何一根藤蔓。 白衣女子將絲線和身上的衣服加以比較,同樣的材質,她堅信她所要找的目標近在眼前,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雖然之前受過了千般苦楚,此時卻再也感覺不到半點疲憊。 論輕身功夫,白衣女子的修為還不如白絲線的主人,但是靠著女子纖質的先天優勢,還是不發半絲聲響地進入到山神廟內。 進到大堂,撲鼻的血腥味迎面而來,數以百計的狼隻血肉模糊地橫陳在地,一名穿白袍的男子右向側臥在剛剝下來的帶血狼皮上熟睡著。 每一隻狼都是一劍斃命,傷口都在頸部,連氣管都割斷了,白衣女子素知她所要尋找的人,有相當的潔癖,雖然身上的白袍因為造次奔波而污損,但是躺臥之際,仍不願屈就自己伴著輕賤的黃土地入眠,而以剛剝下來的狼皮充當墊褥。 白袍男子想必相當疲累了,追人者累,被追的人更累。 追人者,知道目標就在自己的前方,那怕一生一世都追不到,至少還是知道目標就在前方,而且隨時可以放棄追逐的權利。 但是,被追者,永遠不知道跟在自己後方的人,和自己相距有多遠,那怕盡一己之力,逃到了天涯海角,也覺得追逐者隨時會趕上自己的腳步,更悲哀的是,被追者通常沒有與追逐者一較高下的實力,永遠只能逃避,不能拋下被追逐的「義務」。 白袍男子不是沒有打倒白衣女子的武藝,但是他還是選擇了亡命天涯的路,有時,對於人類而言,在決定實力方面,有比武力更強悍的因素,這也就是人類與野獸的分野。 不過,他萬萬沒料想到,白衣女子追逐他的決心,是那麼地堅定;追逐的速度,是那麼地迅捷,以致於他以為到了千里之遙的關外,就可以貪婪,而且滿足地享受難得擁有的安眠,那怕只能蜷縮在鋪了生狼皮的破廟地板上。 沈重,但是均勻的鼻息一次次,有節奏地地在山神廟裡緩緩地傳了開來,白衣女子心中千頭萬緒,不忍、憤怒、驚疑和無奈在她的眼眸裡接連出現,右手按在青綠色的劍柄上,輕輕地將長劍拔出些許,耀眼的銀光反映在白衣女子的臉上,但是想到過去的總總,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被拔出五六吋的長劍也被推回鞘內,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青衫還素淚』....素素,是妳吧!?想不到這麼快就追上來了....」雖然只是極為輕細的聲響,卻已讓白袍男子從熟睡中恢復清醒,雖然他還是一副側身倒臥的姿態。 這麼快就被發現,素素知道自己跟白袍男子實力的差距,並不會訝異,但是沒料到白袍男子竟然是從佩劍發現自己的身份,但是轉念一想,白袍男子和「青衫還素淚」的結緣還遠在自己出生之前,會從些許聲響辨認出這把在江湖上盛名已久的寶劍,並不奇怪。 「是的....」望著眼前這位,曾經朝夕相處十六年,卻又如此陌生的男子,素素的眼眶竟然微微地濕潤了:「確實是您給我的『青衫還素淚』,師父....如果您還肯讓我這麼稱呼你的話....」 幾個月的分離,並不能改變這十六年來的習慣,縱使她曾經不只一次地想讓白袍男子的鮮血從自己的劍上滴落,但是,一想到白袍男子與「青衫還素淚」的淵源,素素還是只能先任由眼淚從面頰上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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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