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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20 00:15:00瀏覽3455|回應9|推薦178 | |
華府華文作家協會與華府輔仁大學校友會,2016年4月9日在馬里蘭州波多瑪克社區活動中心合辦的一場演講會,由著名作家韓秀女士主講:掙扎奮進一百五十六天,我怎樣寫《林布蘭特》。 已經4月9日了,在華府的櫻花早就開了又謝了,應該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但是如同氣象預報所說,當天卻是一個乍暖還寒夾雜著雨雪的冷天氣,不過仗著作家韓秀的名氣,僅管屋外春寒料峭,波多馬克活動中心的教室裏,還是坐滿了慕名而來的讀者,套用今天的網路用語,他們可都是韓秀的鐵粉。 演講會在上午十點半開始,首先由華府作家協會會長龔則韞女士介紹,會長回憶在十八年前,在馬州洛城的遠東餐廳第一次與韓秀見面時,韓秀只有八本著作,而今年居然已經有四十餘本,而且不論是小說或散文都非常賣座,也充份見證了韓秀常常說的:「勤奮寫作,不離不棄,更要常讀書,才會有結果。」 韓秀首先表示:「非常的高興,在這飄雪的日子裏,還有這麼多的朋友專程趕來,而且熱愛林布蘭特。」外面的小雪,也讓她想到四十年以前的日子,心裏天天都在飄雪,但是任何的苦,都無法阻止其努力,努力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由於此次的演講,是華府作協與華府輔大校友會合辦,韓秀還特別回憶了一段與一位輔大校友的特殊因緣。她說:「在1992年,當夫婿出任台灣AIT高雄分處處長時,曾經在台北濟南路三段附近住了六個星期,期間他們發現了一家咖啡館,一位年輕人會煮當時全台北,甚至全世界最好喝的卡布奇諾咖啡,於是他們就幾乎天天去喝咖啡。有一天,中國電視公司在那家咖啡店裏,採訪她的第一本書《折射》。採訪中,不斷地提到她人生的過程與如何努力奮進,而坐在櫃檯後的那位年輕人竟然止不住地掉淚。幾天後,年輕人告訴他們,之前,他已經失去了人生的動力與方向,但是聽完了這個採訪,便決定服役之後要再努力考大學。後來他果真考上了輔仁大學曰文系,現在已經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而且和他們一直保持著密切的連繫。一本書不但可以是一件藝術品,有著自己的命運,也有可能改變一位讀者的命運。」 韓秀接著説:「為什麼會有這次的演講呢?在3月13日的華府作恊2016年年會上,就在快要結束前,龔會長突然指著我説,4月9日給我們講您是如何寫林布蘭特的故事,而我也就點頭答應了。」韓秀此時笑了起來,接著說:「回想一下,就好像當年薄佐齊向我求婚時一樣,在一次約會中,雙手切著盤中菜餚,一邊說:『我們5月8號結婚,好不好?』我腦筋短路,只問:『為什麼5月8號?』而他早把事情都計劃好了,有條有理地回答說,『妳的公寓需要退掉,我的房子需要出租,有了結婚證書才能辦你的簽證……。』我們就這樣結婚了,而後他在台北的陽明山學了一年中文,之後,我們就到了北京。」 在寫這一本荷蘭最偉大的畫家林布蘭特之前,其實早就有伏筆,那就是台灣三民書局的大工程,書寫偉人傳記童書。韓秀為這一工程寫過四本名人傳記,拿破崙,托爾斯泰,小約翰.史特勞斯和屠格涅夫,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因此在2014年台北國際書展中答應幼獅文化,在完成允晨文化的新書《尚未麈封的過往》之後,在2015年年底以前,完成林布蘭特傳記的書寫,也就是【藝術家故事】系列的第01本。 韓秀認為,2015年是三十年寫作生涯中,最刻苦的一年,因為《尚未塵封的過往》一書的二稿,加入了沈從文和一些當代作家好幾萬字的資料,又同時與《林布蘭特》交叉進行,格外辛苦。最後,兩本書終於在2015年底順利出版。 韓秀談到,今年二月在台北的書展上,她隨手翻閲了幾本其他林布蘭特的傳記,都會發現一些疏漏,非常可惜。「事實上,寫傳記必須要有下列幾個條件;首先必須要熱愛這位傳主;其次,不能憑藉一兩本參考書,就動手來寫,而需要大量的研究,尤其不能盡信網路上的資料;當然還需要在動筆之前便決定這本書的走向是學術的還是文學的。在書寫中,尤其要抓住切入點,儘可能地接近傳主當時的生活。」 「學術的評論,文學的書寫都可以非常客觀,但是時間、地點都必須正確,在各種英文,荷蘭文和中文的資料中,很多文本都不可靠。以中文書寫人物傳記,事件發生的年份最好用中國字而不使用阿拉伯數字,比方說,1639很容易變成了1936,容易出錯。而西元一六三九年就不容易變成一九三六年。」 「林布蘭特是將銅版蝕刻版畫推向極至的畫家,他那流暢的線條,活力十足。其奔放開朗的畫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各位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每一幅版畫都有用英文B開頭的編號。一位1757年出生於維也納的奧地利人 (約翰)亞當‧凡‧巴爾奇 (Johann) Adam van Bartsch,自1777年開始擔任皇家圖書館館長,他將林布蘭特的版畫以主題而不是以作品製作年代的先後順序分類、編號。他的分類法得到廣泛認同。這便是編號 B 的由來。」 「至於傳記中一些特殊事件的考證與推理都是非常重要的,比方說1656年,林布蘭特被破產法庭宣告破產,拿到通知書時,他的動產與不動產即刻被封存。荷蘭林布蘭特故居博物館以及許多藝術史家都很含糊地表示,林布蘭特可以在布雷街的大宅住到1660年。但是事實上1657、1658年數次拍賣之後,大宅已經是空屋。一位畫家如何能夠在空空的房子裏繼續做畫、繼續生活呢?因之,可以推斷,林布蘭特在1656年離開老宅,帶走的只是一把用來刻銅版的手術刀 (凡‧隆醫生借給他的超級好用的工具)、一塊未完成的銅版。之後的十三年間,林布蘭特再也沒有走進這所大宅。」 「大都會博物館在2016年3月開始使用的新的分館中展出題為Unfinished 的特展,其中,有好幾幅林布蘭特未完成的作品。一幅1657年的銅版畫,主題非常重要,畫面上甚至包括了畫家自己精緻的簽名,但是畫作部分背景卻沒有完成,可見房子被拍賣後,那些留在房子裏未完成的銅版蝕刻,有一些曾經被林布蘭特的兒子泰特斯追回,得以完成。還有相當的部分被拍賣、轉賣而不知所終,這個特展證實了我的看法,在林布蘭特被宣布破產之後,便永遠地離開了老宅。」 「替名人寫傳記,會受到很多因素的限制。寫作者在面對一些歷史事件的時候,必須掌握最細微的細節。要想要真正接近事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作者自己的靈魂須得回到那個時代、那個場景,才能設身處地加以書寫。」 「今年二月,在台北應胡忠信先生的邀請上中廣電台談那本《尚未塵封的過往》一書時,胡先生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本同時發行的藝術家傳記,於是胡忠信立刻約了另一個訪談時間介紹這本書。」 韓秀很高興的提到:「在與胡先生談話時,胡忠信特別提到了一個有趣的發現,那就是幾乎從來沒有任何人寫到林布蘭特與數學的關係。」而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韓秀非常著迷數學,有時候寫得累了,喜歡解難度頗高的數學方程式,作為休息。每天早上不可或缺的「數獨」,更是用來提神醒腦的利器。 她解釋道:「在林布蘭特最著名的畫作《夜巡》中,一個腰上掛著小雞的農家女孩正與一個前來捉拿她的城防士兵大玩捉迷藏的遊戲……,事實上,林布蘭特在這裏做了一個極為大膽的實驗,一個用色彩來表現時間、空間與速度的實驗。在數學的領域裡,常常以退為進,林布蘭特的實驗正是以此為依據。」 「到底這種與數學有關的時間、空間與速度的圖像重疊,從何而來呢?原來醫生凡.隆的朋友法國貴族讓‧路易,竟然是著名數學家、邏輯學家笛卡爾的朋友,在看望林布蘭特的時候,讓‧路易在談話中提到許多有關數學的內容,而林布蘭特都聽進去了。」 「當然,許多寫林布蘭特傳記的作家,都會提到他辛苦的一生,認為他是因為不會理財而破產。事實上,他是不願理財,一心只有作畫,藝術才是他生命的一切,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1656年的一天,債主們追到他家,要求他變賣家產以還清債務,他在回到二樓找韓德麗琪想辦法的時候,剛巧看到一束可遇而不可求的光線正從那小小的二樓窗口照進來,那一道奇異的光,正好解決了他畫布上一個困惑許久的問題,於是他忘了樓下那群債主,轉頭拿起了畫筆……。而樓下的那些人,等了很久之後非常生氣的離開,到法院申告,告他惡意負債、目中無人、自大瘋狂。」韓秀說:「2006年,當我走上那個狹窄的二樓,看到那個小窗,看到一束陽光的射入。我就在想,林布蘭特在雲端上,撥開雲霧,讓我看到了那道陽光,讓我真正地體會到當年的場景以及畫家的內心世界。」 「林布蘭特的妻子莎斯琪亞去世之後,女管家韓德麗琪走進他的生活,由於莎斯琪亞的遺囑,使得林布蘭特不能再婚。但是,韓德麗琪熱愛林布蘭特父子,盡心盡力照顧了這個家庭,讓他有了短暫的、幸福快樂的日子。那一段短暫的快樂,也使他的創作有了很大的變化。韓德麗琪的家鄉有山,當畫家見過那些美麗的山景之後,便將其留在腦海中。當他在沒有山的鄕間寫生時,旁觀的農民問他:『為什麼房子後面有樹有山?明明就沒有呀!』而畫家回答說:『因為我看到了。』於是人們相信,林布蘭特的眼睛異於常人,他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畫家生活的十七世紀,一般荷蘭人的衣服,都是以黑色為主,像是一堆陰影。猶太人的社會則不同,人們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說著各種方言夾雜的語言,市場上雜亂熱鬧,是畫家最喜歡的,這一切也常常帶給畫家創作的素材。」 「現代的荷蘭人總覺得非常地對不起林布蘭特,所以儘可能地美化他的晚年,卻忽略了女兒卡納莉雅同女婿蘇霍夫在畫家晚年所扮演的至關重要的腳色。眾多藝術史家也在這方面沒有探尋更豐富的內容。在我的這本書裡,補上了這方面的不足。」 「畫家臨終之語表達了他偉大的情懷,無比的堅持和自信。《聖經》〈創世紀〉中『你的名字不再叫雅各,要叫以色列。因為你與神,與人的角力,都得了勝。』林布蘭特卻說,『你獨自一人,與人與神角力,都得了勝,你不再叫雅各,你叫林布蘭特。』」這一段話,讓韓秀紅了眼睛,她自問:「都70歳了,還能寫多久?」最後她激動的用了林布蘭特的精神作為總結:「除了疾病和死亡之外,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阻止我的文學寫作。」 部分華府作協會員和輔大校友留下來合影 演講之後,作家韓秀也留了二十分鐘讓來賓提問與討論,大家在熱烈的討論聲中為作家的書做了一個結論:「本書完美地結合了文學和學術,是一本各種年齡層的讀者都可以讀的書,內容有許多前人沒有提到的細節,也創造了一位立體的、有血有肉的林布蘭特。」結束了這一場充實又令人激動的演講。 由於她人生特殊的經驗,精通中俄英…甚至希臘文,著作豐富又多元,尤其她開口說話時,標準的京片子,完全沒有用手稿或投影,卻能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精彩豐富又風趣的內容,彷彿把所有聽眾的靈魂都帶到了林布蘭特那個年代的荷蘭。 兩個小時的演講會似乎根本不夠,演講結束後,我們有七個人一起和她到馬州洛城的海珍樓續攤聚餐,此時我們才知道,原來女作家不只散文、小說和傳記寫得好,原來她也是橫貫中西的美食家!
後記:由於韓秀的演講,沒有演講稿,也沒有現場錄音,我只能拼命的用手用鉛筆寫,但是寫的再快也趕不上說的快,只好寫的很潦草,甚至用簡體字,也由於過去太常在iPhone上書寫,所以有些字根本都寫不出來,只能用注音符號,兩個小時下來,手指手腕又酸又痛。 但是當晚在家裏,我將那將近十整張的速記,在手機上重新騰寫成完整記錄時,才發現了許多問題,因為我自己的速記手稿太草,有時候連自己也不認得,有時候要用猜的或是回想,僅管我已經讀過整本林布蘭特,但是因為一心二用的一邊聽一邊寫,難免有許多疏漏。等隔天我將第一稿寫好之後,不斷的再回頭重複閲讀和修改,最後居然有一些江郎才盡的感覺,沒法子再修改了。 只好在上床前,把自認為寫好的一短一長的兩篇文章,(短的是寄給世界日報的新聞稿,所以不能太長,大約一千五百字左右,但是在4月16日刊登時,只剩下不到四百個字),用Email寄給韓秀,請她過目。她在第二天(星期一)上午八點多,就將新聞稿寄回,變動的不多,一些錯字,到了十一時半,就將完整的長記錄稿,大幅的修正了一次,寄回給我,隨後在下午一點半,又再寄了小幅潤飾最後的定稿。好在我寫的初稿基本架構和前後文沒有被變動,潤飾的多是講話的部分,必竟說的話比較主觀,而且和寫下的文字還是有所不同的。 韓老師(因為在華府作協上過了她的小說寫作課)在寄給我的電郵中寫到,「寫報導也是一門學問,一回生,兩回熟,下次你再寫就順手了。最重要的是,讀者與聽眾是不一樣的。演講面對聽眾,不但要能講還要有一定的表演才能,才能先聲奪人。文字報導靠的完全是筆下功夫…」 從前在讀韓秀的文章或是書的時候,總覺得她是天邊的一顆明星,可望而不可及,現在居然有機會替她寫演講記錄,似乎有一種作夢,甚至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覺。好在寛宏大量的名作家,應該也看出來我的緊張,一再非常客氣的謝謝我,和一再的鼓勵,得以讓這一個書寫演講記錄文的任務,順利完成。
此文刊登在 4月22日德州達拉斯新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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