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了，經常夢中驚醒，她不斷地重複，迷迷濛濛的問「他變成什麼模樣呢？」人就在近邊，為何不直接問？這孩子是個悶葫蘆，就是不喜歡講話，問急了總說「過去的事算了吧！」可是，她忘不了，她的心肝寶貝。

小時候，他一直是個怪孩子，很聰明卻不愛上學，老師說他總心不在焉，上課不聽課，她問為什麼？他低下頭不回答，奇怪的孩子無法了解。知道他在學校不受歡迎，體育不好，成績普通，老師不喜，同學不愛，可是他沒毛病啊！至少看起來人模人樣。

他爸爸從小發零用錢的唯一方式，依據考試成績，100分1塊錢，95分5毛，90分2毛。姊姊妹妹都品學兼優，拿了獎金去買零食，興高采烈回家，他很少買零食，問錢花哪兒去？他又低下頭不吭聲。奇怪的孩子，自小犯了錯捱打，跪了一晚，哭了一整夜，他從不說為什麼。後來無意中知道，他把錢都花在小說出租店，連午餐錢也拿去看小說，更加生氣，他跪了好多夜，還是又去，到底怎麼回事，這孩子。

小學畢業前夕，他爸爸車禍去世，他更沈默了，母子之間完全無法溝通。中學大學，離家或不離家，他總是默默的不說話，知道他和姊姊溝通無礙，偷偷地問，姊姊說，她們真不知道，弟弟是個怪胎，他活在小說世界裡，只有蹲在小說出租店，他才會笑。每個人各有一個小宇宙，可他的很難交集，羨慕別人家母子牽手拉肘情景，她每想每哭，一輩子不曾擁有。

可恨的是孫子也像他，父子倆都是悶葫蘆，天天不吭氣。他們的爸爸爺爺不是這樣，他不僅長得帥，嘴巴永遠含著蜜糖，句句話甜死人。當年家族長輩都說不好，阿山仔無產無猴（大陸人沒資產也沒技能），不能嫁，會後悔一輩子，後來果真數十年人生坎坷，甜言蜜語沒享用幾年，他早早走了，留下一群孩子，沒一個像他，個個都爭氣，可個個都不甜。

都說女人的心肝寶貝是兒子，她的心肝寶貝是兒子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