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于桑

地點：颱風雨後的天空

∮日記6：空戒

     戒指，要圈在哪一個手指，才對？

     空空的無名指，不需要任何束縛，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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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冷的夜風，黑黑的人影，單身女子在河堤遇上危險的機率有多少？

     數學機率學得不太好的我用膝蓋想也知道，很大，嗯……大概有這麼大吧？張開雙手臂的長度。

     我想起小時候，爸爸和我去釣魚，釣到大魚後我跑回去向奶奶報告，奶奶問我：

     「多大？」

     5歲的我張開雙手，大聲說：「這麼大。」

     你看，我小時候很天真吧，我一直很天真，就像現在明明很危險卻還在回憶當年糗事。

     「小姐。」來者第一句話有濃濃的台客味。

      我捏緊酒瓶往聲音的方向警戒的看著。

   「小姐，這河隄很危險，河墩那邊常常有一些流浪漢出現唷……」

   『喔，我知道了，謝謝，我會快點回家。』

    一個平頭阿伯出現，他是來叮嚀我回家的。

    放下保護自己的酒瓶，我雖沒有醉，卻一點也不害怕。慢條斯理的收拾買醉的酒瓶，向阿伯道謝後我跨上我的小50準備回家。

     「這世界還是有很多好人的。」我對自己說，失戀有什麼了不起，生命安全更重要。

     其實我並不是貪生怕死，我只是不想懦弱到必須以死解脫，因為那樣的行為並不是解脫，而是更深一層的墮落，逃避是懦弱的反射。

    所以我允諾自己，開心的繼續活下去。

    愛情不是空氣，失去了不會窒息，愛情是香水，多了它擁有浪漫和芬芳，少了它只是回復平淡，並不會影響什麼。

    不會影響什麼，自我催眠的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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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那個在醫院哭泣的冬天開始，我這樣安慰自己。

     戴口罩走進醫院，我忐忑的搭電梯前往候診。

     榮總是中部的大醫院，小P交代我要戴個口罩才安全，像我這樣虛弱的身體，需要太別注意避免意外感染。

     來這邊看醫生的人都非常懸殊，有喜氣洋洋的孕婦、面帶憂愁的妙齡女郎、拼命嘰哩呱啦交換求醫心得的媽媽群……還有像我這樣默默盯著候診室燈號亮起的人，一言不發的咀嚼自己的心慌。

     掛號建議早上11點看診，轉眼已經下午1點，難怪是婦產科權威，人滿為患……，病患真是不少。

     12點半離開那間人來人往的候診大廳，到一樓大廳的便利商店買了簡單的麵包和奶茶果腹，食之無味的將麵包吞到肚子裡，總覺得有一股莫名的煩躁盤聚在心頭。

     大概是害怕。

     害怕看醫生，尤其是婦產科，對很多女人是一種恐懼。

     回到候診大廳，打開包包拿出隨身筆記本，繼續寫著過去的回憶。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婦產科的時候，月，那時你是在我身邊的。

     眼前一對年輕夫妻輕聲微笑交換耳語，我看到丈夫輕輕的用手按住妻子有孕的肚子，那樣幸福滿溢的氣氛，讓人不由得羨慕起來。

    月，你知道我是愛孩子的，你知道我非常愛孩子的，對吧？

    因為愛孩子，選擇走上幼兒保育這一行。看著孩子天真活潑的臉龐，小天使的童言童語，我真的好愛小孩。

    我拍拍自己疼痛的左腹，看來，我好像會與小孩無緣。

    鮮紅的78號數字亮起，終於輪到我了。

    緊捏住隨行的包包，怯生生推進第一候診室，面對我的是一個中年護士：

    「藍小姐？」

    『是。』

    「因為主任診斷之前要先了解一些基本資料，現再由我來作記錄，麻煩妳要回答我。」

     『好，我知道。』

     「請問哪邊不舒服……。」

       面對這樣親和力的護士小姐，我的心防終於卸下，於是我變成一位找神父告解的罪人，慢慢的對他訴說我的症狀，慢慢的說出我的擔憂。

    「又不知道得是什麼症狀，小醫院的診斷也不見得就是對的，況且現在醫學發達一定會有辦法的，好好跟妳未婚夫溝通，他一定會明白的，我並不覺得這樣的症狀有什麼值得分手的。」

    『他是獨子，萬一我不能生育，我覺得對不起他。』

    「不要擔心，我們主任醫術很高明，妳還很年輕，又這麼漂亮，不要擔心啦。」

    『謝謝妳，我知道了。』

    「況且之前那幾間小醫院診斷的也不見得就正確，我會在上面註明，要主任好好跟妳開導一下……」

     隔壁診療室傳來婆婆痛苦的呻吟，主任嚴格的要求和叮嚀令我手心冒汗，果然是中部婦科權威，連對待病人也是一絲不苟，或許是因為病人很容易怠惰，想要痊癒就要聽話，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和護士阿姨談完話，我忽然輕鬆不少，也許是這些心理的憂慮一直沒有出口，現在居然對著一個陌生人全都鬆了口，應該是壓抑不住潰堤了。

    終於聽到第二診療室叫我的名字，我靜靜的帶著惶恐的心情走進去，剛好聽見剛那慘叫的阿婆正在跟主任道謝，嚴格的醫師一定會帶給病患安全感的。

    我的心，穩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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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經多久沒來？」

     『三個月。』

     「有看過醫生嗎？」

     『有，在幾家婦產科檢查過，後來到澄清醫院抽血，這是抽血報告書。…』

      眼前的醫師助理看起來好有威嚴，我的不安全感又跑出來。

      助理醫師的冷淡讓我心慌，或許他們看多了病人，像我這樣不是急症的病人更是普通而常見，她專業的告訴我要重新抽血，要我下星期來抽血。

     之後的和主任的對談出乎意料的愉快，她耐心的與我溝通，不管是生理上或心理上的疑問都一一為我解答，直覺自己來對地方，相信自己的病況一定會改善。

    不是我小心眼，我一直覺得我的病情改善，我們之間也會。

    月，你知道的，我們都那麼喜歡小孩，記得那個夜，我們決定私訂終生的夜，你告訴我，你會賺很多前趕快把我娶回家，我聽了多麼感動。

    我們沒錢，買不起對戒，於是我拿了母親留給我的白金戒子充當我們的信物，我告訴你，戒指是母親留給我的，月亮證明、母親也同意，從那晚起，我們就是彼此互相攜手走向未來的伴侶了。

    皎潔的月光下，我們是那樣相信彼此的緊緊擁抱。

    那一年，我二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