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萬仁斗渥菜市場(Balintawak Market)不像天剛亮那樣兵慌馬亂的，附近小菜市來批買的三盤菜商也都在清晨四、五點陸續回去開市了，就剩下那爛葉子堆在各攤位旁邊發出幽幽的「濃香」。劫後餘生的行人道上留下那濕漉漉黑亮的泥濘，瑩瑩踩著黑地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滑了個四腳朝天。腳上藍色的雨靴已經被小貨車輪輾濺起來的水花變成了大花臉。呼吸著撲鼻的汗酸夾著魚肉腥和爛菜葉的大雜燴，瑩瑩格外精神抖擻。噗哧，噗哧的用心急步行在泥濘道上，她皺了皺鼻子，心裡暗哼了一聲：「為五斗米折腰，這祗不過是小兒科！」

經過愛美蓮(Evelyn)的店對面，聽見她高呼：「Crystal!」她一隻手指了指店口，另一隻手豎起一個巴掌，五指張開，手背翻手掌，做了一個擊掌的手勢。瑩瑩高舉一手，把食指和拇指連成一個「Ｏ」，報之以李的揚了揚，看來她店口那二輛採購的木板車(kareton)還沒跡象開拔，正在裝麵粉呢。瑩瑩揮了揮拜拜的手勢，邊走邊在訂貨小本子愛美蓮名下記了一百包。能跟愛美蓮這樣心有靈犀，心領意會，還真是好不容易呀！

萬仁斗渥這些店老板，個個都是入圍奧斯卡金像獎的性格明星，別看她們對顧客一臉無邪的笑得像臉上開了好幾朵花，可對阿興智（供銷人員）卻是冷若冰霜、惜言如金，特別是新阿興智，更不入她們法眼，未等人家說完一句話，她就惟恐不及地打斷話題：「存貨還很多。」簡單明瞭，滴水不漏，讓你無從接上下聯，那一臉的不耐煩，總令新上崗的供銷人員落荒而逃.

（二）

愛美蓮的店在菜市場的主出入口處，靠近乙沙(Edsa)大街，大路旁可以停車，她的店舖前也可泊小木板車，地利使她的客戶都是購大批貨的小販賣客，碰了幾次釘子，瑩瑩苦思贏得老板娘芳心的良策，可是艷若桃李的美人多是冷若冰霜，要捂熱她的心難度還真有點高。

老父親看見瑩瑩滿臉的挫折和焦慮，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愛女的肩膀說：「女兒呀，那些上門推銷新品牌肥皂、牙膏的，妳什麼時候聽完人家一句話？因為你忙，不光手忙，做生意的人心更忙。另一方面，你本來用的是知名牌品牌又是早已習慣用的，為什麼要換？」

「對，對，對，老爸，就是這樣，可是我不是刺蝟，豎著滿身刺就等著扎人呀。」瑩瑩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老父親看見女兒嘔心瀝血的推銷路，憐惜的說：「這就要看你啦，近前才能明察秋毫，看看人家需要什麼，你要能幫別人，別人才會投桃報李。」一語驚醒夢中人，瑩瑩恍然大悟，開心地豎起大拇指：「老爸，您太英明了！」

瑩瑩今天的Harana（追求淑女唱情歌習俗）是帶了結他(Guitar)──有備而來的，看見愛美蓮正一人當關、萬夫莫敵架勢站店口與顧客短兵相接，怎顧得再瞟供銷員？兩個女店員如腳踩風火輪在店中穿梭，撿齊客戶點的貨物，那個平日管扛貨的雜工正笨手笨腳地在鏟麵粉，電風扇忽轉正對他，頓時沙塵暴迷漫空中。

老板娘氣急敗壞地大吼：「Tanga（笨驢）！你不會先把風扇定向嗎？」

瑩瑩看著貨物格層上沒有包裝糖，眉毛一挑，靈感隨到。添亂絕對是上上良策！

「Bossing（老板娘），給我二十袋白糖，都是半公斤裝的，十袋麵粉一公斤裝，十桶油清，算算一共多少錢？」

「Suki（老主顧），我認得您曾來過幾次，等客流稀了，我給您送上車好嗎？」

瑩瑩嘀咕了：「虧得您還認得我，幾次光臨貴店不都把我當透明的？才怪，二十袋包裝糖憑你那二頭笨驢就可以在早上包裝出來？你也太一廂情願，太美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