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兒女

父親一生經歷坎坷，卻常以他的兒女為榮。哥哥秉承父母的優點，長得俊朗清秀，文藝細胞極好，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小時還學得幾套拳法；在店中父子倆常一起唱雙簧戲，講相聲，逗得很多客人非常喜歡這一對“父子兵”。哥哥特別吹得一手好笛子，每當活忙完，他總是拿起笛子，貼好薄膜，悠悠蕩蕩地吹開來，自學成才的他，將各種曲子熟稔演繹，整條街巷都飄滿山泉般的笛聲。哥哥性情開朗，初中未畢業就離校成為父親的助手，父親將所學全盤細致教他，哥哥很快也能獨擋一面。農村人早婚，在哥哥十九歲時，經媒人介紹，認識一戶人家准備定親，不料過了一段，那戶人家覺得母親狀態不好，他們便反悔。幸好美麗心善的嫂子過不久就來到我們家，後來幾十年如一日風雨同舟，這也是命運的緣分與贈饋啊！

小時的我，性格很內向膽小，記得父親在外海難得回來，他總喜歡把我抱坐在他的腳上，勾著幫我蕩秋千。因為與父親見面機會很少，交流不多，小時候還有些怕他，只有這時，我才會咯咯笑出聲來。小學五年級上學期，由於長樂體校下鄉選撥運動苗子，瘦高的我被選上參加集訓，當拿著通知單遞給父親看時，他面露喜色，連連點頭，說這是好事，讓我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也許能當上運動員也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隨之，他就幫忙張羅買該帶的東西，水桶、草席等。在一個冬季灰蒙的凌晨，他拿著包裹陪著我走了幾裡路到達當時部隊的車場，安排好我與其他被選拔上的孩子坐上中巴車，看著車駛遠，他才放心地回去忙家中的生意了。十幾天艱苦的集訓之後，只留下我和另一個隊員，正式成為體校的運動員。春節後，我就要離家獨立生活了，記得報到時，父親與哥哥關了店門，專程把我送到縣城，安頓好後，見過教練，囑我好好聽教練的話；然後父親帶著我和哥哥，一起到照相館留影做紀念，那時父親事業剛起步，人長得高大英俊，穿著筆挺的中山裝；哥哥立在右邊，而我已經長到父親的肩頭，穿著格子衣，靦腆地立在父親左邊，這張黑白照也是唯一一張父親創業時留下的影像。

當女排運動員三年半的時間中，經歷了離家的孤獨，學習訓練的艱辛，通常當別的孩子還在清晨夢鄉中的時候，我們就要摸黑起床，走很長的一段路到達訓練場（那時條件很艱苦，寄在別人家裡，體校沒有專門的場地與宿舍），然後慢跑熱身，接著專項訓練，當晨曦一點點燃亮了訓練場，我們的眼睛才漸漸適應並有了醒過來的狀態。晨練結束，我們匆匆忙忙在食堂吃過早餐，三步並作二步火急火燎趕到學校去上學；下午上完課，又馬不停蹄趕到體育場進行高強度訓練，吃過晚餐接著晚自修……白天上課聽著聽著時常不自覺的睡著……父親總是給予我很多的關愛與支持，我們一般一個月甚至兩個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父親總是很高興，關心我的學習與訓練成績，當知道我們開始參加一些省市排球比賽時，他露出了開心的微笑，他總是以在外求學的女兒而感到自豪。每回一放假回到家鄉時，父親總是與鄉人介紹：“這是我的女兒，當運動員剛回來……”當鄉親們看到我高挑的樣子，總是贊美並說我長得與他很像的時候，他總是哈哈大笑，說幸好不像母親。

　　父親總會給我在那個年代夠用的零花錢，他知道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叫我晚上多買些點心吃。而每次回家與父母團聚，也是曬哪家人對孩子最關心與疼愛的機會，由此，我們返校之後總會帶回琳琅滿目的“展示品”。父親特別的禮物總是令那些孩子羨慕至極，因為我每回都帶上他的拿手“好廚味”——“糕粉”，就是用面粉、豬油、花生等做原料，放入鍋中反復炒，加上香噴噴、甜絲絲的白糖，炒出鍋的“糕粉”待冷卻後，裝入一個干淨的大布袋，糕粉可以吃一個月之久，每天晚上我都跟夜貓一樣，時常睡著了還想再偷偷起來吃兩口，糕粉散發出誘人的美味，香飄四裡，我們經常分享食物，伙伴們總是覺得我帶的糕粉特別好吃，這時就有一二個大聲地嚷：她父親是廚師呢！我的驕傲油然而生。

當時小學我們借讀於長樂師範附小，後來升學到長樂一中，我的初考成績是體校第二名，父親非常高興；每當我得到學校發的喜報，他就把喜報貼在家中的牆壁上，客人看見了就會表揚一番。不過我的身高沒有預想的高，素質條件也達不到向省市級推薦運動人才的標准，其實心理壓力很大，我不敢告訴父親，每當我跑不過別人，測試的成績不理想時，我的心裡總是沉沉的……但當看到父親期待的眼神，我在心裡就默默為自己鼓勁，不要輕易向困難妥協，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學好、練好，做一個有志氣、優秀的孩子。後來，我考入福州，畢業後回鄉成為一名人民教師……近年，每當我在報刊發表諸多創作的作品，並且獲獎時，年邁的他總是露出欣慰知足的神情，有一次，我興高采烈地告訴他《人民日報》發表了某篇文章，老人哽噎著，有些激動，說：女兒太棒了！

弟弟小時候人很聰明好學，讀書成績優異。我們都在父親這把大傘的殷殷庇護下，過著平凡而安穩的生活。但命運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後來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就跟冬季寒冷徹骨的風一樣，將父親高大倔強的身影消磨得滄桑斑駁！誰也不知道，命運之手，會如何牽制著一家走向未知的旅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