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本是英雄天地心﹐皆因紅顏山水難〈6〉

話說那郎中領著那兩個外鄉人走進了衚衕﹐三人左彎右拐﹐最後又走出了衚衕回到了城隍廟。

那年輕公子爺一看又回到了城隍廟﹐心裡那把火再也摁捺不住﹐開口便放聲大罵﹕『你這該死的江湖郎中竟也來欺負本王﹗今日若不砍下你那顆騙吃騙喝的腦袋﹐難消本王心中這股惡氣﹗』

原來這外鄉來的公子爺不是別人﹐正是一個月前投降於滿清的鄭克塽﹔而他身邊的那個年長者便是他的師父兼軍師的洪錫範了。

洪錫範見鄭克塽言語間露了餡兒﹐忙喝止道﹕『公子莫要胡言亂語﹗』

那郎中這會兒倒也安分﹐絲毫不見驚訝﹑慌張或憤怒。就看他伸出雙手向鄭克塽抱了個拳﹐道﹕『郡王爺莫惱﹗這兒雖仍屬城隍廟地界﹐但咱們這會兒不在廟口﹐而是在城隍廟的後街。這後街雖然也算是條大街﹐但卻沒有廟口來得熱鬧。』

『你…』洪錫範聽那郎中稱呼鄭克塽為郡王爺﹐心裡不免一驚。

那郎中搶白道﹕『洪大人莫驚﹗小人只是奉了總舵主之命前來接應郡王爺和軍師的﹗』

『總舵主﹖』洪錫範和鄭克塽同時驚呼出聲。

洪錫範既興奮又緊張地問道﹕『你是天地會的兄弟﹖』

『不錯﹗小人正是天地會青風堂堂主朱俊義。』

洪錫範道﹕『原來你就是人稱鐵面判官的朱俊義﹗』

『正是在下﹗』

『久仰久仰﹗』洪錫範拱手作禮。

那朱俊義也抱拳回禮﹐道﹕『不敢﹗不敢﹗』兩人客氣了一番﹐朱俊義才道﹕『郡王爺﹑洪大人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郡王爺和洪大人隨我來﹗』

朱俊義領著鄭克塽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最後在快接近街尾的地方走進了一間藥舖。而在街頭轉角處﹐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朱俊義一行三人的去向。

就在朱俊義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的當下﹐一個中年大漢從轉角處冒了出來﹐肩上扛著一把大刀﹐信步向那屋走去。

話說那中年大漢走到不見了朱俊義三人身影之處﹐抬頭一看﹐那屋檐上橫掛著一副匾﹐匾上金色大字寫著﹕「同仁藥舖」。那大漢見是間藥舖子﹐便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一個夥計立刻迎了上來招呼道﹕『客官抓藥還是看病﹖』

那大漢應道﹕『俺要些金創藥。』

那夥計問道﹕『作什麼用的﹖』

那大漢聽這夥計問得多餘﹐兩眼一翻﹐搖了搖頭﹐最後拍了拍夥計的肩膀﹐道﹕『欸﹐俺說夥計﹐你這話問得也忒多餘了吧﹖這金創藥不是拿來敷傷口用的﹐難不成還給女人家作月子補身子用不成﹖﹗』

夥計一聽﹐忙搖手陪笑道﹕『誤會﹗誤會﹗』

『誤會﹖』那大漢故意提高了嗓門﹐還不以為然地摔開了頭去﹐眼睛趁機四處溜了一遍﹐心裡納悶道﹕『怎地不見鄭克塽那伙人的蹤影﹖』

那夥計見這大漢心裡不服﹐連忙解釋道﹕『客官﹐這金創藥的確是用來醫治外傷的﹗只是咱們這藥舖裡有好幾種金創藥﹐其特性和療效也各有不同。咱是問客官﹕您這金創藥是要用來治刀傷﹑箭傷﹐還是要治一般跌打損傷的﹖咱問清楚了才好給您對症抓藥啊﹗』

『噢— —原來如此﹗』那大漢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那夥計肩上﹐疼得那夥計斜眼歪嘴的﹐那大漢卻顧自說道﹕『俺還以為你這夥計見俺是個粗人﹐故意拿話要來耍笑俺﹗』

『誤會﹗誤會﹗』夥計連連道歉。

那大漢倒是爽直﹐扯開了嗓門便道﹕『既然是個誤會﹐那俺現在告訴你不遲。俺這金創藥是要給俺家娘子用的。俺今日使刀時不慎傷了俺家娘子﹐俺家娘子差遣俺來給她買些金創藥…』

那夥計見這漢子粗魯又見他話多﹐便打斷了他的話﹐禮貌地說道﹕『明白了﹗』人退回了櫃檯後頭。

那漢子跟了上去﹐安分地在櫃檯前等候夥計給他抓藥。他側著身四處看了看﹐又回過頭去大喇喇地扯著嗓門對正在抓藥的夥計喊道﹕『喂﹐夥計﹐你可給俺弄些上好的金創藥﹐好讓俺娘子的傷快快愈合。俺娘子可說了﹐她一日不好就不讓俺進房…』

這滿舖子的人聽見這話全笑了起來。那漢子見眾人笑他﹐竟也不知害羞﹐轉過身來﹐跟著眾人傻笑了起來。眼睛卻機靈地在人群中搜尋朱俊義等三人的身影。

『給﹗』就在眾人笑聲當中﹐夥計遞過了兩大包藥﹐交待了﹕紅包外用黃包內服﹐也仔細地交待了如何調配又如何服用。那大漢接過了藥包﹐付了銀子便拎著藥包踏出了藥舖﹐臨出門還轉過頭來大聲說道﹕『夥計﹐謝了﹗希望俺明兒個就能進俺媳婦的閨房﹗』舖面上又是哄堂大笑。

那漢子出得店來﹐頭也不回地向城隍廟廟口走去。這回兒﹐他不走小巷﹐直接穿過了城隍廟便到了廟口。就見他站在廟門前左右瞧了瞧﹐似是尋找什麼。突然﹐他臉露喜悅﹐提起腳便朝高陞客棧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