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子奚在花園才剛吃完早餐﹐慈顏和陳昊然從外面散步回來。

慈顏看見子奚﹐憋了一夜的問題再也忍不住﹐坐下來便開門見山的問﹕『妳對哲歡的感覺如何﹖』

子奚聳了聳肩﹐道﹕『不怎麼樣﹗』

『什麼叫不怎麼樣﹖』

子奚煩躁地說道﹕『媽﹐拜託好不好﹐以後別再幫我安排相親這一類的事﹐行不﹖妳答應過我﹐不干涉我的婚姻﹐妳怎麼不守信呢﹖』

『我沒有干涉呀﹗我幫妳安排相親﹐那也是為妳製造機會。妳不喜歡﹐我也不會逼妳嫁﹐怎麼妳就那麼排斥相親呢﹖』

『我相信神的安排﹗』

『緣份不是坐在家裡就會有的﹐妳得出去認識人才知道妳的緣份在哪裡呀﹖』

『媽﹐我不想再跟妳談這件事。我只求妳尊重我的意願﹐別再管我的感情生活了﹐行嗎﹖』

慈顏一份關心和擔心﹐被子奚潑了一桶冷水﹐感覺是又難過又生氣。她耐著性子道﹕『我不管﹐誰管﹖妳可是我的女兒﹐我和爸爸不能陪妳走一輩子﹐我們走了﹐妳怎麼辦﹖誰來照顧妳﹖妳讓我和妳父親如何走得安心﹖』

子奚最怕母親用這種方式來逼她就範。她不開心地站起來﹐道﹕『妳別再用這種方法給我一種罪惡感﹐好不﹖我自己可以照顧我自己﹐妳何必擔心呢﹖兒孫自有兒孫命﹐妳是擔不了的﹐媽﹗』

慈顏毫不放鬆地跟在子奚的後頭﹐道﹕『妳別跟我說那麼多的廢話﹐妳只要跟我說妳喜不喜歡哲歡就行了。』

子奚為了擺脫老媽的糾纏﹐隨口就道﹕『不喜歡﹗』

慈顏愣了一下﹐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問道﹕『不喜歡﹖妳有沒有搞錯﹐這麼好的男人﹐妳居然說不喜歡﹖』

『我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妳要覺得他好﹐那妳就自己去嫁他﹗』

子奚這句話把慈顏給惹惱了。慈顏怒道﹕『妳以為妳還年輕貌美﹐要什麼樣的男人就有什麼樣的男人是不是﹖跟妳年紀相當又還沒有結婚的男人已經少之又少了﹐條件像哲歡這樣的男人又還沒結婚的﹐更是漏網之魚﹐妳還想上哪兒找比他更好的單身男子去﹖人家不嫌棄妳﹐妳就可以偷笑了﹗』

子奚心裡也開始起了反抗﹐覺得自己的母親竟如此貶低她的價值﹐她倔傲地回道﹕『嫌棄我﹖正好呀﹗這樣的俗男子我也看不上﹗』

『俗男子﹖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幾歲呀﹖四十好幾啦﹗』

『四十好幾又怎麼樣﹖女人四十一枝花﹐這話妳聽過吧﹗』

『哼﹐還一枝花呢﹖妳還以為自己條件好﹐人家配不上妳是不是﹖我告訴妳﹐女人過了四十就是一隻破花﹐再過幾年就蔫了、謝了﹐妳知不知道﹖』

子奚激動地質問道﹕『我在妳眼裡原來就是那麼一文不值的嗎﹖妳…妳怎麼跟那些俗人一樣拿世俗的眼光來評價我、污衊我﹖妳是我媽呀﹗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妳就算不懂不明白﹐妳至少也可以把自己的女兒當作個寶來憐惜吧﹐怎麼妳倒跟著外人一起來蹧蹋我﹖』子奚最後忍不住哭了出來。

慈顏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可在威權社會長大的她想自己可是個母親﹐這天底下哪有母親向女兒道歉的理﹖她沉默不再說話。

子奚覺得自己一身的傲骨清白被自己的母親弄污了﹐她就像是為了自己的傲骨而戰似地﹐犀利不留情地說道﹕『是﹐我過了四十是一枝破花﹐而男人過了四十便是一株爛草。破花要再配爛草的話﹐這人生還有希望嗎﹖那放眼望去豈不是一片衰敗氣象﹖那生命將會有多蒼涼﹖所以﹐女人過了四十就不該再結婚。就算要再結婚﹐就得學過了四十歲的男人﹐找個年輕的﹗按照妳對女人的看法﹐妳就別再逼妳女兒和一株爛草結婚了﹐否則妳是硬把妳女兒送入蒼涼之境﹐妳於心何忍﹖可是另一方面﹐這年輕的男人又怎麼會去要一朵破花呢﹖所以﹐妳也別抱希望妳家這枝破花能找到一株嫩草來陪襯。既然爛草不能嫁﹐嫩草又要不到﹐媽﹐妳就死了心吧﹐妳就承認妳的女兒是枝沒人肯要、沒人肯收的破花吧﹗』

慈顏差點氣得暈厥過去。她怒道﹕『好好好﹐我說不過妳。就算妳說得有理﹐可人家哲歡並不嫌棄妳呀﹗』

『妳怎麼知道他沒嫌棄我﹖』

『你們昨天不是談得很愉快嗎﹖他最後還拉了妳的手不是﹖』

『那是出於禮貌﹗妳自己不是說了嗎﹐他條件好﹐我呢﹖只是枝破花。妳憑什麼認為條件比他差的人會嫌棄我﹐而他卻不會嫌棄我呢﹖他有條件要個年輕貌美的好女人﹐他干嘛要一個老女人啊﹖妳不覺得妳自己互相矛盾嗎﹖』

慈顏不相信﹐道﹕『他爸爸昨天就說他兒子被妳迷住了。』

子奚笑道﹕『既然如此﹐那妳女兒也就不是妳想像中的那麼沒價值。既然我還有價值﹐那麼我就縱容自己還有挑選的機會。我——不喜歡他﹗』

『妳才跟他相處了幾個小時﹐妳怎麼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給他一個機會﹐跟他交往一陣子﹐說不定妳就會喜歡他了﹗』

『沒興趣﹗』

『妳這孩子﹗妳…我替妳約他﹗』慈顏最後居然嘔氣地說到。

子奚一副打死不理的樣兒﹐道﹕『那妳就自己去和他約會吧﹗我管不著﹗』

就在這個時候陳昊然拿著電話過來﹐對慈顏說道﹕『诶﹐李太太要跟妳說話。我和老李已經約好了﹐中午在他農場裡的餐廳吃飯﹐他請客﹗吃完飯﹐讓哲歡開車送子奚上台北﹗』

慈顏接過了電話﹐和李太太談起了昨晚哲歡回家後的反應﹐兩人談得興高采烈的。子奚感到一股怒氣衝了上來﹐覺得自己就像對牛彈琴一樣﹐她的意願完全不被尊重與理會。她進房收拾了東西﹐拎了個袋子便離開了家門。她話也不多說﹐只站在大門口回頭丟下了一句﹕『我要上台北備課了。明天有課﹐我還沒準備好。』她關上了門便走﹐留下了一陣愕然的雙親。

子奚站在路上﹐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如此對待父母親她並不願意﹐父母親傷心她也心疼﹐可是…她不能強迫自己為了父母親去販賣自己的感情。她多希望父母親能多尊重她的意願﹐能多了解她的思想世界啊﹗突然﹐手機響了﹐入機號碼對她是陌生的﹐她沒有接。電話很快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