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奚倒抽了口涼氣﹐道﹕『你…你開什麼玩笑﹖』

那男子放下了手﹐道﹕『我沒開玩笑﹐我真的是李老師的兒子。不信﹐你問問妳母親李老師的兒子是不是叫李哲歡。』

『李哲歡﹖』子奚心裡暗道﹕「這名字倒取得好﹗」

那男子應道﹕『對﹗李哲歡﹐陳子奚﹗』

子奚聽這大個兒竟直呼自個兒的名﹐那驚訝已經不是一個“O”能容得下的了﹐她的嘴咧成了一個大大的“日”。

李哲歡的臉上隱隱有著笑意﹐他打趣地對子奚說道﹕『這車上冷氣挺強的﹐吃多了要感冒的﹗』

子奚一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醜態﹐忙閤上了嘴﹐心裡卻惱火這人的無禮。李哲歡又催道﹕『快問問吧﹗再不問﹐我們就要到龍潭了﹗』

子奚瞪了那人一眼﹐拿起了電話﹐對著在電話裡直喊著「喂喂喂」的老媽問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老媽問也不問李老師便直接地回答道﹕『李哲歡﹗』

子奚生氣地把電話丟給了李哲歡。她明白了這全是老媽事先安排好的飯局﹐否則這李哲歡怎麼會湊巧地也在今天晚上去龍潭﹖還知道她叫陳子奚﹖這整件事根本就是個陰謀﹐她恨恨地瞪了這個李哲歡﹐憤憤地坐回了椅子上。

李哲歡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子奚生著悶氣也沒注意他們說了些什麼。

李哲歡把手機還給了子奚﹐道﹕『我讓妳家人和我父親直接去餐廳﹐我們自個兒搭計程車過去。』

子奚沒好氣地說道﹕『我不餓﹗要去你自個兒去﹐我要直接回家。』

李哲歡靜靜地看了子奚幾眼﹐人靠在了椅背上﹐十指交叉抱住了後腦勺﹐道﹕『看來﹐妳是被騙回來相親的。』

子奚一聽到「相親」兩個字就特不舒服。她嘔氣地坐到了窗戶邊﹐看著窗外﹐不願看李哲歡一眼。李哲歡也跟著移過去了一個位置﹐道﹕『跟妳說實話﹐我也不想來。可是…父母親年紀都大了﹐逆著他們不如順著他們讓他們開心些。我們也都是過了四十歲的人了﹐許多事也可以成熟地面對處理了不是﹖不會有人逼妳嫁給我﹐我也不會被逼著娶妳﹐妳就當是哄哄父母親開心﹐應付我一個飯局不行嗎﹖』

李哲歡這話說的倒是有理﹐子奚轉過頭來打量了李哲歡幾眼。李哲歡繼續說道﹕『吃完飯﹐我帶著我老爸回家﹐妳跟著妳父母親回家。妳不會再見到我﹐我也絕不會死纏著妳。明天﹐妳父母親問起妳對我印象如何﹐妳就說不喜歡我﹐這事不就這麼皆大歡喜地解決了嗎﹖』

子奚一聽﹐這倒像是在玩弄手段﹐不過﹐這手段既不傷害任何人又可避免衝突﹐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她不確定地問道﹕『吃完飯後各走各的﹖你不會纏著我﹖』

李哲歡舉起了手﹐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絕不纏妳﹗』

子奚這才放心地同李哲歡一塊兒共赴飯局。

陳子奚同李哲歡一起踏進了麵食館﹐慈顏和李老師兩人相視而笑。慈顏沒有見過李哲歡﹐今天是第一次看見他﹐覺得他個兒高大有男人氣﹐長相不錯﹐散發出來的氣質風度也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好感。子奚如果能和他走到一塊兒﹐想來他會好好照顧子奚﹐也會讓著倔強的子奚。而李老師之前已經看過子奚的照片﹐今日得見本人﹐覺得子奚本人比照片上的還好看﹐雖然年過四十臉上的線條神情卻還透出乾淨清朗﹐給人一種似乎未經多少世事的感覺﹐一雙眼睛仍然純澈﹐人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的年紀﹐他會以為子奚才三十出頭。看她站在兒子身邊﹐覺得他們挺班配的。

子奚和李哲歡從遊覽車下來又立即鑽進了計程車﹐一路昏暗﹐兩人並沒有機會看清對方的長相。直到進了麵食館﹐兩人才算是看清楚了對方長什麼樣。兩人顯得尷尬﹐再看看一張大圓桌已經坐滿了人。子奚輕聲說道﹕『我的媽呀﹐全家都出動了﹗』

李哲歡深呼吸了一口氣﹐道﹕『該緊張的是我﹐不是妳﹗那一桌子的人可都是來審核我的﹗』

子奚覺得不好意思﹐可也無可奈何。她調侃地說道﹕『我很同情你﹗不過﹐你也別緊張﹐反正不論好壞我們都不會再見。你就好好吃他一頓吧﹗你就是吃得嘎天作響﹐我都無所謂。』

李哲歡笑著說道﹕『謝謝妳的鼓勵和支持﹗』

『喔﹐不客氣﹗咱們現在是同臺演出﹐所以互相打氣也是應當的。』

李哲歡沒有想到子奚竟然有黑色的幽默感﹐讚道﹕『沒想到妳還挺有幽默感的﹗』

『人生多悲苦﹗要不懂得自我調侃、苦中作樂﹐那日子可就真是難過了﹗』

兩人走到了大圓桌旁﹐全部的人都站了起來。慈顏給李哲歡一一介紹了家人﹐最後對子奚道﹕『子奚﹐見過李則頡伯伯。』

子奚禮貌地寒暄道﹕『李伯伯好﹗』

『好﹐好﹐好﹗妳已經認識哲歡了吧﹖』

子奚傻笑不語。這時老爸陳昊然招呼道﹕『來、來、來﹗坐下聊﹐坐下聊﹗』一大群的人才又紛紛坐了下來。女人們忙著點菜﹐男人忙著寒暄﹐孩子們則鬧著要吃蔥油餅。

子奚的三姐子華問父親想吃什麼﹐就看父親轉過頭去問李哲歡﹐道﹕『李先生想吃什麼﹖』

李哲歡聽陳昊然稱他為李先生﹐感覺很是彆扭。他客氣地說道﹕『陳伯伯﹐您叫我哲歡就行了。』

李則頡也一旁大聲說道﹕『老陳﹐你這叫得見外了啊﹗他是小輩﹐你叫他哲歡就行了﹗』

陳昊然笑著改口道﹕『哲歡﹐來﹐看看想吃什麼﹗』

一陣吵鬧後終於點了菜﹐大家突然安靜了下來﹐好像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任務後大家頓時都無事可作也無話可說了一樣。陳昊然打破了尷尬的僵局﹐問道﹕『哲歡﹐聽你父親說你在拍電影﹖』

李哲歡應道﹕『欸﹗』

子奚愣了一下。子奚的家人一聽﹐卻都好奇了起來﹐孩子們聽見拍電影更是興奮﹐連連問道﹕『你是演員啊﹖』

李哲歡對孩子倒有耐心﹐他一一回答了大家的好奇﹐最後說道﹕『我是導演﹐不是演員。我也在大學裡講課。』這話表面上是回答大家的問題﹐實際上是說給子奚聽的。

子奚一語不發﹐她可不想跟搞電影的人有什麼瓜葛。銀色的生活圈子她並不嚮往﹐也不願涉足﹗

李則頡看子奚沉默不語﹐也問道﹕『子奚﹐妳在大學裡都教些什麼課程﹖』

子奚出於禮貌﹐回答道﹕『主要是哲學﹗』

『哇﹐不簡單啊﹗…』這時﹐服務人員開始上菜了﹐這對子奚甚為無聊的話題也因此被打斷了﹐她鬆了一口氣。

就在大家享受美食之間﹐坐在李哲歡對面的小軒打量著李哲歡良久。

這小軒是子奚四姐子安的女兒﹐今年才五歲。就看她一邊吃著蔥油餅﹐一邊盯著李哲歡﹐突然她大聲地問道﹕『你是不是要跟小阿姨結婚﹖』

子奚的臉通紅了起來。李哲歡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也感到不好意思﹐尤其一桌子的人都等著他的回答。他喝了一口茶﹐道﹕『那要看妳小阿姨願不願意嫁給我了﹗』

這一桌子的人的視線立即從李哲歡的身上轉移到子奚身上。子奚咬著牙低聲罵道﹕『你還真會踢皮球。你應該去搞政治才對﹗』她面對一桌子的期待眼神﹐拉揉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  那是子奚典型的疏解緊張的動作。

她傻笑了一下﹐道﹕『ㄟ﹐我們不是還點了蒸餃嗎﹖怎麼還沒上來呀﹖』

子奚此話一出﹐一桌子期待的神情立即鬆垮了下來﹐還有幾聲隱隱約約的『唉﹗』

李哲歡微笑著低聲說道﹕『妳更適合從政﹐這「答非所問」的伎倆妳已經掌握得淋漓盡致了﹗』

子奚應道﹕『過獎﹗我要不用「答非所問」接你這一球﹐我還能過得了這一關嗎﹖那不早被你擠下臺去了﹖』

李哲歡聞言竟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