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顧郯似是而非的態度以及回答，杜子殷很是不滿，從狼妖的懷中抬起頭，雙頰氣鼓鼓的，「『我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一下沒忍住，顧郯伸出手去戳杜子殷的臉頰，軟乎乎的特別好捏。等到自己的手被人拍開，他才忍著笑收回了手，答道：「就是讓妳以後別勉強自己，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天塌下來我都幫妳頂著。」看她仍然板著臉，就差沒在臉上寫上「我不滿意」四個大字，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在意妳，別胡思亂想了，有我呢。」

　　杜子殷聞言，這才笑了開來，迎著顧郯的動作，在狼妖身上蹭了蹭，好似身上穿的不是盔甲，而是暖乎乎的狼毛。

　　顧郯好笑地任由杜子殷在自己身上鬧，等人鬧夠了才拍了拍她，拉開距離，「好了，我還得去唐軍那邊交代一下。妳回去好好休息，我把事情都處理完之後，就去找妳。」

　　應了一聲，杜子殷起身，看著顧郯欲言又止，「顧將軍……」

　　微微挑眉，狼妖拿過一旁的披風，重新替杜子殷披上，「我剛才說了，別胡思亂想，不會有事的。」

　　「知道了。」杜子殷低下頭，安分下來，乖乖跟著顧郯往外走。等到狼妖把她送到方軒迴和巫虹那裡的時候，這才想起身上還披著人的披風，連忙追了出去，「顧將軍！你的披風！」

　　停下腳步，顧郯轉身笑了笑。心裡明白自己並不需要披風保暖，卻沒拂了杜子殷一番心意，接過還帶著溫度的披風，伸手將人往回推，「趕緊進屋，別著涼了。」

　　嘿嘿一笑，杜子殷趁機攬了顧郯一下，隨即就往屋裡跑，看到門邊沉著臉的自家師兄全當做沒見著。

　　深深看了方軒迴一眼，顧郯挑眉迎上他充滿挑釁意味的眼神，失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就走。先去唐軍那邊交代完事情，再回來解釋解釋，狼妖在心裡盤算著，邊往主營的方向趕，想起方軒迴那個眼神，不由得好笑。這些小輩還真是……

　　甫到了主營，楊浥塵就派人出來領著顧郯進去了。議事廳內除了楊浥塵和幾個知情的將領，義軍那邊也派了尹江和幾名弟子過來，不多不少正好站滿了議事廳一圈。

　　顧郯深深吐了口氣，再睜眼的時候，依舊鎮定自若，「想必各位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齊喃要脅我營中弟子，條件就是讓孟北暮進營，而我們也必須掩護齊喃。」頓了頓，顧郯說得直白，「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此時來這裡並不是為了要給各位一個交代的，而是想和各位討論今後該如何應對。」

　　此話一出，站在楊浥塵身邊的將領中就有不少人皺了眉頭，頗有微詞。楊浥塵想了想，點頭附和顧郯的說法，「你讓他們進營，孟北暮不可能不參加操演，你該如何？」

　　「孟北暮以前乃是惡人谷中小有名氣的人物，以他的實力大可不必參加操演。」顧郯目光掃過廳內眾人，又道：「更何況，憑他的性子，還不如隨便尋個調動性高的位置給他，真打起來了就讓他見機行事。」

　　尹江沉吟了一聲，「若是他見機行事和齊喃一起裡應外合，和狼牙串通一氣呢？」

　　狼妖咧嘴一笑，「這不可能。齊喃這次來找我，他就明白狼妖那邊斷不可能回去了。狼牙對他起了疑心，短期之內不會再相信齊喃了。」

　　「這只是短期！」楊浥塵身邊的將領終於按捺不住了，怒瞪著顧郯，「可長期下來，該當如何！」

　　楊浥塵低聲和那將領說了幾句，顧郯見了，毫不在意地聳肩，「長期如何尚且不知，我之前說過，齊喃的心思捉摸不定，如今加上個孟北暮，將計就計便是。」

　　「你！」

　　低低呵斥一聲，楊浥塵抬頭看向顧郯，點頭，「就依顧將軍所言。」

　　顧郯扯了扯嘴角，朝楊浥塵抱拳致謝，「是！」

　　另一頭，眾人正討論的齊喃獨自在營外晃悠，他和顧郯要求的只是個掩護，那狼妖本來就防著他，當然不會給他護衛。

　　料想此處離唐軍軍營不到數裡，狼牙即便是起了疑心，也不可能冒險來此奪他性命。遑論單單是凡人和妖類的差距，就足以讓齊喃單手碾壓那些殺手之余，還能滴血不沾地全身而退。

　　於是當齊喃看到前方影影綽綽的黑影層層疊疊包圍住自己時，除了幾分意外，更多的是佩服。

　　佩服史朝義為了殺自己滅口，還真捨得下血本，派了這麼多暗衛來對付自己。

　　只不過……齊喃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都是些有來無回的犧牲品罷了。

　　這些暗衛都是跟在史朝義身邊好些年頭的，訓練有素，專門幫忙清理一些見不得天日的勾當，比如說臥底，又比如暗殺。

　　多少人是死於話多，被人趁其不備時一刀抹了脖子。暗衛們既為暗衛，自然不會和齊喃廢話，直接上手就是打！

　　可齊喃若要是個容易對付的物件，史朝義就犯不著派了這麼多人來單殺齊喃一人。拿著劍的手抬起擋去了第一波攻勢，齊喃身形一矮，伸腿往暗衛的下盤一掃，讓前後夾擊的暗衛兄弟相見頭磕頭。

　　直到此時，齊喃才拔劍出鞘，光輝流轉在劍身之上，泛著絲絲從華山上帶下來的冷意。回身一轉，眉目間帶上了幾分肅殺，眼前像是泥崩土解似的，嘩啦啦就倒了一片暗衛，估計死之前都不知道是何時受的傷。

　　見剩下的人僅僅勉強組成一個疏落落的包圍圈，齊喃平舉著劍，直視前方，完全不在乎後背洞門大開，朝著那為首的暗衛冷笑了一聲，「不自量力。」

　　暗衛一手收在身側，向剩下幾個同袍打了個暗示，「即便死，也留你不得！」

　　不到一瞬，站在齊喃正後方的暗衛就舍了手中的兵器，死死撲在鶴妖身上，哪怕是身上已經被劍鋒戳出了好幾處窟窿都未曾放手。與此同時，餘下的暗衛也盡數撲殺上來，硬生生仗著齊喃不會拳腳功夫，以最糟糕的方式完成了史朝義交付的任務。

　　就像是暗衛頭領說的那句，即便死，也留齊喃不得。

　　只是齊喃乃是鶴妖，尋常的攻勢於他無效。推開壓在身上的暗衛屍首，危險地眯起眼睛，自潼關被那狼妖用拳頭揍了一頓以來，還沒人有那個膽量打他。

　　史朝義，你好得很！

　　雖說只是皮肉傷，可外表看起來還是挺觸目驚心的，動作間一不小心拉扯到，也是火辣辣得一片疼。齊喃想起狼妖早先答應自己的事情，既然沒做到自己要求的掩護讓狼妖找不到自己，他也不介意就這副模樣給顧郯添些麻煩。

　　拿定了主意，齊喃信步往營地的方向走去，絲毫不避諱他人的目光，反倒是不嫌事多地額外加油添醋一番。聽到有人認出自己是狼牙的主將，齊喃頂著個熊貓眼回了一個笑，「正是貧道，你沒認錯。」

　　「你來這裡做什麼？」問話的弟子皺眉，看齊喃這副模樣，倒不像是個來找麻煩的了，難道說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齊喃依舊維持著禮數，進退有度，「貧道找將軍有要事相商，不知將帳在何處？」

　　那弟子思忖了片刻，便指了個方向，「就在那裡。」

　　道了謝，齊喃還刻意放慢了腳步，慢悠悠地走了過去，活像是在長安的元宵時逛燈會似的，嘴邊還帶著一抹說不清意味的弧度。

　　「不會是顧將軍和狼牙串通在一起了吧？你沒聽說李副將不久前就為了這事，和顧將軍吵了一頓呢！」

　　「顧將軍不是這種人吧？我跟著他這麼久了，要說和狼牙串通，我們營早就被踏平了不是？」

　　「噯，你懂什麼？放長線釣大魚啊！而且你沒聽他說和顧將軍有要事商量嗎？狼牙和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下終於露出馬腳了！」

　　聽著兩旁隱隱傳來的話，齊喃滿意地笑了，直接進了將帳，端坐在案前。估摸著流言快傳遍整個軍營，孟北暮肯定也聽到些風聲了。氣定神閑地擺弄著沙盤上的旗子，絲毫不像是個坐在敵軍軍營裡的人。

　　李暢和楊昊聞訊急急忙忙地趕來，闖進將帳的時候，惹得齊喃抬眼看了一下。

　　齊喃扯了扯嘴角，似乎還不滿意，「原來是兩個小跟班啊。」